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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2、你們全部都是騙子

  裴遠晟也終於抬起頭,迎著兩人疑惑的目光,微笑道:「是的,我和曉茹打算結婚了,就在這個月。」


  「這麼大的事,你跟你媽說了沒。」


  成烈問。


  「就這幾天,帶曉茹回去看看我媽吧。」


  裴遠晟仍然是笑著的,語氣也十分溫和平靜。


  唐笑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氣氛如此的祥和,她在此刻提起陸晨晞,會不會影響到曉茹的心情?

  想了又想,唐笑終究是把心中的疑問咽了回去。


  這頓飯沒過多久就吃完了,唐笑懷揣著疑問,自然不會有先前的興緻。


  好在季曉茹和裴遠晟也表示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於是四人便在四合院門口告別後,分別上了自家的車。


  回去的路上,唐笑終於忍不住問成烈:「老公,你覺不覺得他們倆好奇怪?」


  成烈點點頭說:「確實。」


  「真是太奇怪了。曉茹怎麼會突然和裴子結婚?她先前不是很愛陸子的么?」


  唐笑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曉茹以前不是就喜歡過裴子嗎?」


  成烈反問。


  「可是……」


  唐笑搖了搖頭,想說什麼,又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難道,曉茹一直愛的人是裴遠晟?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陸晨晞又算什麼?

  唐笑不相信。


  她想,倘若曉茹不愛陸子的話,也不可能因為陸子的死而瘋掉吧。


  而她為什麼在已經恢復神智的情況下還要和裴遠晟結婚,這是個謎。


  她決定找時間和裴遠晟單獨聊聊。


  「在想什麼?」


  成烈伸出頎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她光潔的額頭。


  唐笑順勢握住成烈的手指,將頭靠在成烈的肩膀上。


  「我在想……曉茹會不會真的愛上裴子了。」


  「如果是呢?」


  成烈問。


  唐笑怔了怔,說:「這樣也未嘗不好……但,我心裡總覺得陸子有點可憐。」


  「我了解陸子,他不會怪她。」


  成烈沉吟道。


  「是嗎?」


  唐笑心中一股憂傷劃過,想到以往陸晨晞對季曉茹的種種溫柔體貼,莫名有些難受。


  似乎是察覺到了唐笑變得低落的情緒,成烈的大手握住唐笑的小手,安慰道:「不要想太多,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


  唐笑朝成烈笑了笑,自嘲地說:「可能是我最近太多愁善感了吧。」


  「傻瓜,你太喜歡為別人操心了。」


  成烈說。


  唐笑聞言,嘟了嘟嘴:「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多管閑事?」


  「怎麼會?」


  成烈笑了,那深邃的黑眸眯成一條線,眼角微微揚起,顯得十分迷人。


  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平穩行駛的車內響起:「如果當初不是你『多管閑事』,我怎麼會遇見你。」


  「誒?」


  唐笑愣了愣,一時想不起來成烈指的是什麼。


  成烈也沒解釋,只是低頭望著她微笑。


  唐笑一下子想起來了。


  他說的是,兩人初遇時的那一場車禍。


  那時,要不是唐笑不顧個人安危地去救那個公交車司機,還不由分說地叫成烈這個「大高個」幫忙,那也許,兩人就不會有後來的故事了。


  「想起來了?」


  成烈適時問道。


  「嗯。」


  唐笑甜甜地笑了。


  或許,世間一切皆有因果。


  很多後來發生的事,從一開始,就埋下了種子。


  「裴子和曉茹的事,順其自然好了。」


  她想了想,說。


  「嗯。」


  成烈摸了摸唐笑的頭,「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想要什麼的權利。」


  唐笑沒再說話,她靠在成烈肩膀上閉目養神,腦袋裡紛雜的畫面不時閃過,後來也許是累了,她便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宿舍樓下,成烈也沒叫醒他,和司機一起在車內靜靜等著。


  唐笑醒來後有點不好意思:「怎麼不叫我呀。」


  「看你睡得那麼香,怎麼捨得。」


  「誒……」


  唐笑一陣羞赧,對司機說:「不好意思,耽誤你下班了。」


  司機連忙搖頭,受寵若驚地說:「怎麼會,您可真是太客氣了。」


  唐笑和成烈手牽手上樓,回到家,不約而同地在沙發上坐下來。


  唐笑心疼地摸了摸成烈的臉頰說:「剛才在機場,我原本想說裴遠晟也瘦了,可是一看你,發現你比他瘦得更多。」


  情不自禁地湊過去在成烈嘴唇上親了一下,「親愛的,你這樣我好心疼。」


  「那以後你天天做好吃的,把我喂胖。」


  「嗯?」


  唐笑愣了下說:「好啊!」


  「這麼爽快?」


  成烈俊眸中流淌著笑意。


  「必須的啊,我老公都這麼瘦了,我不把老公養胖一點怎麼行?」


  唐笑理所當然地說。


  「好。」


  成烈點點頭,「那就看你的了。」


  心裡卻清楚,他陪在唐笑身邊的日子不多了。


  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要離開。


  他一個而立之年的大男人,竟會因兒女私情而不舍,而傷感,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今,他卻一天更比一天地貪戀唐笑的溫柔。


  唐笑默默地注視著他,心裡也充滿了柔情與眷戀。


  「親愛的,我愛你。」


  她忽然說。


  成烈揚起嘴角,柔聲道:「我也愛你。」


  「我連一秒鐘都不捨得和親愛的分開。」


  唐笑撲到成烈懷中,抱住他勁瘦結實的腰身,聞著他熟悉的好聞的體香,眼眶微微濕潤地呢喃。


  「我根本沒辦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離開你會怎麼樣,我覺得,我的世界除了你,再也沒有別人了。烈……我沒有什麼家人,朋友也沒有幾個,我好像,只有你。所以,我要一輩子賴著你了。我死也不要離開你。你也不準離開我。好不好?」


  說出這一番話來,她感到有些丟臉,卻又發自肺腑,非說不可。


  好像這一番話不是她想說,而是實在忍不住從內心深處迸出來的字眼。


  「傻。」


  成烈笑著評價了一個字。


  唐笑從成烈懷中抬起頭,圓溜溜濕漉漉的眼睛瞪著成烈,不滿地嘟起嘴巴:「你嫌棄我啦?」


  「沒有。」


  成烈捏了捏她的臉頰說:「我怎麼會嫌棄傻瓜。」


  唐笑仍舊眼睛不眨地望著他:「那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嗯,好。」


  「永遠也不要。」


  「當然。」


  唐笑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


  這時,成烈對她說:「萬一有一天,我沒辦法照顧你了,你可以像曉茹那樣,找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


  「……」


  唐笑沉默了。


  她很想說,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你要離開我嗎?


  可是,她沉默了很久,成烈也沉默了很久,最終,她輕輕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成烈摸了摸她的頭:「乖。」


  唐笑站起身說:「我去洗澡了。」


  成烈沒有說話。


  唐笑一轉身,眼淚就刷地掉了下來。


  這一刻她彷彿預感到什麼,但是她不願意去想,彷彿不去想,那些不被她希望發生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而坐在沙發上的成烈,在聽到浴室的水聲響起后,便走到陽台上,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


  夜涼如水。


  位於山間的別墅內,裴遠晟獨自坐在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中。


  如今季曉茹已經知道了他不是陸晨晞而是裴遠晟,自然就不必繼續偽裝,可以直接回到自己的住所中。


  季曉茹自然也和他一道。


  他和季曉茹,似乎已經綁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剝離開來。


  就在半個月前,有一天早上醒來,睡在他旁邊的季曉茹忽然對他說:「裴遠晟,我知道是你,你不用再裝作陸晨晞了。」


  裴遠晟當時以為自己在做夢。


  可是,季曉茹的表情十分冷靜,眼神也無比的清醒。


  「其實我最近已經清醒了,慢慢地知道和接受了所有的事情。裴遠晟,你騙了我。」


  裴遠晟閉了閉眼,復又睜開。


  他很無奈,但是,這是他無法辯解的指控。


  「是,我騙了你。」


  「你和笑笑、成烈一起騙了我。」


  季曉茹冷靜地說。


  「不,這件事不能怪笑笑和烈子。」


  裴遠晟皺著眉說:「你要怪,就怪我一個人,不要怪他們。尤其是笑笑——她是無辜的。她和烈子都是一心為了你好。」


  「你愛笑笑。」


  季曉茹十分突兀地說。


  裴遠晟怔了怔:「……不要這麼說。」


  「為什麼不肯承認?」


  季曉茹問。


  「沒有必要。」


  裴遠晟說:「我愛不愛笑笑,都沒有任何意義,她和烈子在一起很幸福。所以,我們都不要打擾他們,好不好?你也不要怪他們,如果對這件事你有任何的不滿和怨恨,怪我一個人就好了。」


  季曉茹眼中透出淡淡的笑意。


  裴遠晟無聲地等待著她的宣判。


  過了很久,季曉茹說:「裴遠晟,和我結婚吧。」


  裴遠晟並不意外。


  他從床上坐起來,披上家居服,然後在一片和煦的晨光中,回頭對她微微一笑:「好啊。」


  季曉茹也笑了。


  一切都十分的和諧、美好。


  只有裴遠晟知道,那一刻,他的心臟狠狠地痛了一下。


  那之後,季曉茹便開始準備回國。


  她清醒過來后,行動力超強,甚至趁裴遠晟出門時,非常果決地辭退了家裡的保姆。


  對於季曉茹的一切安排,裴遠晟都沒有任何的反抗。


  畢竟,他虧欠季曉茹。


  如果不是他那時邀請陸子等人來島上遊玩,陸子就不會死。


  後來偽裝成陸子,他又長久地欺騙了曉茹,甚至讓曉茹和他同床共枕這麼久。


  曉茹提出要和他結婚,他只當做是贖罪。


  反正,他這一生,已經不可能和自己愛的人結婚。


  那麼,無論和誰結婚,也是無所謂的吧。


  曉茹和他認識這麼久,長相身材都沒話說,又是笑笑的好閨蜜,這樣的女人,作為妻子,他沒有理由拒絕。


  夜風靜靜地拂過,身上僅穿著一件白色襯衫的裴遠晟感到了一股涼意。


  他躺在藤編的躺椅上,側頭輕輕咳嗽了一聲:「咳……」


  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的音量,不想要驚動任何人。


  又或者,他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擾這隻屬於他的片刻的寧靜。


  要是嚴叔在的話,恐怕早就不由分說地叫他回房間了吧?

  想到這裡,他閉著眼微微笑了下。


  嚴叔現在,應該過得很好吧。


  其實,只要他身邊那些愛他的人過得好,他自己是無所謂過得好不好的。


  夜風裹挾著旁邊薔薇花的香氣撲面而來,微涼的夜晚中,有著令他倍感熟悉的味道。


  以往的很多年,總是嚴叔陪伴著他。


  這個居所,來過的人不多,他也不太喜歡帶人來這裡。


  除了嚴叔和家裡固定的女傭之外,就是笑笑,和曉茹。


  笑笑……也曾經在這裡悉心照顧過他。


  那時候,她還是他的「私人醫生」呢。


  想到過去的事,他心裡泛起一絲隱秘的甜。


  這大概是他既苦且無常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甜了。


  因此,他格外地珍視笑笑,格外地不想讓她受到哪怕一絲傷害。


  身後,「沙沙」的腳步聲響起。


  裴遠晟下意識地說了一聲:「嚴叔,我馬上回房,您就別催了——」


  腳步聲在他身旁停住。


  裴遠晟猛然意識到什麼。


  側頭一看,那人果然不是嚴叔,而是曉茹。


  「……是你啊。」


  裴遠晟笑了下。


  「嗯。」


  季曉茹站在他身側,眼睛望向旁邊的薔薇花架,微微有些出神。


  快要夏天了。


  或者說,在承北,已經算是入夏了。


  只是山間的夜晚,還是更冷一些,似乎總帶著股料峭的寒意。


  那薔薇花開至荼蘼,枝葉濃綠,花瓣卻已經掉的稀稀拉拉,更多的是已經枯萎的花瓣。


  而就是這樣已經掉的零星的薔薇,居然仍能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季曉茹望著薔薇,裴遠晟望著她。


  季曉茹穿著一條水紅色的長裙——


  她總是很喜歡穿紅色。


  紅色也很適合她。


  她身材高挑,如今比以往更加瘦削,也就越發地顯得修長。


  風吹得裙擺揚起,好像一面小小的旗幟。


  她的側臉弧度完美,眼神卻泛著琉璃般脆弱的光芒。


  她的嘴唇有些乾裂,塗了深紅色的唇膏,顯得比平時有氣色許多,但唇瓣猶如缺乏水分的花瓣,行將枯萎。


  裴遠晟看著看著,就有些不忍心。


  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答應和季曉茹結婚,對季曉茹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女人需要愛情的滋潤才會變得鮮活,而他,可以對季曉茹很好,卻無法給她愛情。


  他不愛她。


  她也很清楚這一點。


  但她仍然要嫁給他。


  裴遠晟並不認為季曉茹愛他,他想曉茹應該是愛著陸晨晞的,之所以嫁給自己,或許是因為自己和陸晨晞長得有幾分相像。


  又或許,曉茹在自己的欺騙下,和自己同床共枕那麼久,不結婚,多多少少是有些難以接受的。


  但不論是何種原因,只要曉茹提出來了,他都會盡量去滿足。


  這是他虧欠她的。


  他絕不可能拒絕。


  他裴遠晟這一生,最不喜歡虧欠於人。


  「冷嗎?」


  季曉茹看了會兒薔薇,轉過頭問。


  「還好。」


  裴遠晟笑著回答。


  「還是不要著涼了比較好。」


  裴遠晟這才發現季曉茹胳膊上挽著一件淡藍色的絨毯。


  她彎下腰,將這條絨毯仔細地蓋在了裴遠晟的身上。


  裴遠晟說:「謝謝,你真細心。」


  季曉茹嫣然一笑:「謝我幹嘛?我都要和你結婚了,當然要做一些妻子該做的事了。」


  「原來如此。」


  裴遠晟瞭然一笑。


  季曉茹直起身,大而明亮的雙眼中蕩漾著淺淺的笑意。


  她看起來很幸福,很甜蜜,彷彿任何悲傷都不曾流經她的心間。


  但裴遠晟知道不是她並不是看起來那樣。


  人總是難免被過去經歷的那些事情摧殘,任何人都不可能假裝沒有被生活折磨過。


  過去無處不在。


  回憶無處不在。


  就譬如此刻,季曉茹彷彿能從薔薇花架下看見站在那裡的陸晨晞的影子。


  他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她,彷彿在問她,為什麼要嫁給別人。


  季曉茹無法回答。


  她不敢再與「陸晨晞」對視,只好去望向裴遠晟,可是,裴遠晟的臉又與陸晨晞那麼相似。


  季曉茹努力地微笑,可是,笑著笑著,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地從眼眶中滑落。


  這真是讓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眼淚就如同不經意間溢出的悲傷一樣,難以自控。


  她伸手飛快地抹了一把,有些難堪地別過頭去。


  她既然感到難堪,那麼,裴遠晟也假裝沒有看到。


  他抬眼望向遠處黑魆魆的山影,淡聲說道:「以前,總是嚴叔陪我在這裡,一坐就是很久。」


  「是嗎。」


  季曉茹抹乾了臉上的淚水,竭力不讓聲音中透出哪怕一絲的異樣。


  「沒關係,以後,我也會陪你的。」


  「那謝謝你了。」


  裴遠晟真心實意地說。


  「不,是我應該謝謝你。」


  季曉茹說。


  「你這樣說,我反而會有點不好意思呢。」


  裴遠晟開玩笑說。


  「為什麼?」


  季曉茹低頭看他。


  但以她的角度,其實也看不清裴遠晟的表情。


  不過也無所謂了。


  裴遠晟是個偽裝情緒的高手,或許,即便看清了,也看不清楚他內心真實的情緒。


  「曉茹,我欠你的啊。」


  他嘆息著說:「我欠你的,無論怎麼還,都是應該的。你不要謝我,哪有債主對還債的人說謝謝呢,你應該說——這是你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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