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7、都是假的,假的……
青園。
唐笑從床上醒來,只見房間的桌邊坐著一個人,正拿著本書看。
晌午明亮充沛的光線從窗外照射進來,灑在他穿著的青色長衫上,將他弧度完美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柔的金邊。
他看得專心,並未注意到床上的唐笑已經張開眼睛。
直到她出聲喚道:「裴遠晟。」
「嗯?」
裴遠晟豁然起身,連手中的書都來不及放下,就疾步走到床邊。
「笑笑,你醒了。」
「嗯。」
唐笑試圖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渾身酸痛。
「我這是……怎麼了?」
裴遠晟扶著她坐起來,在她身後墊了只枕頭。
他望著她柔聲道:「興許是昨晚吹了風,著了涼,你在回來的路上就發起燒來,辛姨請醫生過來給你打了退燒針……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唐笑怔了怔,倒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弱不禁風,不過是在畫舫上吹了陣風,經歷了那一場波折,這就直接燒得昏睡了一晚上。
再看看自己右手,已經被纏上了繃帶,看來是睡夢中有人包紮過了。
「我沒事……」
唐笑搖搖頭,說:「辛苦你們了,因為我折騰一晚上。」
「是我沒照顧好你。」
裴遠晟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愧色:「如果我推掉飯局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這是什麼話,我這點小事,哪有你的工作來得重要。」
唐笑小臉蒼白,卻仍笑著寬慰他:「再說,你來得很及時,像個英雄一樣,在我和陳舒危難關頭駕著快艇乘風破浪而來——那畫面簡直帥呆了。」
裴遠晟被她這一形容,禁不住面露笑意:「你這麼誇我,我倒不好意思了。」
「嗯?你該不會是被我懟多了,稍微誇一下就不適應了吧?」
唐笑眨眨眼道。
「……你還是誇我吧。」
裴遠晟無奈笑道。
目光移向唐笑纏著繃帶的那隻手,心疼地問:「還疼不?」
唐笑看看自己的手,試圖活動一下手指,發現根本動不了。
「這誰給我包的……我現在感覺這隻手好像一隻粽子,沒知覺了都。」
裴遠晟俊臉一黑:「……我包的。」
唐笑沉吟幾秒,道:「包得真好,有個性,我喜歡。」
裴遠晟:「……」
「對了,陳舒呢?就是落水被你保鏢救上來那個女孩。」
唐笑問。
「她在別的房間休息,辛姨派人守著,放心吧。」
裴遠晟說。
「她沒事兒吧?」
唐笑擔心地問。
「沒事,受了點驚嚇,著了涼,不過問題不大。」
「我去看看她吧。」
唐笑還是不放心。
裴遠晟伸手摸了摸唐笑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唐笑說:「我覺得沒事。」
裴遠晟皺眉:「我覺得有事。」
唐笑揚了揚下巴:「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裴遠晟:「……好吧,你好看你說了算。」
唐笑笑眯眯道:「承讓,承讓。」
裴遠晟扶了扶額,一臉沒眼看的表情。
不過,能跟他像往常一樣鬥嘴,應該確實是無大礙了。
唐笑換好衣服,和裴遠晟一起來到陳舒所在的房間。
屋子裡依舊是古色古香,一水兒的紅木傢具,連床的樣子都是古裝電視劇里常看到的那種。
陳舒掛著點滴,尚在昏睡,辛姨親自守在屋內,正拿著針線,在一塊帕子上繡花。
見唐笑和裴遠晟來了,起身道:「少爺,唐小姐。」
「辛姨,她情況怎麼樣了?」
裴遠晟問。
「陳小姐早上醒過一次,喝了點粥,問過唐小姐的情況,得知唐小姐平安無事後,便又睡過去了。」
辛姨藹聲答道。
「那就好。」
裴遠晟看向唐笑,「放心了?」
「放心了。謝謝辛姨。」
唐笑沖辛姨甜甜的一笑。
辛姨笑道:「應該的,唐小姐看起來精神不錯。」
「是啊,昨晚讓辛姨費心了。」
「哪裡的話,唐小姐一直是少爺親自照顧,昨晚,少爺怕是一夜沒合眼呢。」
辛姨知道以她家少爺的性格,肯定不會主動邀功,便故意在唐笑面前提起這事。
唐笑聽了,馬上看向身後的裴遠晟:「你昨晚一整夜沒睡?」
他的臉色是一貫的蒼白,辛姨說他熬了一夜,可是既沒有黑眼圈,臉上也沒有絲毫油光,甚至連沒有變的鬍子拉碴——
這看起來哪像是熬過夜,就他現在這副模樣,直接上電視都不用打光。
「還好。」
裴遠晟淡淡道。
「還好?」
唐笑狐疑道:「那就是咯?」
「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
裴遠晟說,「不用擔心。」
唐笑知道裴遠晟這樣說,那基本上就等於沒睡。
可問題是,這人一晚上沒睡,怎麼看起來還這麼好看?
這就是所謂的天生麗質嗎?
「我好了,你快去休息吧。」
唐笑將裴遠晟往外面推去。
裴遠晟巋然不動:「我不困。」
和她在一起,他怎麼會困。
難得今天沒有重要的工作,一些零碎的小事他都推掉交給徐臻處理了。
他只想完完整整地和她呆上一天。
「你怎麼這麼固執啊,自己身體不好不知道嗎?萬一累壞了,慕子豪要罵我的。」
唐笑嘟囔道。
「他敢。」
裴遠晟平靜地道。
「嗯,他肯定不敢當面罵,但背地裡會罵我害你身體虧損的。」
唐笑一臉認真道。
「沒事。」
裴遠晟朝床上躺著的陳舒看了一眼,提醒道:「她好像快醒了。」
唐笑回頭一看,果然見陳舒在床上動了動,緩緩張開眼睛。
而這時家裡的一位傭人走進來在裴遠晟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裴遠晟聽罷,皺了皺眉,對辛姨道:「辛姨,你去前廳招待下客人。」
「好的,少爺。」
辛姨隨傭人一道離去。
陳舒臉色很差,精神看起來也不大好,看樣子應該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陳舒,你現在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唐笑坐到床邊,握著陳舒的手溫聲詢問。
「我……我沒事。」
陳舒神情凄惶,「只是……想到一些人,感覺很失望。沒想到這麼多年相處,以為已經足夠了解,卻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笑默然。
這事兒她也是萬萬沒想到。
看來,有時候人會因為慾念而做出與平日性格相悖的事情來。
好人變惡人,也不過是一念之間。
又有誰能保證,心中從來沒有動過任何惡念呢?
又有誰能保證,那些貪婪的慾望,不會因為自身控制不住,而去做出不顧一切的傷人之舉呢?
也或許,是存著一顆僥倖之心,以為縱使做了壞事也不會被發現,因此才肆無忌憚。
但是,一旦犯下錯,便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人在做,天在看。
就算能瞞天過海,又如何能過得了自己心裡那關?夜深人靜時,想到自己犯下的錯,又是否真的能安然入睡?
唐笑小時候被繼母李妍欺負得狠了,也曾經有那麼幾個瞬間,想過乾脆與她同歸於盡。
可是,這種可怕的念頭,最終還是很快煙消雲散。
因為,她就算心中懷有再深刻的恨意,最終,良善之心仍然會戰勝邪惡之心。
她做不出邪惡之事,因為,她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她母親和她說過,人活著,得問心無愧。
這句話她一直記著,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在無數次善惡的抉擇中,堅定不移地選擇了善,而摒棄了惡。
人活著,終究是要過自己那關的。
不知道潘涵宇和莫雲琅等人,日後想起昨晚的事,會不會寢食難安,問心有愧?
唐笑沉思良久,對陳舒道:「能夠早一點看清楚一些人,也是好事。」
「是啊。」
陳舒美眸中流露出一絲傷感:「我還想過以後要不幹脆就接受潘涵宇,畢竟,女人總是很容易被喜歡自己的男人所感動,感動著感動著,也許慢慢就有了感情……現在看來,也算是命中注定吧,我和他終歸是走不到一起的。」
唐笑同情地望著陳舒,低頭為她理了理鬢邊的亂髮,柔聲道:「沒關係的,無論是莫雲琅,還是潘涵宇,都不是良人,你的真命天子,一定在不久的將來等著你呢。」
「嗯,我想也是。」
陳舒微微笑了笑,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一夕間,她失去了多年的好友,失去了多年暗戀的對象,她又怎麼能不難過。
以後,她怕是再也不想見到他們了。
虧他們平日里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原來,都是假的,假的……
她一時傷心,一時後悔,一時痛惜,一時難過。
「別哭了,陳舒。」
唐笑連忙拿出紙巾幫陳舒擦眼淚。
陳舒哽咽道:「笑笑,我心裡難受極了……到現在還是有點兒不能接受。」
唐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畢竟,這個打擊太大了。
連她都會難以消化整件事,更別說這麼多年一直和莫雲琅潘涵宇相處的陳舒了。
裴遠晟見狀,淡淡道:「陳小姐,莫雲琅和潘涵宇正在前廳,你想見他們嗎?」
唐笑和陳舒同時愣住:「……!」
唐笑睜大眼睛,不敢置通道:「他們來了?」
「嗯,我讓辛姨去接待了。」
裴遠晟看向唐笑:「應該是來致歉的,笑笑,你願意見這兩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