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1、他還活著？
次日。
唐笑醒來時，只覺得渾身難受，頭暈目眩，下了床雙腳打顫，硬是強撐著把自己挪到了洗手間。
一到洗手間，她就按捺不住地嘔吐起來。
先是把昨晚上吃的喝的全部吐了個精光，後來肚子里沒存貨可吐了，但咽喉處那種噁心的感覺卻不住地刺激著她。
於是她手撐在洗手台前，一陣一陣的乾嘔。
淚水汗水一起落下，模糊了她的雙眼。
在這令人又噁心又難受的嘔吐中，她腦海中再次浮現起昨夜夢中的畫面。
他靜默冷寂如石像一般的面容和軀體，還有無神的大張的雙眼，令她的心臟狠狠地抽痛著。
成烈……
你在哪兒？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她的眼淚隨著喉嚨間的嗆咳奔涌而出。
小時候，她不相信有人能「淚如泉湧」，總覺得文章里寫的種種悲傷不免有誇大之嫌。
後來她漸漸明白，那不過是因為，她經歷的悲傷和痛苦還不夠多。
真正的悲傷，又哪裡是文字能夠描摹的。
說來也奇怪，人如此脆弱的一具肉體，活在這世間，一生中卻要經歷那麼多的心碎。
少不經事時，看書里描摹的悲傷就已經感到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而終有一天，卻明白，人即便經歷了種種悲傷、心碎，仍要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明天未必更好，也或許，還是要再一次經受生活的蹂躪，被痛苦摧折。
要不然呢？
能夠活著，本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了。
「姐，姐！你沒事吧？」
門外傳來唐冪著急的聲音。
「沒事……」
唐笑沖乾淨洗手池內的污穢，又洗了把臉，漱了漱口，拿起角落的空氣清新劑噴了噴，才強打精神打開門。
唐冪到底是年輕，雖然宿醉剛醒，整個人看起來卻並不怎麼憔悴，兩隻眼睛仍然是亮亮的透著光。
「姐，你是不是吐了？」
唐冪擔心地問道。
「孕吐，正常，別擔心，沒事的。」
唐笑朝唐冪笑笑說。
「姐，以後你還是別喝酒了，一小盅也不行！一切等你將來寶寶生下來再說。」
唐冪板起小臉認真地說。
「好。」
唐笑點點頭問：「你昨晚喝多了，現在頭疼不疼，難不難受？」
「我沒事啊！」
唐冪笑嘻嘻地說：「姐你看我像是有事兒的人嗎？」
「年輕真好啊。」
唐笑不由得感嘆。
「對了……姐，我昨晚上喝多了沒幹什麼傻事，說什麼傻話吧？」
唐冪忽然問。
「這個嘛……」
唐笑回想到昨晚的一幕幕，促狹地笑：「你自己慢慢想吧！」
說著，便從唐冪身側走了出去。
唐冪一邊刷牙，一邊想，昨晚她到底幹什麼了？
哎，真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兩人洗漱完畢，下樓吃早餐——
說是早餐，其實已經上午十點多，基本上算午餐了。
裴遠晟和徐臻早已經洗漱一新的等在樓下餐桌旁。
唐笑看見徐臻，腦海中不免浮現昨晚他醉酒後滿臉發紅的模樣，嘴角不知不覺就翹了起來。
徐臻心裡也發慌，隱約還記得昨晚自己和唐冪好像……
不過看唐冪的樣子，她應該是不記得了。
既然如此，他也裝作不記得吧！
四人落座，飯店老闆和幫工小翠，為大家端來四菜一湯一冷盤，還有老闆自家做的米粑粑。
飯菜依然十分可口，米粑粑也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唐笑食慾不佳，沒吃幾口就飽了，便停下筷子，側頭望向窗外。
應該是昨晚下過一場暴雨，外面的樹木被雨水沖洗過後，綠得發亮，在充沛的陽光下閃爍著富有生命力的光澤。
「昨晚打雷了嗎？」
她喃喃道。
「打雷？」
裴遠晟回憶了一下，搖搖頭說：「應該沒有吧。」
至於徐臻和唐冪，這兩個昨晚喝醉后睡得跟豬一樣，哪裡知道有沒有打雷呢。
唐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那股又麻又酥的痛感似乎仍然殘留在自己指尖。
稍微動一動手指，彷彿就能感覺到。
如果沒有打雷，沒有閃電，為什麼……她昨天夜裡又感覺自己被電流穿過？
裴遠晟見狀，馬上詢問道：「怎麼了笑笑？是不是昨晚又不舒服了？」
他還清楚的記得上次唐笑下車時突然暈倒的情形。
此刻一看唐笑的表情，就馬上想到了。
「我……昨晚上好像又像上次一樣。」
唐笑沒把話說全，但是裴遠晟已經完全理解了。
旁邊唐冪好奇道：「像上次一樣什麼？姐你怎麼了啊？」
徐臻放下手中的米粑粑，面容也嚴肅起來。
「唐小姐又感覺被電擊了嗎？」
很顯然，前幾天那件事給他的印象也非常深刻。
「是啊……說來也奇怪，又沒打雷閃電，我卻是第二次有這種感覺。」
唐笑苦笑道：「這事兒說出去別人恐怕都不會信。」
「第二次？！」
唐冪驚訝到手裡的米粑粑都差點掉了。
「姐，你該不會是……忽然覺醒了什麼超能力吧？」
唐笑：「……」
裴遠晟無奈地搖搖頭：「果然是中二少女。」
徐臻：「你沒事少看點動畫。」
「哎，太無聊了嘛，棒子劇最近都沒啥好追的，我也只能追追新番打發下時間咯！」
唐冪聳聳肩說。
「劇本還不夠你看嗎？」
徐臻想了下，說：「看來我回頭得再給你寄一批世界名著來。」
唐冪：「……謝謝您了啊。」
「沒事多看看劇本，少看些有的沒的。」
徐臻正色道。
「說到劇本……」
唐冪突然眼睛一亮：「姐！你知不知道有種說法叫做『通感』？」
「通感？」
唐笑一臉不解。
「我最近看的一個偶像劇劇本，裡面有兩個人能夠互相感知到對方的感受，就是傳說中的『感同身受』，聽起來是不是挺玄乎的？」
唐冪興沖沖地解釋道：「姐，你該不會也和誰通感了吧？」
唐笑心裡要說沒有觸動肯定是假的。
可是……
她不願意再給自己無謂的希望。
成烈已經離開了，難道現在，又要她抱著成烈或許還活著的希望，將來又一次迎接失望
嗎？
而且，即便成烈還活著，又怎麼會好端端的遭受電擊？
這太離譜了。
唐笑搖搖頭，說：「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姐，你要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
唐笑笑了下說：「冪冪，你是不是忘了你姐曾經是一名醫生？作為一名醫生，我沒辦法解釋你說的一個人能夠和另外一個人感同身受這件事。」
唐冪「咔嚓」咬了一口醬黃瓜，嚼吧嚼吧吞下去，說：「姐，這個世界上不能夠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多了去了！一個人愛另外一個人，這事兒能夠用科學解釋嗎？」
「能的。」
唐笑認真地說：「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從科學的角度來分析，是因為二者的腦垂體分泌的荷爾蒙激素互相影響，互相吸引——」
「打住！」
唐冪連忙比出暫停手勢：「姐！愛情是愛情，科學是科學，咱能不這麼分析么？」
唐笑笑著搖搖頭：「沒辦法，你姐我就是這麼不浪漫的人。」
唐冪鼓了鼓腮幫子，烏溜溜的一雙大眼朝裴遠晟掃去。
彷彿是在問，大老闆，你是為什麼喜歡我姐的？
裴遠晟笑了笑，側頭望向唐笑：「笑笑，其實我覺得，冪冪說的也不無道理。」
唐笑聽了這話，下意識地握緊了面前的水杯。
不……
她不能再給自己希望了。
成烈不可能還活著。
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麼不回家？
這不可能。
而且……
他死於一場國際販毒組織製造的化工廠大爆炸，現場還曾搜存到他的……
殘肢。
唐笑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就心臟緊縮，渾身直冒冷汗。
不，不能再想了。
「我吃飽了，先出去透透氣。」
唐笑沒去接裴遠晟的話茬，勉強維持著鎮定，起身匆匆朝外面走去。
望著唐笑倉皇的背影，裴遠晟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垂下長長的眼睫，低頭望著手中的水杯，那水杯中，倒映著一雙悲憫的眼睛。
其實，這事一點也不難作出選擇。
他固然希望能夠將來與唐笑長相廝守。
但萬一，成烈真有可能活著，那麼，他毫不猶豫地會選擇相信成烈還活著，並且希望他早日歸來。
他愛她，但他更希望她幸福。
成烈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如果要用兄弟的性命來換取他的愛情，他不願意。
只是……
成烈真的還有可能活著嗎？
他早已經派人秘密調查過，任何方面的消息，都顯示成烈確實已經毫無生還的可能。
如果說，世上真有奇迹，那麼，大概唐冪的猜測就是一種奇迹——
倘若那是真的話。
烈子，你真的還活著嗎？
他修長潔凈的手指輕輕敲擊著透明的玻璃水杯。
片刻后，他給慕子豪發了一條訊息：「繼續派人調查那場化工廠大爆炸的前因後果，不放過任何一個人，任何一條線索。」
「好的，少爺。」
慕子豪隨後又發來一條：「可是，先前不是已經仔仔細細的派人調查過了嗎？」
「再查一遍。」
裴遠晟不容置疑地回復道。
慕子豪：「好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