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時疫

  聽得輕雲詢問,許太醫抬頭望了望對面負手而立的墨炫,面色凝重恭敬道:「回九公主,從癥狀和脈象上看,貴妃娘娘得的是時疫,又沒有及時診治,所以才會如此嚴重!」 

  「時疫?!」 

  眾人一聽俱是神色驟變,貴妃的貼身宮婢如琴四人更是嚇得花容失色,這會兒個個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須知自古以來患上時疫的人能存活下來的寥寥無幾,且此疾傳染性極強,也難怪眾人會聽之色變。 

  清眸在面露驚懼的眾人之間流轉,輕雲清麗絕俗的臉上一片冷凝,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讓眾人只覺心驚膽顫,紛紛低下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據本宮所知,時疫一般為夏季所發,貴妃好端端的怎會得了時疫?」 

  「九公主有所不知,這疾由感不正之氣而得,此乃天之疫也。」許太醫斟字酌句說道:「醫道說,人是秉受天德地氣滋養而生成,按四時交替的守信而生長,天有四時五行,以生寒暑燥濕風,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違時逆行而亂,則必傷其身,易感疫惡氣之疾於一時。」 

  言下之意,貴妃是情緒不定導致身體虛弱才患上時疫,與季節無關。 

  看了看不置可否的墨炫,輕雲隱下心中疑慮道:「如此就有勞許太醫多費心了。」 

  「貴妃娘娘過了最佳診治時期,臣醫術有限,只能儘力而為!」許太醫重重嘆了口氣,畢竟從古自今還沒有人能夠治癒時疫,端看墨公子的態度,怕是也束手無策。 

  明白許太醫的顧慮,輕雲鄭重說道:「許太醫儘力醫治貴妃就是,凡事有本宮和淳王擔著,淳王說是么?」 

  司馬淳還未說話,張戀舞已然搶先說道:「墨公子醫術超群,相信有墨公子在,母妃定能很快痊癒。」 

  「在下若是不出手又如何?」冷冷掃了張戀舞一眼,墨炫唇角微揚起一抹似嘲諷似邪傲的笑。 

  那彷彿千年寒潭般的冰寒眼神,震得張戀舞心頭一顫,面色依然帶著擔憂和焦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跟貴妃當真是婆媳情深:「墨公子不肯出手救治母妃,我們自是不會強人所難,只是世人皆知墨公子一向唯九公主之命是從,怕是。。。。。。」 

  「張側妃口口聲聲說不會強人所難,字字句句間卻含沙射影,張側妃的意思,莫非貴妃不能痊癒全是本宮的緣故?」 

  「臣妾絕無此意!」張戀舞跪地辯解道:「眾所周知九公主素來仁心,臣妾懇請九公主能讓墨公子為母妃診治,王爺和臣妾必會感恩戴德。。。。。。」 

  「閉嘴!」司馬淳本就千方百計想要奪回輕雲的心,可輕雲總說朝事繁忙避而不見,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親近輕雲,又怎允許別人破壞?何況要他屈尊降貴求情敵診治母妃,他可拉不下這個顏面。 

  「墨公子是否願意給母妃診治是墨公子的事,與九兒何干?」狠狠瞪了欲言又止的張戀舞一眼,司馬淳轉眼看向許太醫:「許太醫儘管放心為母妃診治就是,如果有誰敢為難許太醫,本王絕不輕饒!」 

  瞥了急於討好輕雲的司馬淳一眼,張戀舞微垂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不知好歹的蠢貨! 

  誰都知道時疫乃不治之症,別說許太醫,就算墨炫怕也是無能為力,到時候他們借題發揮,即便墨炫攬下所有責任,慕輕雲也難脫干係,從而失了民心,淳王便可扶搖直上,如此一箭三雕的妙計何樂而不為? 

  許太醫聽了有些遲疑,於是抬眼看著輕雲,見她點了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臣這就回太醫院研究藥方,只是貴妃娘娘的高燒雖退,但接下來的數日依然兇險異常,必須得有人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另外,貴妃娘娘所用之物得悉數焚毀,並隔離治療,以免傳染他人。」 

  「此事本宮自會安排,你只管研究藥方。」 

  「是,臣告退!」許太醫行禮后離開了延慶宮。 

  林憶薇靜靜地站在一旁,至始至終安靜得彷彿不存在。 

  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如琴四人,輕雲淡淡的語氣中透著清冽和威嚴之氣:「貴妃病了,你們為何不在第一時間請太醫前來診治?為何沒有及時上稟?」 

  「奴婢。。。。。。」四人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地都看向如琴,仗著貴妃娘娘的倚重,她平日里可沒少擠兌欺負她們,出了事當然由她承擔。 

  明白三人是藉機報復,如琴狠狠地回瞪她們,陰戾眼神分明在說:蠢貨,你們以為將責任全推卸給我就沒事了么?別忘了,我們四人都是貴妃娘娘的貼身宮婢,出了事誰也脫不了干係,若是貴妃娘娘有個三長兩短,延慶宮的所有人都得給貴妃娘娘陪葬! 

  彷彿看懂了如琴眸光中所表達的含義,三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她們還年輕,她們不想陪葬! 

  將四人的小動作看在眼底,輕雲眼底眉梢蘊含著凌冽:「說!」 

  四人不由得渾身一震。 

  如琴戰戰兢兢道:「回九公主,前幾天奴婢瞧著貴妃娘娘的精神有些不濟,就說去請太醫,但貴妃娘娘只說是睡眠不好的緣故,加之又是新年,因此不肯勞煩太醫,也嚴令奴婢不得稟明皇上和九公主,奴婢只得遵從貴妃娘娘的旨意,誰知今兒個貴妃娘娘突然高熱不退,人也昏迷不醒,於是奴婢急忙去請了太醫。。。。。。奴婢不知道貴妃娘娘竟會得了時疫,求九公主明鑒!」 

  「大膽奴婢!」張戀舞嬌聲怒斥道:「未盡到照顧主子的責任已是罪,還將責任推卸到主子身上,簡直罪無可恕!如此以下犯上的奴婢,當嚴懲以儆效尤,否則人人效仿,豈非個個都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后一句是對著輕雲說的。 

  「奴婢句句屬實,絕不敢有絲毫隱瞞,求九公主開恩!」四人不停地磕頭求饒。 

  看了看一副大義凜然的張戀舞,又看了看苦苦哀求的如琴四人,輕雲微啟雙唇剛要說什麼,卻聽得林憶薇靜靜言道:「九公主,不知可否聽臣妾說幾句?」 

  輕雲看著林憶薇的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玩味:「請說!」 

  「她們四人確實有錯在先,只是如今母妃身邊需要有人伺候,而其他人未必能象她們最是熟悉母妃的生活習慣,因此臣妾替她們向九公主求個情,希望九公主能允許她們將功折罪,相信她們必會盡心儘力地照顧母妃。」 

  聞言,張戀舞狠狠地瞪了林憶薇一眼。 

  別看林憶薇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每次交鋒自己都敗在她手下,就知道她絕不簡單。 

  今天她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幫著慕輕雲,莫非她早就與慕輕雲沆瀣一氣? 

  輕雲突然有些看不懂林憶薇了。 

  按說貴妃是她的親姑母,又與她的榮華富貴息息相關,貴妃生死不明她該最為著急憤慨才是,卻始終沉默不語,偏偏會為如琴四人求情,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還有,她明知自己與貴妃與丞相府仇深似海,明知自己想要藉此剷除貴妃的爪牙,她不但不阻止,反而還婉轉提醒,如此一來,自己既落得寬待下人的好名聲,又變相地除掉了如琴四人,畢竟貴妃幾乎無藥可救,讓四人去伺候貴妃,最終也難逃一死。 

  她為什麼要幫自己?她可是貴妃的親侄女,丞相的親孫女,林家待她不好卻也不壞啊! 

  「淳王,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往常遇到這種事,司馬淳早就命人將她們亂棍打死,現在他想挽回輕雲的心,自然什麼都聽她的。 

  「一切但憑九兒處置就是。」 

  「既然如此。」輕雲俯視著如琴四人:「你們玩忽懈怠以致延誤治療貴妃病情的最佳時期,本該嚴懲不赦,看在林側妃為你們求情的份上,本宮就暫且留你們一命,各打三十大板以示懲戒,若是你們再不知盡職盡責,本宮便數罪併罰!你們都記住呢?」 

  「奴婢叩謝九公主不殺之恩,奴婢一定盡心伺候貴妃娘娘!」四人面如死灰,卻只得磕頭謝恩,同時不忘向林憶薇道謝。 

  雖說暫時免了死罪,可貴妃娘娘患的是時疫,她們最終不還是個死么? 

  「至於其他人,身為延慶宮的宮人,不管是否是主子不願就醫,還是大丫鬟們疏忽,在主子患疾數日不愈的情況下,都應該有所提醒或是規勸,你們卻漠不關心,著實可惡!來人,拖下去各打十大板!」 

  數十名侍衛隨即走了進來,將面色慘白的延慶宮一干宮婢太監們全部拖到院中,當然如琴四人也在內。 

  看著神情淡然的輕雲,林憶薇微垂的眼底閃爍著意欲不明的光芒。 

  很明顯眾人已信了如琴之言,再加上九公主這番高明至極的話,這會兒眾人心裡怕是怨極了貴妃,以後還有誰會死心塌地效忠貴妃?否則下一次可不就只是重打十大板這麼簡單了。 

  吩咐侍衛將貴妃用過的物品一律焚毀,又讓人通知內務府重新置辦一批送來,輕雲舉步想要進內室看看貴妃,綠珀立即低聲勸阻。 

  九公主體質不強,若是不小心再傳染上時疫,那可就不得了! 

  朝綠珀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輕雲走進內室。 

  見緊隨公主身邊的墨公子臉上並無任何異樣之色,綠珀按捺住心頭疑慮,寸步不離地跟著輕雲。 

  寬大的床上,貴妃雙眼緊閉靜靜躺著,眉頭緊蹙睡得極不安穩,蒼白臉龐透著不尋常的潮紅,頸部腫脹得有些嚇人,甚至一些部位開始潰破,並伴隨著陣陣臭穢。 

  看著如此慘狀的貴妃,輕雲暗暗嘆了口氣。 

  貴妃一向最在乎她的容顏,如今這副模樣哪還有半點往昔的美艷動人? 

  美艷動人? 

  輕雲腦海中驀然閃過一絲靈光,難道。。。。。。 

  司馬淳只看了母妃一眼就飛快移開了目光,張戀舞一臉的擔心,而林憶薇眼帘低垂,讓人看不清神情。 

  「雖說有宮婢們伺候貴妃,但到底不如親人盡心儘力,淳王說是么?」 

  「九兒言之有理。」身為人子,他本該床前盡孝,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司馬淳于是轉眼看向張戀舞和林憶薇,還沒說話,張戀舞已急切道:「臣妾手傷未愈,怕是不能很好地照顧母妃。」 

  司馬淳直直盯著張戀舞,雙眸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惱怒和憎惡。 

  昨兒個他還看見她在房中作畫,現在卻說手傷未愈,分明是害怕傳染上時疫尋借口罷了。 

  如果母妃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定會讓這自私自利的賤人給母妃陪葬! 

  看到司馬淳眼中幽光,張戀舞頓時心頭一驚,又瞧見一旁的輕雲似笑非笑,才驚覺自己著了輕雲的道,想要彌補為時已晚,只得緊抿著唇不再言語。 

  清眸掃過神色各異的兩人,輕雲唇角微揚起一抹魔魅冷笑。 

  「臣妾留下照顧母妃。」林憶薇突然開口說道。 

  司馬淳聽了頓時表情欣慰中透著如釋重負,上前拉著林憶薇的手,難得溫柔道:「薇兒,如此就辛苦你了!」 

  不露痕迹地抽出被司馬淳握著的手,林憶薇靜靜道:「照顧母妃原本就是臣妾的分內之事,臣妾不敢言苦!」眼角餘光卻瞥向輕雲。 

  看到林憶薇投來的淡然清幽目光,還有站在她身後的明月,輕雲若有所思。 

  吩咐侍衛將延慶宮全面戒嚴,沒有她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直到貴妃痊癒為止! 

  「貴妃得的不是時疫!」此時緊閉的延慶宮宮門外只有輕雲,墨炫和綠珀三人。 

  「是藥物所致!」 

  「有人想置貴妃於死地?」 

  「我倒覺得那人是想保護貴妃,畢竟這段時間京城有些不太平!」 

  「是那個一直隱藏暗中之人!」 

  「他既心甘情願守護貴妃,可見貴妃對他極其重要!」聽輕雲吩咐舞影去調查貴妃的生平事迹,墨炫狐疑道:「為何突然要調查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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