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陽之殤
葉望天只覺得眼前一花，周圍場景瞬時變換，紅光籠罩之下，定神之後，發覺已是身處在矮山附近。他不作停頓，緩步向著矮山上行去。
又是一個凋零的季節，枯黃遍野，遲暮黃昏之下，天陽界也顯出了幾分枯槁之意。夕陽依舊絢爛，可是這時節卻令人心生嘆惋，葉望天心中生起頗多複雜的情緒，不知不覺間已然來到了矮山之上。
石屋前，焚天陽落寞蒼老的身影依稀可見，葉望天緩步而行，來到近前。當他看到焚天陽的樣子時，不由的整個人愣住了。
此時的焚天陽不知比之三年前蒼老了多少，白髮枯槁如雜草披覆，臉孔上皺紋錯綜，深邃如刀刻，甚至那一直挺直的身軀竟也是微微佝僂了去。他背負著雙手，側目觀望著一側的老樹，其上斑駁純白的花瓣，隨風舞動，凋零飛落，眼中有著一種留戀，一絲感懷，但更多的是平淡，好似看開了什麼，整個人的氣質不復之前的凌厲，而是如同一名行將就木的老者，留戀著這世間的每一分美好，只為了多看一眼而已。
這時，焚天陽發覺了葉望天的到來，轉動頭顱，略顯渾濁的雙眼依舊有著一絲神采，他開口了，語氣平淡中有著深深的欣慰：「你回來了！過來吧！」
葉望天依言走上前去，但見他如此蒼老姿態，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尊！你。。。」
「呵呵！」焚天陽一笑，洒然無比：「不必在意，我早該走到這一步了！只是因為這天陽界，才苟延殘喘至如今罷了！」
葉望天心神一震，察覺到焚天陽言語中好似解脫般的情緒，心中募的生起一股說不清的微痛。
見葉望天神色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焚天陽便是一擺手道：「不提這些了，我有東西要給你。」說著他一翻右手，炫目的藍光瞬時亮起，一枚古樸的蒼藍色指環靜靜的懸浮在他的手掌之上，其上散發出莫名的波動，玄音清嘹，符文跳躍，深邃的藍光頓時吸引住了葉望天的心神。
焚天陽一彈指，這古樸戒指上滲出一滴金紅色血液，飛離指環，轉瞬已順著焚天陽的眉心滲透了進去，焚天陽的精神似乎好轉了些許，眼中光彩也多了一道，而那戒指上散發出的波動也逐漸平復，藍光亦變得黯淡了去。
葉望天注意著焚天陽的動作，知曉這戒指已然變作了無主之物，想必便是焚天陽要交給自己的東西，卻是不識這戒指有何功用。
焚天陽輕笑，似是猜透了葉望天的心思，微笑開口道：「這是滄瀾之戒，頂級仙器級別的儲物戒指，在整個仙域也是不多見的！你便將它滴血認主吧！」言罷，焚天陽將手中已然失去波動看似平凡無比的指環遞到葉望天面前。
葉望天伸手接過，打量了片刻，這戒指樣式古樸大氣，花紋錯綜，論工藝確是精美無比，中央部位嵌著一枚湛藍色的寶石，散發著淡淡的毫光，如同在發出召喚，引動著葉望天的心神。葉望天不多想，當下便從指尖逼出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古樸戒指表面。
下一刻，這滄瀾之戒一陣輕顫，緊接著「孜孜」的聲音響起，那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滲入其中，葉望天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與之血脈相連的感覺。他將靈識探入其中，而後，整個人便已愣在了原處，臉上表情由淡然轉為了驚駭，竟隱隱有些發紅。
饒是以他堅韌的心性，也無法承受這戒指中物件所帶來的衝擊！
千萬仙晶！百萬極品仙石！以及數目不明的各類晶石，皆是品質極高，在其中幾乎尋不到品階低於仙石級別的！靈石甚至一塊都沒有！
葉望天早已了解到仙石在仙域的功用和價值，這筆龐大到難以置信的財富衝擊的他的意識都有些模糊，整個人如在夢中！
焚天陽開口了，語氣平淡：「這滄瀾戒中乃是我仙界【天陽宗】近億年所積累的財富，除了仙晶仙石之外，還有各類煉器晶礦，另有各種頂級丹藥和天材地寶，仙器級別的戰甲武器也是不少！」
葉望天深吸一口氣，眼神轉清，看向焚天陽的神色變得鄭重無比，他知道師尊交給他如此龐大的財富，自然有什麼要交代。
焚天陽再次開口了，語氣凝重無比道：「你且要記住，財不可露白的道理！修真世界，強者為尊，殺人奪寶的事隨處可見！萬不可輕信他人，更不能讓人知道這滄瀾戒的存在！記住了嗎？」
葉望天認真的一點頭，當即將滄瀾戒收入體內，隨即躬身恭敬道：「徒兒必會謹遵師尊教誨！萬事小心！」
「嗯！」焚天陽滿意一點頭，眼中透出一股悵然，似了卻了什麼心事般，語氣平和，如同在敘述一件平常的事：「這些年，我看到你的成長，一路走來，我真心感到了欣慰！在這晚年，我能收到你這樣的弟子，我很高興！甚至之前稱霸仙域的縱意比之這些年來也是不及，看來我的心態是變了啊！」說著他語氣一變，渾濁的眼神看向葉望天神色認真，如同告誡道：「以後的日子我無法再陪你了，接下來的路需要靠你自己走下去！記住一點，到了仙域你需要隱藏身份，除非有足夠的實力，否則不要說是我焚天陽的弟子！」
聽到這樣如同交代後事的言語，葉望天心中升起一股不妙，卻還是認真的點頭，恭敬應諾道：「是！師尊！」
焚天陽見狀，語氣也平緩了少許，解釋道：「並非我對你不滿意，不想你壞我名號，而是為師在仙域有大敵！若是讓他們知道我的弟子再臨仙域，你將面臨的會是無窮無盡的追殺！」聞言，葉望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想開口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
替焚天陽報仇？笑話，自己如今實力低微，而能夠作為焚天陽敵手的豈會是尋常人？怕也是仙域的大佬級別人物吧！
「對了！」焚天陽似想到了什麼，開口道：「還有一樣東西！」說著，他抬手一招，一聲響徹的輕吟，下一刻，一柄金紅色長劍橫空，出現在葉望天於焚天陽之間，懸浮在空中，散發出陣陣熾熱的波動。
葉望天眼中頓時露出異色，不知為何，在見到這長劍的瞬間，一股熟悉無比的情切感在心間縈繞不絕，如同早已見過一般。
「呵呵！」焚天陽一笑：「是不是感到很熟悉？其實你早已見過！」
葉望天微點頭，卻怎麼也想不出來何時見過這長劍。
焚天陽也不為難他，便是開口道：「還記得你第一次來到這天陽界的經歷嗎？你攀爬那冰封的瀑布，手掌被划傷。。。」
葉望天眼睛一亮，幾乎是驚呼般開口道：「那突出的長條冰凌！」
「不錯！」焚天陽微笑點頭：「其實，就在你剛到此處的那一日，你已是將這天陽劍強行認主了！哈哈！」
聞言，葉望天頓時面現古怪之色，看向這通體金紅，樣式古樸的長劍。長劍也是一陣嗡鳴，劍身也是一陣輕顫，傳遞出一股有形的情緒，好似有著頗多的不忿，令葉望天頓覺有些好笑。
焚天陽微伸手，輕撫著劍身，語氣平淡道：「這天陽劍亦是我在神禁中所得，之後隨我在仙域征戰數千萬年！直至稱霸了數千萬年！現在將它交給你，你可不要辱沒了它！」隨即焚天陽看向這長劍，眼中有著親切與緬懷：「老夥計！你對他可滿意否？」
這天陽界好似聽懂了焚天陽的話，劍身凌空，劍尖竟如點頭般上下齊動，而後又是一陣輕顫嗡鳴，好似對焚天陽極為不舍，化作一道虹影，圍繞著他虛空環繞兩圈，而後疾略而來，直直刺向葉望天的丹田位置。
葉望天也不驚，任由長劍臨體，長劍之上霎時浮動起一股可見的波紋，竟是直接穿透了葉望天的身體，進入了他的體內。丹田處，一柄細小的金紅色長劍出現，懸浮在其中一個小角落，不再震顫。
葉望天腦中多出了一股信息，查探之下，是關於天陽劍的。
邪芒忌藺劍，品質：上品神器！葉望天頓覺疑惑不解，為何師尊對它的稱呼是天陽界？而非他所了解到的「邪芒忌藺劍」？
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焚天陽平淡回答：「它確實不叫天陽劍，之後的稱呼是我改的，你想如何叫就如何叫吧！」
天邊黃昏已然鄰近尾聲，射出最後的絢爛霞光，染遍天空，令人心生想往，焚天陽負手立在矮山上，遠遠的注視著天際，眼中各種情緒閃現，當天地間的最後一束光線消弭之際，他的身上竟浮現出淡淡的紅光，在即將入夜的時刻顯得血紅鮮艷。這紅光令葉望天心顫，竟與那垂暮殘陽如此的相似！心中情緒複雜難明，好似感覺到了什麼，葉望天眼神複雜看向一側默默不語的焚天陽。
良久，已然入夜，焚天陽身周的光線照亮了此處，他終於轉身，眼中懷著無比的眷戀與落寞，悵然一嘆道：「時間該到了！就讓我替你昨晚最後一件事吧！」
「嗡~」
空間一陣波動，瞬時變得粘稠，葉望天頓覺陷入泥沼般，無法動彈半分，四周的空間中浮現出有形的漣漪，似是一種秩序的降臨。在他莫名驚駭的目光中，焚天陽緩緩飄身而起，衣袂長發舞動，下一刻熾盛的金色光芒亮起，直衝天際，照亮了整個天陽界，幾乎令葉望天睜不開眼。
但此刻葉望天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金色光芒籠罩中，焚天陽的面容以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化，長發瞬間如同獲得了滋潤，先是變得有光彩，而後竟飛速轉黑，緊接著焚天陽佝僂的身軀變得挺直，臉孔上的皺紋也逐漸淡去，眼中神光爆閃，化作兩道金色光束，直射而出，幾乎洞穿了整個空間。
不多時，金光淡去，年輕的身影傲立虛空，面孔稜角分明，冷峻淡漠，滿頭黑髮隨風舞動，長眉橫鬢斜插而入，眼神清冽透徹洞徹人心，淡漠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這男子負手傲立虛空，整個人透出一股強大的威嚴與自信，好似俯瞰世間百態，一切在他眼中有如螻蟻。
葉望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子的眼神令他心顫，一種強烈的衝動令他不敢直視，想要跪地膜拜，卻無法動彈，只能承受著不知幾何的威壓，涔涔汗水滾落。
下一刻，一股熟悉的波動傳遞開來，葉望天腦海中，一道親切的聲音響起：「徒兒！」葉望天訝異間頓覺施加在周身的威壓一收，已然不見蹤影，他抬眸看向上方男子，見男子也在看著他，眼神親切，沒有了之前的俯瞰壓抑。
「你。。。是師尊？！」葉望天不確定的傳音問道。
「呵呵！這才是我的本來面貌！怎麼？你看不出來嗎？」男子威嚴的聲音用一種調侃的語氣在他腦海中響起。他靜靜的立在虛空，便已讓人感到了心顫。
葉望天心中莫名激動，眼神透著一股強烈的感情，這才是傲視仙域的焚天陽啊！只是他這是要做什麼？
許久，男子動了，他眼神平和的直視著葉望天，透著無比的眷戀，抬手點在葉望天眉心處，一聲輕喝頓時在天陽界中響徹：「帝靈絕羨印！」
下一刻，兩道琉璃色光束從他的雙眼迸射而出，落在男子點在葉望天眉心的指尖，而後便開始刻劃。葉望天駭然，發覺了這兩束光線中蘊含的是極為純粹的靈魂之力！
這是在用靈魂本源刻劃印記啊！葉望天雙眼募的通紅，他已然猜測到了焚天陽想要做什麼，渾身真元力鼓動，瘋狂的衝擊著周身的束縛。
「掙扎個什麼？臭小子！」焚天陽笑道，語氣淡漠，沒有絲毫的猶疑，手上依舊在動作，靈魂本源落在手中，化作墨跡在他眉心刻出道道符文，而男子的身體卻已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好似即將消失了一般。
「不！師尊！」葉望天傳音，焚天陽卻已然隔絕了視聽，胸中激蕩的情緒鼓動，葉望天眼中閃現瘋狂之色，體內真元力鼓動，四處亂竄，他的肉身以可見的速度開始鼓脹起來。
他這是要自爆啊！想要用這種激烈的方式來阻止焚天陽的動作。可是，就在他肉身鼓脹而起的同時，束縛他的空間一陣震蕩，似有數道清流竄入他的體內，洶湧的真元力如同被潑了一碰冷水，瞬間冷卻平復，且再也無法調動。
腦中焚天陽的聲音響起，「休要白費功夫，印記已然快要完成，即便現在收手我也活不成了！」
「嗡~」
一聲輕吟響起，玄異的波動透出，一道淡紅色琉璃光彩奪目，印記已然完成，下一刻，那印記黯淡，隱在了葉望天眉心，周身束縛頓消。葉望天赤紅的雙目，血絲突出，竟有兩道淚痕混著血珠滾落，而半空中的焚天陽，身影已然黯淡了大變，變得透明，飄忽不定，似乎雖是都會散去。
葉望天伸手，想要抓住那偉岸的身影，卻如同顧忌著什麼，又收了回來。焚天陽淡笑，眼中透著無比的悵然與緬懷，深深的看了一眼葉望天，身形飛速淡化，化作漫天晶瑩飛舞，隨風而逝。
最後一股神念傳遞到葉望天腦海：「不要讓我失望。。。」
葉望天跪倒在地，面向著焚天陽消失的方向，眼淚止不住的滑落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