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執法官的憂鬱

  龍晶城執法官，黛米安.萊格特，是個擁有神經質精瘦線條的陰鬱男子，為了表現出法官的威嚴，他經常擺出一副陰沉的模樣。


  他的做派，很多時候無法給人威壓感，卻會讓人產生，這是個猥瑣家夥的印象。


  他掌握著龍晶城內，人見人惡，卻又是不可忽視的一支力量，巡邏隊。


  黛米安的辦公場所位於龍晶城一隅的治安所。這裏原本是城中富戶的大宅子，由於蕭條的原因，原主人早已棄屋而去，巡邏隊借機侵占了此處，並把治安所搬了過來。


  哈代家城堡內，正在進行關於完美騎士和完美領主矛盾的爭論時，這位城中的實權人物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唉聲歎氣。


  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以來，他的心情一直好不起來。


  從一側開啟的窗戶，能夠看到城堡那高聳的塔樓。他很不願意，卻每天不得不持續凝視著那裏，並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半個月前，藍尼恩子爵駕臨，攜帶著拽酷狂暴的黑炎騎士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拿下了龍晶城的控製權。當時他隻是象征性的試探了一下西境之星的意思，便放棄了抵抗的念頭，並全心全意的開始幫助那位大人完成控製龍晶城的工作。


  他的識時務算是得到了大人的賞識，到了下午的審判環節，巡邏隊獲得了為法庭站崗的殊榮。


  那段時間，黛米安雖然吃驚，卻也沉浸在欣喜之中。


  想他作為一名有抱負，又有能力的貧家孩子，憑借著努力和上進，一步步的從大人們的隨員做起，經曆了數十年的艱辛才爬到現如今的位置。雖然作為官吏的能力隻被定性為書記，卻被大人們看好，認定能夠擔當起一座中等城市的執法官的職責。


  被提拔為龍晶城執法官時，他是多麽的意氣風發，發誓要向官僚的頂點，宰輔，看齊。並且極力的為前一代的哈代伯爵賣命，以期望能夠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事後他才知道，所謂龍晶城執法官的位置，看上去誘人，卻是大部分有背景的新任書記官們，不敢去碰的大坑。表麵上作為一座大城的執法官，不管是曆練還是名望，都可謂一時之首選，正常情況下是隻有依靠關係，走門路才能獲得的美差，愣是被頑固不化的曆代哈代伯爵弄成一個畏途。據說，龍晶城的執法官們大多沒有好下場，不是被貶為平民，就是被伯爵拖累，戰死在沙場，真正能夠全始全終的，曆史上還沒有一個。


  當然，黛米安是好多年之後才意識到其中的問題。當他認清形勢，再想要離開這個位置談何容易。別人好不容易找到他這麽個衝頭，填補了龍晶城的大坑，怎麽可能再給他機會逃出來。於是在努力中耗掉了所有的銳氣，黛米安漸漸地隻能接受現實，一直蹉跎至今。


  現在運氣來了。


  一旦比先代還要頑固的哈代女伯爵出事，龍晶城轉為藍尼恩公爵所有。他將會自動成為藍尼恩領地內，大城的執法官，可謂一飛衝天。


  審判期間，黛米安可謂盡心盡力，做到了這種情況下一名官吏所能做的極致，就是為了給奧爾達斯留下個好印象。


  他的想法很明確，以後是否能夠飛黃騰達全看今天了。


  可惜黛米安的好夢隻做了幾個小時，晚上有巡邏隊員匆匆來報，說，“城堡那裏出了問題。有人看到著了火的人從塔樓上跳了下來。”


  他起先還怪手下大驚小怪，明顯是黑炎騎士團的人在處置城堡內的麻煩，這幫子混混平時個頂個的滑不留手，怎麽在這件事情上就那樣的耿直呢？可是，隨後的思考打翻了他的論調。按照奧爾達斯的意思，是打算以公開、公平、公正的方式讓所有人都知道伯爵的罪行後，合法的剝奪其地位，根本沒必要使用陰私手段。


  越想越不對勁的黛米安，帶著巡邏隊員一行十幾人，快速的趕向城堡方向。正好看到發了狂的艾琳娜正在處決最後幾個從城門方向趕來的藍尼恩家的私兵。


  城堡的正門前，已經是遍地屍橫。那些個白天裏穿著明亮甲胄，威風凜凜的公爵家士兵，如豬如狗般被砍斷，撕裂。


  當黛米安回過神來，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女伯爵的眼前。巡邏隊員們早已跑的無影無蹤。


  “怎麽？尊敬的執法官大人，父親大人曾經的左膀右臂，也打算來處決我這個卑鄙齷齪的叛徒嗎？”，渾身浴血的女騎士，就像一位來自於地獄的索命使者，讓黛米安除了腿打哆嗦外，無法說出一句整話來。


  “你…你…我…我…”


  “你什麽你，我什麽我，我在這裏告訴你，我還是龍晶城的伯爵，是這裏的領主，沒人能夠在我麵前撒野。要是休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部要為他陪葬！”


  黛米安都不清楚後來他是怎麽離開城堡的。隻知道事後從城堡傳出的消息，女伯爵的扈從，那個洋洋呼呼的休.福斯特受了傷，受了刺激的女伯爵才會大開殺戒。


  那個晚上黑炎騎士團留下的三十多人全部被女伯爵手刃，竟然沒有一人能夠逃脫（他不知道無痕的事情），巡邏隊的人被叫去處理屍體，據說連常年見慣死人的老比利都當場吐了出來。


  半個月過去了，局勢異常的平靜，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可是黛米安知道，不管是哈代家還是公爵那裏，都不可能讓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按照通俗的說法，兩家已經結下了死仇，必須要做個了斷。


  他現在擔心的是，女伯爵會如何處理他這個牆頭草？他可是當著她的麵巴結子爵，還參與了對她的審判。反過來他又擔心公爵那裏的動靜。奧爾達斯可是實際上的西境之主，不但擁有來去如風，狂暴不可一世的黑炎騎士團，更有著傳說中巨龍的加持。萬一震怒中，公爵親自率軍殺來，讓巨龍口吐龍炎把這座城燒成白地，他豈不是被牽連冤死。


  一位伯爵和一位公爵，哪個他都惹不起，現在又好像哪個都被得罪了。女伯爵自然認為他是個反複無常的小人，奧爾達斯那裏也一定認為他辦事不利，甚至會認為是他是詐降。


  心事重重的黛米安夜不能寐。恍然中，他不禁覺著自己前途多舛，實在是全城中，被牽連的最慘的一個。


  他不由的神傷哀歎，外表看著實老了十歲的樣子。


  “執法官大人好像心事重重啊。”


  說話的聲音不高，卻嚇得黛米安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你…你，你是誰？是怎麽進來的？是誰允許你你來的？”，黛米安已經語無倫次了，他就像是被獵鷹盯上的兔子，隻能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來人是個身穿黑色鬥篷，整個臉都埋在陰影中的家夥。他無視執法官那無力的嗬斥，自顧自的走到椅子前，拉開坐下。


  “噓…”，他伸手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執法官應聲停止了無用的威脅，他的臉色蒼白如死灰，汗珠止不住的從額頭淌下。


  “不要緊張，親愛的黛米安先生，我不是來殺你的，至少這次不是…嘿嘿嘿…”


  陰測測的笑聲讓黛米安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那你是來做什麽的？”，知道對方不是來殺自己的，黛米安的膽子大了許多，連帶著口吃也治好了。


  “子爵大人托我帶個話給你…”，來人前傾半身，像是要靠近了同黛米安說話，可是後者不領情，趕忙手腳並用的向後挪動，遠離眼前的魔鬼。


  “他對於你能夠站對立場的行為很讚賞。讓你不用著急，很快藍尼恩家族的憤怒便會降下，到時候希望執法官大人還能繼續做出正確的決定。”


  黑影離開了好一會兒，黛米安才回過神來。漆黑的夜色灑入室內，恐怖的陰霾流淌在他的心田。


  “來人！外邊有喘氣的沒有，給我死進來。”，聲嘶力竭的叫囂聲後，是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房門被打開，有人匆匆的奔了進來。


  “哎呦！我的執法官大人，您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椅子不坐，躺地上做什麽？”，趕來的巡邏隊員趕忙把黛米安扶了起來。他隨即發現扶住大人腰間的右手濕漉漉的，把手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一股酸臭的氣味讓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