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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說客(下)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毛爺爺也說「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干涉軍」也不是鐵板一塊:英美支持高爾察克成立獨裁軍事政權,日本則支持謝苗諾夫為其在遠東的代理人,兩方矛盾一直激烈。即使在紅、白軍交火最激烈最需要軍令統一的時候,日本在壓力下不得不轉而承認高爾察克,另一方面又不願拋下謝苗諾夫。 

  這種日、英、美間發生的衝突,使得美國政府幹脆決定在1920年初從西伯利亞撤兵,同時為防止日本獨大而要求日本一同撤軍。導致的後果是蘇俄在遠東的壓力頓輕,迫使日軍在嚴峻的形勢面前不得不收縮兵力,縮小防區。日軍後來連續陷入遠東的泥潭,獨木難支,在又掙扎兩年後黯然撤兵,與此不無關係,日本政府的短視由此可見一斑。無怪乎戰後外媒評論,「日本是第一流國民,選出了第三流政府」。 

  不過這個時候,日本在東西伯利亞的軍事實力非同小可。沒辦法,日本政府可是把遠東視作第二國家的,只是當功敗垂成后才把重心向中國東北轉移的。 

  高爾察克是狡黠的,不然他也不能被列強們選擇做選擇的領袖。他有點嘲弄地看著面前這位其貌不揚的東方人:「日本政府再不可靠,也要比你的軍隊要強大得多。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奉軍能保護我,為什麼你們保不住中東路?」 

  這話問得有些誅心了,有幾分譏諷的味道。不過高紀毅神色坦然,他微微一笑說:「根據奉軍少帥和美日在一個月前達成的協議,由奉軍全權護衛整個中東路,將軍的情報系統可能落伍了。」 

  高爾察克一怔。原來,原來,在遙遠的東方,局勢已經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了? 

  他的驚訝,落在高紀毅的眼裡。不過他的談話還在繼續:「將軍以為日本人兵精糧足,可以作為後援?其實大錯特錯了,日本兵現在已騎虎難下,自身難保了。」他分析了一下日本兵在遠東和西伯利亞的部署。 

  在日本人的戰略規劃里,其第十二師駐守濱海州、阿穆爾州和廟街(尼古拉耶夫斯克),第三師駐守博爾齊亞以東的后貝加爾州,第七師駐守博爾齊亞以西的后貝加爾州和我國的黑龍江省。后因日軍痛感兵力不足,於是又從本土增調第十四師(3月底)和第十六師(5月)和第五師(6月底)至蘇遠東地區。這是日本在遠東及中國東北的主力部隊。以區區6個師的力量,想控制住這麼廣闊的地方,談何容易? 

  隨著形勢好轉,蘇聯共x黨領導的游擊隊在額爾古納河與石勒喀三角地域力量發展迅速,擊敗了白俄匪軍謝苗諾夫部隊約1500餘人的進攻,佔領阿穆爾鐵路的莫戈恰至齊洛夫斯科耶一段鐵路,對日軍造成了嚴重威脅。日軍第五師和第三師之一部(一個半營)對蘇游擊隊進行了討伐,其瘋狂清剿不僅未能使蘇聯人民屈服,反而激起了人民更加強烈的反抗,蘇軍游擊隊利用冬寒展開游擊活動。一方面日本兵兵力分散四處起火且在國際上引起諸多指責,另一方面龐大幹涉軍的後勤補給拖累了日本國內的經濟從而讓國民怨聲載道,日本干涉軍已經士氣嚴重低落。 

  高爾察克望著面前的這個小個子中國人,心潮澎湃。 

  「他說的是實情,」這是心底的一個結論。在戰爭的天平逆向之際,為了準備後路,已經敏感地向遠東地區派駐了不少的情報人員,反饋回來的情況不容樂觀。情報也提到了奉軍地位的提升和影響,否則他會毫不遲疑地認為,這個中國人是痴人說夢。 

  但是,東北政府軍真的有這麼大力量,敢和蘇俄叫勁?印象中黃種的「東亞病夫」一向對東西方洋人卑躬屈膝,什麼時候竟敢挺胸作人了? 

  高紀毅趁熱打鐵:「聽說日本人曾經向您提議,如果您同意由日軍『保護』俄國的黃金,日軍將出兵擊退紅軍,但您拒絕了日本人的『好意』。日本是個狼子野心的國家,與俄國本就有血海深仇。其在遠東的侵略(在這裡用了侵略這個詞)可以證明這是一個毫無遠見、極富攻擊性的短視民族。很難想像,如果您投靠日本人,他們會好心幫你。」 

  「坦率地講,這筆財富到了日本人手中,極有可能是人財兩空的後果,對將軍您殊為不智。」 

  傲慢是需要資本的,在性命攸關的時刻,高爾察克放棄了自大。他知道一旦撒掉了一根救命稻草,不一定會有另一根在等待他。他按捺不住心裡的驚訝,以比較謙卑的態度向高紀毅:「高先生說我還有向南一條路,不知有何見教?」 

  上套了。高紀毅等的就是他這一問,這裡有張漢卿根據國際大勢推倒出的結果。只要你願意提,有把握讓你乖乖按我的方向走。 

  但是他還是很誠懇地說:「西有蘇俄兵,東有日本兵,將軍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向南進入蒙古境內。現階段蒙古與蘇俄、日本和中央的關係都很微妙,根據現有條約,蘇日方均無進入蒙古之理。在這裡,將軍可以休養生息。」 

  這話是不錯,眾所周知,中國曆來是蒙古的宗主國,滿蒙自清朝成立起便是一家。即使在羸弱的晚清,清朝也能牢牢控制著這塊肥碩的草地。沙俄能夠劃去廣袤的遠東和西北蔥嶺以西的巴爾喀什三湖,卻無法鯨吞處於其腹心的蒙古,就像關在籠子里的餓狼面對無助的羊羔垂涎三尺而又無可奈何的感覺一樣。之所以如此,一方面蒙古是清朝立國之本,另一方面,蒙古人心思向中是主因。 

  但是高爾察克忽然問道:「是否進入蒙古,我完全可以自己說了算。蒙古與你們所謂的東北政府也有相當的距離,可謂是鞭長莫及,那麼你們獅子大開口要一半的黃金,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高紀毅微微一笑說:「蒙古是中國的,在目前的中國,只有我們奉系有力量有條件進行在蒙古的作戰,而且據我所知,下一步我軍的動作即是進入蒙古。將軍進入蒙古后,也就是奉系實際控制蒙古之際。蒙古有其特別於中國其它省份的情況,應該會制定特別的政策。只要將軍屆時以難民身份申請進入,我想蘇俄政府是不好干涉我國的內政的。東北自治政府已經完成10個整編師的滿額裝備,實力已遠非昔日,這也是奉軍在東北搞了這麼大的動作而日本鮮有表示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奉命來此,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忠告將軍,如果不得已要做最壞打算,去蒙古是惟一出路。鑒於奉軍與日本在東北的爭奪日益激烈,我們會盡最大努力防止任何資敵的行為。」 

  高爾察克是優秀的海軍指揮官,但與他共事多年的軍官卻向《紐約時報》記者描繪說:「他無疑是一個神經衰弱者……常受人支配。」也許他在臨門一腳想起今天的想見,最終能否按照張漢卿的提醒進入蒙古,高紀毅僅作審慎的樂觀。但是少帥派給他的不僅僅是一個說客的任務,作為一次絕密而又十分重大的計劃,「黃姨行動」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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