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身披火光而來
窗戶一被推開,硝煙“哄”的一下就迅速鑽進了大殿中央。.許錦言緊緊盯著窗戶外麵,窗外對著的本是一小片花田,許是端祥小女孩愛美,利用蘅蕪宮的空地種了些花花草草,但是此刻那些花花草草已經全被火舌舔舐,現在的火勢不算很大,但是火的蔓延速度卻極快,許錦言看了一眼的功夫,那火就已經從幾尺之外燒到了幾寸之內。
“啊!”端祥和殿內侍候的婢女們幾乎同時尖叫了一聲。這重疊在一起的尖叫之聲實在太過具有震懾力,許錦言揉了揉被震的生疼的耳朵,隨後回頭去看,這一看,她瞬間放下了揉耳朵的手。
隻見那雙琉璃眼眸裏倒映出了一片火光,火光的虛影將琉璃眼眸點的更亮,火光的實體肆意燃燒著內室的床褥,木櫃,屏風,火勢綿延的極快,像是要把一切燒個幹淨才痛快。
端祥和幾個婢女也顧不上和許錦言說話,連忙就跑去開門,但門上了鎖,端祥拽著門把手瘋狂的搖動,還是無濟於事,鎖依然緊緊的禁錮著門,一絲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幾個婢女又開始大力拍門,向門外呼救,因為端祥平素不喜歡太監在跟前侍候,便把太監都遣到了外殿,呼喊他們過來需要一些時間。眼看著火蔓延的範圍比剛才又大了一些,婢女們呼叫的聲音也更大了一些,聲音已經開始顫抖,足可見她們有多麽的慌張。
大殿之中隻有許錦言一個人沒有上前呼救,非是她不想逃生,相反,她在腦海裏瘋狂思索著脫身的方法。
端祥可能是想和她說些體己話,所以將她帶到了蘅蕪宮二樓的臥房裏,二樓是隱秘,在裏麵說的話難以傳到外麵,但也正因為這一點,外麵的聲音也很難傳入裏麵。
她們這些人被鎖在了裏麵,等於隔絕成了一個小世界,對外麵的情況一無所知。許錦言非常懷疑,外麵可能也起了火,那些太監說不定都自顧不暇了,根本沒有辦法來內殿救人。
這場火起的莫名,但自古殺人放火都是連著的,先放了火接下來就是殺人了。而且這火早不燒晚不燒,偏偏就在許錦言進了蘅蕪宮之後燒了起來,顯然是衝著她來的。
火燒的是端祥的居所,困住的是端祥和許錦言。
許錦言大概知道是誰了,這宮裏想要她和端祥性命的,除了端雲還能是誰。
上次自德海那件事之後,端雲定是狠毒了她,早就想伺機報複,但是可惜她除了除夕夜宴之外,一直都沒有進宮。除夕夜宴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端雲沒有下手的機會,這一回,便是正好趕上了。.
至於端祥,端祥獲得慶裕帝寵愛的這件事,端雲十有八九都聽說了。依著端雲那種脾氣,怎麽可能不恨端祥。趁著許錦言進了端祥宮裏這一回,恰好將她們一網打盡。
這計劃匆忙,有很多的漏洞,說不定是臨時起的意。許錦言要進蘅蕪宮看端祥也是在禦花園才決定的事情,端雲總不可能未卜先知猜到許錦言的臨時決定。
漏洞多便是好事,越多的漏洞,她們就越有逃生的可能,逃生之後也就更有反擊的餘地。
許錦言止住了端祥和侍女的動作道:“你們先別喊了,保存體力,我想應該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我們……得靠自己逃出去。”
端祥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她雖然以前不得慶裕帝的寵愛,但是也是自小養尊處優長大的,那裏有過這樣危險的時候,她壓抑著哭腔向許錦言問道:“姐姐,我們現在要怎麽辦?”許錦言暗暗歎了口氣,太後為了讓她和趙誠單獨相處,硬是把忍冬和半夏留在了慈寧宮,若是這兩個丫頭在,現在也不至於受困於此。
她看著東邊的窗戶道,“爬窗戶,東邊還有一線生機。”方才端祥和幾個婢女說話的時候,許錦言已經飛快的掃視了一圈大殿,以最快的速度製定了逃生的路線。
“可是這裏是二層,而且東邊的窗戶外是一堵牆啊!”一個婢女顫抖著聲音疑惑道。
東頭窗戶外的確是一堵牆,但她們如果能順著窗戶爬到牆上,與內室的滔天大火隔絕起來,或許她們才能換來一線生機。
“所以我們要從窗戶這裏直接跳到牆上。”許錦言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推開了東頭窗戶。
乾清宮外,幾位大臣正一邊談著話一邊往宮外走。此時不知誰忽然說了句:“你們看,內宮像是起了火。”
這幾位大臣紛紛回頭去望,隻見衝天的濃煙自內宮滾滾而出,高空之處都是被火勢衝上去的濃煙,由此可以看出火勢絕對不小。
張正向內宮方向移了一步,漂亮至極的鳳眸緊緊盯著遠處內宮裏升騰的濃煙。
及雲宮中,端雲正在焦急的走來走去,一會兒喧嘩的聲音自宮外斷斷續續的傳進了端雲的耳朵裏,端雲心裏更是急切,小跑到了門口等待消息。
不一會兒,跑進來一個小丫頭,一看便知是端雲的貼身婢女碧柔。端雲探頭遠遠看了眼大門外守著的侍衛,忙把碧柔拉了進來道:“事情怎麽樣了?”
碧柔氣喘籲籲道:“公主,火燒起來了。.吩咐的那幾個奴才很靠譜,奴婢四下看過了,絕對逃不出去。”
端雲聽完這一番話,才微微舒了口氣。逃不出去?
逃不出去才叫好。端雲慢慢坐在了椅子上,眼睛裏慢慢浮現了狠厲之色。
許錦言,你不是很厲害麽,又能設計我禁閉,又能幫端祥奪走父皇對我的寵愛,這一回,你就和端祥一起去死好了。
端雲已經被關了近乎四個月了,四個月裏慶裕帝一眼都沒有來看過她。端雲便覺得其中必有古怪,直到慶裕帝派人把她從端祥手裏搶走的那隻鸚鵡拿回給端祥的時候,端雲才徹底意識到了不對勁。
雖然慶裕帝關了她禁閉,但是有敬嬪施壓,那些看管的侍衛也不敢太嚴格,隻要端雲能一直在宮裏,其他人自宮裏出去,那些侍衛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端雲連忙就讓碧柔出去打聽,打聽的結果居然是端祥取代了端雲,成為慶裕帝現在最寵愛的公主。端雲那個時候才明白,從前那麽疼愛她的父皇為什麽四個月來能對她不理不睬,一眼都沒有來看過她,原來是有人趁她不在,奪走了父皇對她的寵愛。
端祥……不過是個軟弱無能的貨色。她要是能有這般心機,也不至於被自己搶了那麽多東西。端雲幾乎是在一瞬間確定,端祥背後必有人指點。
這個人是誰,今日許錦言一進宮,往端祥那裏一坐,不就分外明顯了麽。
既然許錦言對端祥這樣好,還替端祥出謀劃策,那她們不如一起葬身火海,是她們這種人最好的歸宿。
端雲看著空空蕩蕩的鳥籠,唇角的笑容越來越大。“我真的不敢跳!”端祥看了一眼窗外,嚇得腿都在打顫。宮裏的閣樓建的比一般的閣樓都要高,這不過是二樓,但往下看,卻已經有了目眩的感覺。而且下方還是翻湧的火海,火浪正毫不費力的將一寸寸土地上的東西全部摧毀。
東頭窗戶的那堵牆離的不遠,而且牆的高度差不都和二樓齊平。若是能從東頭窗戶跳過去,正好就可以跳到牆上,牆頭一寸見寬,若是橫著站,將將好能站住一個人。
“這要是沒跳過去,直接摔在了地上,豈不是要粉身碎骨。”端祥急的眼眶通紅。
“不至於粉身碎骨,二樓並不是太高,最多斷一條腿,但是斷腿總比活生生燒死好。”許錦言側頭,對端祥一字一字的道。
端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在原地直跺腳。身後的火已經越來越大,熱浪已經隱隱在灼烤著眾人的後背。
許錦言當機立斷對那些婢女道:“你們之中可有人會點拳腳功夫,不需多厲害,隻要練過一段時間就行。”
武藝這件事比較玄妙,但凡練了,總是會比尋常人手腳靈活一些。
一個婢女站出來道:“我爹是鏢師,我入宮前和爹爹學過一段日子的武藝。”
“很好,你敢不敢第一個跳。”許錦言看著那婢女,琉璃眼眸裏是一片的光亮。
那婢女看了眼身後已經快要波及她們的火海點點頭道:“敢!”
這個跳窗的計劃著實危險,但為了將這個危險係數降至最低,必須派遣兩個人,一個人在牆上接應,一個人在窗邊保護。
許錦言在後麵保護,那婢女鼓足勇氣,一步跨了出去,幾乎是沒有耗費太多力氣,那婢女就已經站在了牆上。
許錦言舒了口氣,剛想叫下一個人,那站在牆上的婢女忽然驚喜的向牆外叫了出來道,“這裏這裏,公主殿下在這裏!”
說完之後,那婢女高興的對這邊道:“有人來救我們了!”這消息一傳來,婢女皆是一片歡呼,端祥都跟著鬆了口氣,眼睛裏的淚水也有了止住的跡象,既然有人來救,估計就不用跳窗戶了。端祥心裏安穩了不少。
那婢女和牆外的人講了兩句話之後,有些鬱鬱的轉了過來道:“底下的人是不會武功的太監,侍衛還沒趕過來。他們已經有人去找侍衛了。”
許錦言的手一頓,找侍衛過來肯定還需要時間,但是身後的火已經燒到不能在等的地步了。
言外之意就是……暫時這窗戶還是得跳。
端祥何嚐聽不出言外之意,她狠狠的又跺了一下腳,幾個婢女也是一片的哀戚之色。
“公主,想活命,還是跳吧!”許錦言勸道。
端祥還在猶豫,許錦言看了眼火勢,知道再也等不了了,在等下去,這裏所有的人都得給端祥陪葬。
她衝牆上的那個婢女遞了個眼色,那婢女倒是聰明,一下便會了意。看著婢女點了頭,許錦言毫不猶豫,將站在窗戶邊的端祥,直接而強硬的推了出去,端祥正要尖叫,那邊的婢女立刻抓住了端祥,將端祥帶到了牆上。端祥驚魂未定,但是看著自己腳下這一方狹窄的牆頭,立刻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剩下的婢女好解決多了,她們看見連端祥都完好無損的跳過去了,心裏也就安心了一些,在許錦言的保護,和那邊婢女的接應下,一個一個的全都平安的跳到了牆上。
許錦言看所有人都平安的過去了,心裏稍微放鬆。剛要自己起跳,旁邊一顆全是火焰的粗壯樹幹突然從攔腰折斷,順勢就砸了下來,好巧不巧,直接堵住了整個窗戶的出口。
那攔腰折斷的樹極粗極大,樹葉子和樹身全燒了起來,像是被火包圍了一般,火瘋狂燃燒著大樹,發出“劈啪劈啪”的恐怖聲響。熱浪一下就從樹身傳到了窗戶內,逼迫正要起跳的許錦言向後退了好幾步。
但是後退也無濟於事,後麵還是一片火海。
許錦言歎了口氣,前世今生,她的運氣似乎從來都不怎麽好。
端祥被嚇得尖叫,腿肚子一陣發軟,若不是身旁兩個婢女攙扶,端祥能一頭栽下去。
此時,侍衛趕了過來。幾個婢女聯合把端祥送了下去,但是卻沒有人看一眼還困於火海的許錦言。隻有第一個跳出去的婢女對底下的侍衛急切的喊道:“裏麵還困著寧安翁主!”
幾個侍衛旋即翻身上了牆,但是一看那橫亙在牆與窗戶之間的那棵火樹,幾個侍衛全都瞠目結舌,隨後便沉默了。
那個婢女還在不停的急道:“寧安翁主還在裏麵,你們快去救她啊!”
那幾個侍衛麵麵相覷了一陣,都不敢輕易的邁出那一步。這棵火樹實在太大太危險,若是要去救裏麵的寧安翁主,勢必要先跨過這棵大樹,但是這大樹上燃燒的火焰太強,這股熱浪絕對可以把武功卓絕之人逼退下來。
許錦言劇烈的咳嗽了一下,這股濃煙熏得她的眼淚都滑了出來,她當然知道那些侍衛在顧慮什麽,求人不如求己,這是她早就領悟的道理。
她一邊撕下衣袖,一邊跌跌撞撞的找水,但是整個房間都已經被火燒的無處可去,慌忙之際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個茶壺,許錦言冒著火浪穿了過去拿起了那茶壺,隨後連忙退到窗戶之處,但窗外的熱浪還在一個勁兒的往裏衝。
許錦言其實已經被這煙嗆的有些神誌不清了,但是她還是打足了精神,顫抖著手將茶水倒在撕下來的衣袖之上,沾濕了之後捂住了口鼻。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想脫身的辦法了,方才保護那些人跳出去已經幾乎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靠在牆壁之上,意識漸漸模糊。
她隻能掐著自己的胳膊,讓自己清醒一些,因為她知道,如果不保持清醒,昏迷過去的話,她將再也不會醒來。
意識逐漸散去的時候,她仿佛看見了一個人,那人身披火光而來,帶著一身的驚世風華,替她開天辟地,替她降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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