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劫(八)
不過,紙人的狀況似乎更差一些,因為陳詩看見它的飛行高度正在不斷地變低,甚至到最後,已經只能變成身體拖在地上飛了,根本就拉不起高度。
「它快不行了!它肯定要趕緊回到自己主人身邊去;而它要去的地方,就是兇手所在地!」
終於,這紙人撐不住了,飛出了林子,似乎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了;只是,隨後,讓陳詩有些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紙人居然在林子里穿過去之後,直接飛向了自己的宿舍樓。
陳詩一路追來,到最後,居然來到了自己所住的這棟宿舍樓門口!這一次的情劫,明顯有點不是針對自己,也可能與自己脫不了干係。
「兇手,居然就一直和我住在一棟宿舍樓內?開什麼玩笑?
陳詩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很是荒謬的感覺,但是他還是追了進去,因為親眼看見那紙人進去的,自己不會眼花。
進入了宿舍樓,跟著上面那已經快要飛不動的紙人,紙人是真的飛不起來了,它已經幾乎是躺在地上開始滑行了,速度也開始越來越慢,其實,現在陳詩如果咬咬牙,還是可以直接超上去抓住它的,但是他沒這麼做,我要的,不是這個紙人,而是紙人身後的那個幕後黑手。
紙人如果沒了,那個兇手還能夠繼續做一個新的,毀掉一個紙人,對於陳詩來說,沒什麼意義,至於紙人為什麼在這個狀態下還要一定回到主人身邊,是一種本能反應。
如果陳詩是兇手的話,紙人失手了,絕對會放棄對紙人的控制權,讓紙人自生自滅,那樣就不會讓別人找到自己了。當然,可能那個兇手也有著難言之隱,又或者說是兇手在釋放出紙人之後,就失去了繼續遠程控制的能力,只能讓紙人按照他事先的吩咐去行事。
終於,在第三層樓時,紙人就這麼貼著地面,從宿舍里門縫下面鑽了進去,先是腳進去,最後是頭,頭進去前,看著跟來的陳詩,紙人的臉上腮紅被血浸染之後,變得越發的詭異。
陳詩站在門口,臉上滿是不敢置信之色:「竟然是他!「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陳詩只感覺到手心處那塊魚形玉佩中的能量已經成倍增加,想來這就是那些人所追求的,而且,張鹿鹿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我的實力進階了。」
很快陳詩就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等再次醒來,竟然回到了現實,就感覺自己鼻腔里都是腥辣的液體,整個人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桌上,都是燒烤,還散發著熱氣,而之前的我應該正在喝啤酒,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啤酒已經被自己都倒在了臉上。
好在陳詩所在的位置很是偏僻,所以自己的失態並沒有被別人捕捉到。不過,在面前的一張桌子上,還坐著那個人,竟然是墨鏡男,還是之前的模樣,只是他旁邊的迷彩男早就消失不見了,都知道那個人死在了那個世界之中。
墨鏡男目光掃向了陳詩,陳詩猛地站起身,墨鏡男也站起身,他們倒是沒有當時的那種針鋒相對,墨鏡男只是笑呵呵地走過來,從衣服里取出了一張名片,放在了面前的桌上,然後對陳詩輕輕地鞠躬,隨後,告別,身形離開了燒烤攤,漸行漸遠。
「不用找我報仇了嗎?給我名片是什麼意思?難道……」
陳詩有些詫異,也有不解,但是,想想他當時要殺自己也需要用誆騙的手段,似乎一切,又都能夠理解了。只是自己是什麼時候深陷得?到底是誰操縱得就讓人感覺十分費解了。
這時候,一隻手就拍在了陳詩的肩膀上,是那麼的猝不及防,那麼的出人意料:「呵呵,找到你了!」
「你真是一個瘋子,我也是服了你了,居然剛看完那個樣子的屍體還能坐下吃燒烤,看來做瘋子也挺好,說真的,我都有點羨慕你了。」
「沒辦法,誰願意麵對這些?難不成不吃飯了?」
陳詩無奈看著小張攤攤手說道。
小張苦笑著面前的一串烤韭菜,說道:「熬了一夜了,吃根韭菜補一補,我現在還沒結婚,別因為熬夜熬久了弄得不舉了,那就划不來了。」
「那不正是你最好的報復么,報復在他孫子輩身上了。」
「咦,你這個建議我以前還真想過,我爸逼我去當警察時,我甚至想過拿一把刀架在自己蛋蛋上,然後威脅他說你在逼我去當警察,我就對你孫子不客氣。」
小張說完,也大笑了起來,然後拿起桌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執行任務時是不允許喝酒的,不過已經忙了一晚上了,上面也不會對這一點太過苛責,當然,他也是我行我素習慣了,的確是有些不鳥那些規矩。
陳詩看了一眼小張,既然知道兇手是誰了,但是卻也無法去真的告訴面前的這個朋友,因為這一切,很不符合常理。
「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調查,上面還會派人來增援,兩個學生死亡,而且是異常凄慘的非正常死亡方式,已經算是捅了天了,省廳都被驚動了,已經下了專門的文件,並且我告訴你啊,一些二十年前參與過南江偉才大學碎屍案調查的老警員,本來退休在家的,也被徵召來協助調查了。」
小張把一根韭菜吃完,然後站起身,「我送你回宿舍吧。」
「怎麼,怕我一個人不安全?」
「也不是,看你精神狀態好像不太好,臉色有點太慘白了,還有你眼睛下面的黑線是怎麼回事?」
陳詩聽到小張的話,馬上拿起手機把屏幕對準自己,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自己的臉色,似乎確實是太過於慘白了一點,好在在黑夜裡,不會被看得很清楚,想來也是張鹿鹿提升修為之後導致我身體陰氣過於充盈所致,幸虧,張鹿鹿及時收回了陰氣,才讓自己的臉色一點點恢復了正常。
陳詩站起身,把錢放在了桌上,然後看了看小張,最後伸手在小張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辛苦了,人民的好警察。」
小張這時候倒是真沒打算和我調侃吹牛,只是道:「說真的,你要不行去我那裡住一晚,明兒去醫院檢查檢查,就算是你的身體沒出啥毛病,我真怕你的精神方面會因為今天的兩件事情受到刺激,然後……嗯,你懂的。」
「不會的。」
「喝醉的人一般都會說自己沒醉。」
小張這樣看著我,關切地說道,本來陳詩是想找上官若晴的。
「成,你陪我回宿舍拿點東西,一起去告訴趙欣屍體不用找了。」
「這才對嘛,你上不上學又沒什麼影響,好了,現在上面在等支援小組過來,我這會兒正好有空,先陪你回宿舍。」
陳詩和小張一起走回了學校,學校大門口停著很多輛警車,營造出了一種肅殺也壓抑的氛圍。
「這起案件,會被封存吧。」
「很難了,不過會盡量,現在人手一個智能手機,這次又發動了這麼多學生來幫助搜索,這件事,估計已經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了,不過等上面下通知吧,網上的事兒其實很簡單,看似攪動得風浪很大,但是只要一個鉗制手段下去,馬上就風平浪靜了。」
就在陳詩和小張回宿舍的路上,還能看見不少學生和警察正在進行著搜索。顯然,肉塊又被找到了不少,但是其餘方面,則是毫無進展。
小張點了一根煙,給陳詩也遞了一根,陳詩抿了抿嘴唇,在宿舍樓前,讓他就在下面等著,也不疑有他,也樂得偷個懶不去上樓,就在下面一邊抽煙一邊吹吹風。
不過,小張很快就發現出了什麼,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間,暗罵了一句:「艹,沒了!」
陳詩走上了宿舍樓,此時的宿舍倒不是寧靜,來來往往走動的人很多,因為這件事在網上已經瘋傳起來,哪怕有關部門對幾個媒體大頭進行警告,比如微博等幾家主要的媒體也對這個話題進行了刪除,但是作為實實在在身在這個學校里的學生,不可避免地在他們之間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不過,其他宿舍再怎麼討論得熱火朝天,陳詩才發現自己的宿舍,還是會依舊平靜。因為這個宿舍的人,很少,現在,秦辰也就一個人在宿舍里吧。
本來宿舍四個人,一個在外交換學習去了,程華也和女友在校外租房子,宿舍里平時就只有陳詩和性子很冷淡的秦辰,現在,就只剩下秦辰了。
陳詩推開了宿舍的門,走進去后,看見秦鋒蜷縮在床上,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白兔。
秦辰看著陳詩走進來,開口道:「陳詩,我睡不著。」
陳詩也對著他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睡不著。」
「很難想象,程華就這麼死了。」
秦辰的眼眶裡,開始噙著淚水。
陳詩徑直來到了程華的床位上坐了下來,他的床位正好是和秦辰的床位都在下鋪,算是面對著。
「我也很難想象。」
陳詩看了秦辰很久之後,緩緩地開口說道。
「你要離開了嗎?我聽說只要你出現得地方,必定會死人的?」
秦辰淺淺地笑著,話鋒一轉,繼續開口對陳詩說道:「我明天就和我父親打電話,我要休學,否則如果讓我繼續在這個宿舍,不,讓我繼續在這個學校,我都會覺得發瘋的。」
秦辰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起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看起來確實比陳詩差遠了。
陳詩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僵持在了臉上,冷聲說道:「現在事情解決了,只是我們不可能再在一個宿舍了。」
這半個月以來,陳詩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要分開了還是有點小失落的,活在當下,其實不太適合陳詩的。
「嗯!」
秦辰站起身,緩緩地開口說道:對了,我這裡還有點梨,你要吃么?」
「好。」
陳詩點了點頭。
「嗯,我去洗洗,今天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一起離開吧!」
秦辰走出了宿舍,去廁所那邊洗梨。
陳詩站起身,走到了程華床邊,掀開了蚊帳,然後雙手在秦辰的床鋪上摩挲著,只找到了花露水紙巾這類的東西,沒找到其他的東西,乾脆把涼席翻過來,然後我徹底愣住了,在涼席下面,躺著一個扁平的紙人,紙人一米六長,腮紅鮮艷,在紙人的一隻手的手指那邊,掐著一把用紙做成的刀。
「梨子洗好了,現在吃么?」
冷不丁的,秦辰的聲音就在我身後響起,聲音,顯得有些空曠幽幽。
「吃,當然吃。」
陳詩轉過身,面帶微笑,從秦鋒手中接過了梨子,當即咬了一口,梨不錯,很甜很爽口,汁水很濃郁。
「在我床上做什麼?」
秦辰很平靜地問道,這倒是像他平時的性格,似乎完全不懂得生氣一樣。
好奇,翻翻,看看你下面有沒有什麼明星寫真。」
陳詩淺淺地回答道,不過解釋時、也沒有當真,反正看見都看見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敷衍。
秦辰很認真地看著陳詩,然後咬下一口梨子。
梨子很脆,陳詩很滿意,一邊咀嚼著梨子,秦鋒側過身,指了指自己涼席下面放著的紙人,笑了笑后,說道:「沒嚇著你吧?」
「有點。」陳詩回答道,不過,在我以往的經歷中,那些詭秘事件比這個更可怕。
緊接著,陳詩在秦辰床邊坐了下來,詫異地追問道:「上個學,帶這個做什麼?」
「我家裡以前就是扎紙人的,我爺爺和奶奶都是做這個的,我父親和母親也是做這個的,他們用扎紙人換來的錢,供我上學,供我讀大學,所以,我沒有普通人對紙人的恐懼和忌諱的感覺,相反,我覺得他們很親切,彷彿,他們就是我的朋友一樣,所以我習慣無論去到哪裡都帶著它。不過,紙人畢竟不能放在外面,我就只好壓在床下面,不然嚇到你們就是我的不對了。」
陳詩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后,說道:「原來是這樣。」
陳詩說完,這才緩緩地站起身。
秦辰看著我,嘴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你和程華她女朋友認識么?」
秦辰剛把一口梨子咽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嘴,然後在程華的床邊坐了下來,
「為什麼這麼問?」
這時候,其實秦辰已經顯露出了另外的一種氣質,是的,另外的一種氣質,不再是那種老好人怕事兒的昂絕,顯得有些……過於沉穩了,整個人看起來,有點深邃。
「只是好奇,這是你的情劫吧?」陳詩淺淺地回答道。
「有趣,情劫,哈哈哈!或許你說得對,所以,我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地關心我和程華的私事的,你不是那麼無聊和八卦的人。還是和我說實話吧,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秦辰繼續又咬了一口梨子,只是這次吃的時候,咀嚼時明顯牙齒用力了很多,咀嚼時也發出了更加明顯的聲音。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種感覺。」
陳詩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腰部,像是選擇了一個令自己覺得說話很舒服的姿勢。
「哦?什麼感覺?」
「你現在給我的這種感覺。」
陳詩看著秦辰的眼睛。依舊一臉淡然。
秦辰把梨子放在一邊,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真的,朱有才和他女朋友的事情,我也很傷心很難過。畢竟,他們是我的同學,是我的校友,而且,確實,他們死得太慘了。」
陳詩搖了搖頭后,說道:「紙人,在你眼中,是很美的東西,是吧。」
秦辰不知道陳詩為什麼會忽然把話頭岔到這裡,但還是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說道:「它們,給了我很親切的感覺。」
「也就是說,它們也是你的親人嘍?」
「說親人,有點太過了,說是朋友,毫不誇張,我從小就是和紙人一起長大的,我的爺爺奶奶,我的父母他們在搭建紙人的時候,我就在場子里玩,是那些紙人,陪伴著我一起玩,陪伴著我長大,每次,看見紮好的紙人要被送去燒時,我都很傷心。它們對於我來說,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它們,和人,沒什麼區別。讓它們被燒了,去地下伺候其他不相干的死人,我覺得很難過,甚至有一種沒有保護好自己朋友的愧疚感。」
陳詩聽到這裡,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冷聲說道:「所以說,既然它們是你的朋友,為什麼,你還要讓你的朋友,去幫你殺人,去做那些,很血腥的事情呢?」
秦辰把梨子放在了程華的床上,身體向後一靠,整個人陷入了床上的蚊帳之中,聲音帶著一點點的空悠傳來:「你還是知道了。」
「嗯。」陳詩點了點頭,說道:「我以前,覺得你人,挺好的。」
「我這人,確實挺好的,能和紙人做朋友的人,絕對壞不到哪裡去。」
秦辰的聲音越發地幽幽,彷彿他不是坐在程華床鋪里,而是隱藏在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給陳詩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剛認識沈先生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