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改口

  251、


  廿廿張了張嘴。


  乾隆爺靜靜垂下眼簾,“原本啊,是該你婆母在的時候兒,由你跟她改口。那賞錢也應該是她給你……”


  “可是呢,誰讓你個小丫蛋兒生得太晚,竟沒能趕上你婆母啊。那我這個當公爹的,也唯有勉為其難,浪費我自己個兒的內帑私銀去啦!”


  老爺子是用打趣的口吻說話,可是廿廿如何捕捉不到他那眼角眉梢一縷抹都抹不掉的哀傷去。


  廿廿便再不多想,“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了。


  “汗、汗阿瑪!媳婦兒給汗阿瑪,給在天上的阿娘請大安了!”


  廿廿是正正經經行的六肅三跪三叩的大禮去。


  乾隆爺便也受了,含笑道,“行,朕替你婆母受了。回頭自有賞你的。”


  廿廿重新站起,回到乾隆爺炕邊伺候著說話兒。


  乾隆爺幽幽抬眸,“丫蛋兒啊,委屈麽?”


  這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又是從天子口中問出來的。


  廿廿也不敢怠慢,沒急著打,垂首靜靜地想了一回。


  便不說遠的,隻說眼前的侯佳氏吧。


  侯佳氏在她剛嫁進門的時候兒,授了庶福晉;又在皇上八十萬壽的機會,有了嘉親王側妃的稱呼……


  這些事,自然不是阿哥爺能自己做主的,阿哥爺必定事先要請皇上的示下的。也就是說,皇上必定是知情的。


  否則,絕不可能有那一身花衣。


  侯佳氏身上那一身花衣,雖然繡文不是五爪龍,也不是四爪蟒,而是八團花兒。


  可這八團花兒也是有品級的,大約與鎮國公夫人相同。


  便隻是鎮國公夫人,位在親王、郡王、貝勒、貝子之下,可是畢竟也是宗室爵位的品級,那冠服也是非朝廷恩賜,絕不敢穿的。


  侯佳氏既然穿了,便說明皇上已是默許了給侯佳氏相當於鎮國公夫人的品級去。


  廿廿想,除了侯佳氏這幾次三番的搶在她頭裏的晉授,旁人倒沒什麽了。


  廿廿便含笑輕聲道,“……原本並非沒有委屈,可是方才,這一聲‘汗阿瑪’叫出口,又得以給皇貴妃額娘行禮,那媳婦兒就什麽都散了。”


  乾隆爺笑了,點了點頭。


  唯有皇子之妻,才有資格在他麵前叫一聲“皇阿瑪”。自稱一聲“媳婦”。其餘無論稱呼上是什麽庶福晉,還是側妃的,終究身份依舊是官女子,不配。


  廿廿笑眯眯地又道,“況且侯姐姐既是內務府鑲黃旗下內管領的出身,她阿瑪又是上駟院卿,故此從她身上便叫媳婦兒想起令懿皇貴妃額娘、淑嘉皇貴妃額娘兩位的影子來。”


  “汗阿瑪方才說了,媳婦兒生的晚,沒趕上在婆母們麵前盡孝,如今能在侯姐姐身上看到兩位婆母當年的影子去……媳婦兒不覺委屈,倒覺慶幸了呢。”


  乾隆爺又笑了,輕哼一聲,抬手點點廿廿,“嗯,你個小丫蛋兒啊,果然是個蛋兒!”


  乾隆爺笑罷,揮揮手,“時辰差不多了,回去看戲吧。朕也歇夠了,回去繼續熱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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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廿恭請聖駕先行,她還特地在偏殿處盤桓了一陣子,才離去。


  星桂扶著廿廿,以使得廿廿踩著高高的旗鞋沿著順山坡建的回廊走得穩當。


  “……格格,奴才方才在門外候著,隱約聽皇上問格格的事。格格怎還在皇上麵前,替那侯佳氏說好話?”


  “奴才雖然不知道那二位皇貴妃是什麽樣的人,可是那二位終究是皇貴妃啊,格格拿侯庶福晉與她們二位做比,當真是太抬舉她了去!”


  廿廿輕笑,“傻丫頭,你難道忘了麽,如今阿哥們依舊住在內廷,便所兒裏所有的妻妾,都是皇上親賜的。侯佳氏再不好,那也是皇上挑中了,賜給阿哥爺的。”


  “或許在咱們眼裏,那侯佳氏縱有千萬般的不是,可是她卻當真是曾經入過皇上的眼的。唯有皇上看中了,才能留牌子記名兒,賞給阿哥爺不是?”


  “所以,在皇上麵前說侯佳氏的不是,便是一時痛快了嘴去,可是歸根結底豈不是也在打皇上的臉?他已是八十歲的老人家了,都是老小孩兒的性子,最怕人說他這不好那不好去;更何況,他還是耄耋天子啊。”


  星桂這才張大了嘴,“天啊,對啊!”


  廿廿含笑點頭,“我忖著,當初皇上挑中侯佳氏賞給阿哥爺,八成就是因為她身上同時有令懿皇貴妃和淑嘉皇貴妃兩個人的影子。”


  “那二位能被皇上從內務府下的高麗包衣和漢姓辛者庫,一步一步扶上皇貴妃的高位,最後都能與皇上同陵而眠……便足以證明,皇上對這二位的感情之深啊。”


  “侯佳氏年輕貌美、性子爽利,又兼有那二位的影子去,皇上如何能不欣賞呢?而欣賞之後,皇上才會賜給他最重視的咱們阿哥爺啊。”


  “故此不論是侯佳氏自己如何有心眼兒,如何善於利用六格格夭折之事;也不論是否是阿哥爺還是嫡福晉有意抬舉她……終究這一切都還要歸結到皇上這兒來的。若皇上不準,她便什麽都不是,哪兒來的那些個稱呼,尤其是她身上的這一身花衣呢?”


  “既然就連皇上都欣賞她,有心抬舉她去,那這些便都是順理成章的事。皇上這些年又待我極好,可我若非要在皇上麵前說委屈……那豈不是叫皇上為難了去?對我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啊?”


  星桂低聲驚呼,“我的天!原來這背後,竟然藏著這麽大的緣故去!”


  “若不是格格與我說破了,叫奴才自己想的話,奴才可是怎麽都想不到的。奴才若是格格在宮裏的處境,怕是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去……”


  廿廿笑著擰了她一把,“渾說什麽呢?這個八月可是皇上萬壽的大喜日子,你可別亂說那個字去。”


  “再者,我好歹比你們在宮裏多呆了幾年,若這點子都參不透,那當真是白呆了。”


  星桂含笑側眸凝望廿廿的側臉。


  “……所以,格格是當真不將侯庶福晉的事兒放在心上,而並非是在奴才們麵前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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