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7)
皇上臨行前,因廿廿的心事沉沉,便想法設法要給廿廿解個悶兒。
還是信嬪的一句話,叫皇上想到了主意。
信嬪原本也是幫著皇上猜測皇後娘娘懨懨不樂的原因,猜來猜去,除了皇後娘娘可能會是因為四阿哥今年要跟著皇上一同去木蘭,而有些懸心之外,再有最大的可能,怕就是九公主的遽然離世了。
這麽多年來,當年七公主的夭折,皇後娘娘這心底下便總有一個心結。她自己希望能再誕育一位公主,總未能如意。後來有了九公主相伴身邊兒,好歹也能聊慰心懷。
隻是,九公主竟夭折了。
信嬪也歎口氣說:“隻可惜,如今宮中再無小公主了。否則若也能撫養在皇後娘娘膝下,必定也能讓皇後娘娘歡喜許多。”
皇帝便默默將這話記在了心裏。
六月裏,十七爺慶親王的喪儀百日釋服,十七爺兒女進宮謝恩。皇上召見了十七爺的三位阿哥、一位格格進內謝恩。
這位五格格是十七爺庶福晉李氏所出,因其生母的庶福晉身份,而十七爺府中有福晉武佳氏之外,還有三位側福晉。故此,原本這位格格的身份有些低微,但是這位格格卻被教得極好,進內行禮等,進退有度,頗為端莊。
便連廿廿也不由得點頭稱是。
廿廿悄聲與皇上說,“十七爺這位庶福晉我倒沒見過,不過聽說家裏隻是八品官,可是皇上看啊,八品官之家也能養出這樣好的女兒,這才教出這般端莊的格格來。”
皇上瞧著廿廿喜歡,便含笑點了點頭,心裏已是有了主張。
等十七爺家這幾個孩子出了宮去,皇上便下了旨意:“慶親王第五女,本日進內謝恩,甚屬端莊。朕膝下現無公主,頗覺寂寞,著留於宮內,交皇後撫養。”
這對於這位五格格和她額娘庶福晉李氏來說,自然是天大的恩典。原本這樣沒有名號的庶福晉所出的女兒,哪兒敢想能送到宮中養育,更何況是要由皇後來親自撫養呢?
皇上旨意中安排叫十七爺十歲的阿哥綿悌,七月四日進上書房;五格格便也於同日,一同正式進宮來居住。
廿廿得了信兒,心下便也生起歡喜來——她如何能不明白這是皇上的心意呢?
她便也安慰自己,興許真是因為綿忻長大了,而九公主薨逝,倒叫她在這個年歲裏膝下忽然空了,頗有些不習慣了吧。這便再有十七爺的五格格進宮來,也算是她與十七爺這一生情分的最好安慰了。
進了七月,諸事更加繁忙。
皇上那邊為秋獮諸事做最後的安排。因兵部印信丟失之事,皇上這次臨行前對留京辦事大臣的挑選和訓誡尤其嚴厲,務求一旦再如去年秋獮回鑾途中兵部印信丟失的事發生之後,京中大臣能立即反應,嚴密偵察。
這旨意雖說是針對兵部印信丟失之事說的,可是廿廿反倒有些暗暗的心驚。
她但願是自己領會錯了皇上的意思——皇上仿佛是在做防備,一旦木蘭或者途中有變,京中大臣能忠心耿耿、迅速反應。
不過好在,十七爺家的五格格進攻在即,廿廿這時候主要的心思都放在為五格格預備住處、一切所用上了,這莫名的憂心便也沒那麽嚴重。
七月初四日,終於迎來了五格格進宮。
那孩子也是可憐見兒的,雖說是端莊懂禮的小姑娘,可是畢竟是王府裏庶出的格格,對宮中一切總歸心生懼意。上個月進宮來謝恩,竟被皇上下旨要給接進宮來,想必這也是這小姑娘絕對想不到的……
這宮廷,她也是一進來便回不去了。唯有等到來日出嫁,才能離開的。卻也從此起,她再也不是慶親王府的格格,再難見著她生母了。
故此小姑娘進宮來的時候,雖說十七福晉一切都隆重其事,叫小姑娘穿著華服,帶進宮來的一應物品全都是最好的,那待遇是要比親王嫡女還要更高一層的。
可是,五格格的小臉兒,卻還是蒼白的。
那孩子是嘉慶十八年八月二十九日的生人,到今日方七歲。這便叫廿廿如何不更想起自己當年進宮來的模樣啊。
五格格好歹還是皇上的侄女兒呢,當年的她自己,隻會更加一倍的忐忑去啊。
廿廿便含笑拉著五格格的手道,“我當年剛進宮的時候兒啊,也是你這麽大,也是七歲。甚至,因為我生日晚,故此算到實歲上的話,我那會子才五歲多一點兒……”
五格格聽著便有些驚詫,“啊?皇後主子竟那麽小就進宮啦?”
廿廿故意促狹道,“可不是嘛!要怪啊,還得怪你阿瑪呢。都是因為我撞見了他,這才不得不進宮來了……若沒有你阿瑪的話,那我當年就也落選了,進不來這宮裏了。”
五格格一聽說這裏頭還有她阿瑪的事兒,這便好奇地張大了眼睛。
可是隨即,小姑娘又回想起了阿瑪薨逝的悲傷來,這便又紅了眼圈兒去。
她雖然說是庶出,但是因為家中姐妹少,大姐早已經下嫁,二姐、三姐和四姐都已經殤逝了,而六妹還小,故此有那麽一段光景,她是她阿瑪身邊兒唯一能陪伴阿瑪的女兒,故此阿瑪對她也是疼愛有加,她們兩父女的情分很深。
廿廿包住五格格的小手去,“你阿瑪雖然不在了,可還有皇上和我。我雖不敢說能超過你生母對你的好,可我必定會如同疼愛幾位皇子一樣地疼愛你去。”
“奴才謝皇後主子恩典。”五格格懂事地便要叩拜謝恩。
廿廿急忙給拉了起來,含笑道,“你進宮來,我對你並無旁的規矩。不過單有一宗:好孩子,你須得現在就改了口——別再叫我主子,你也不再是奴才,你要喊我額娘啊。”
五格格眼圈兒登時又紅了,怯生生改了口去,眼中終於閃放出了光芒來。
廿廿叫月柳親自去陪著五格格,以免這孩子剛進宮來,凡事還是有些膽小。
可是饒是廿廿如此用心,這孩子當晚還是發起了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