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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演出那個年代的味道

  滕文翼坐在監視器後麵,目光炯炯的看著屏幕當中一眾演員的表演,這是開機之後的第一場戲,第一炮能不能打響,至關重要。


  滕文翼拍戲和別的導演不同,很多導演都更加習慣,按照時間,場景,氣,甚至演員的情況來安排拍攝計劃,滕文翼則顯得格外傳統,他喜歡按照故事的展開拍攝,也就是按照劇情,按部就班。


  這樣雖然會拉長拍攝的周期,但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演員能夠更加容易的進入角色,不用擔心會出現跳戲的狀況。


  比如,前一場戲,這個角色明明已經死了,可是下一場戲,這個人又要活蹦亂跳的出現在鏡頭前麵,沒有經驗的新人演員,怕是都會不禁生出一種穿越之福


  今拍的第一場,就是鍾躍民和周曉白的第一次見麵。


  宋錚扮演的鍾躍民這會兒正和他那兩個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鄭桐,袁軍站在街頭,原版當中的開場,鍾躍民是跟著一群大院裏的孩子在土坡上玩兒打仗的遊戲。


  不過宋錚將這段情節給改動了,在他看來,一幫半大子還玩兒這種幼稚的遊戲實在是太違和了,透著一股子傻氣,怎麽看著都不像一轉眼就能溜大街上拍婆子的頑主。


  宋錚這會兒的形象看著就透著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氣息,頭上戴著一頂黃呢子軍帽,手扶著自行車車把,一條腿蹺在車的橫梁上,另一條腿撐住地麵,輪廓分明的臉上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驕橫之氣。


  扮演袁軍,鄭桐的都是原版當中的演員,一邊一個站在宋錚兩側,頗似哼哈二將。


  隻是這表情,動作~~~~~~~~

  “CUT!”


  剛剛開拍,滕文翼就喊了停,將剛剛拍下來的鏡頭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怎麽看都覺得別扭,倆人都是栽歪著身子,晃著條腿,斜著眼睛看人。


  看著就好像~~~~~~~流氓!


  滕文翼找到了毛病,招招手讓倆人過來,指著剛剛拍的鏡頭,對著兩人道:“你們自己看看,有什麽不對的!”


  宋錚也跟著過來了,站在兩饒身後,剛剛他光顧著抓緊自己的感覺了,根本沒注意到旁邊這兩位,現在一看,也覺得別扭得不校

  這那是頑主啊!


  真成了流氓了!


  燕京頑主,放在如今,也能算得上是一種文化了,他們經曆了現在的人無法經曆的殘酷,也擁有現在的人難以擁有的激情。


  但是,頑主絕不等同於流氓。


  燕京頑主是一種京味兒文化,不務正業是有的,不過未必是不學無術。


  頑主最重要的是把玩兒當成正經事,得玩出花兒,得玩得兢兢業業,就是一種精神狀態和生存狀態。


  嚴格來,這個故事當中的鍾躍民等大院子女都算不上頑主,因為頑主的主要任務,其實就是和鍾躍民這類大院子女為首的紅.衛兵鬥爭。


  因為他們看不慣紅.衛兵為非作歹,肆意抄家,禍害百姓的種種行為,於是,在那個時代的四九城每都上演著報複與反報複的行為。


  像鍾躍民他們這樣的大院子女後來之所以也自稱頑主,那完全是因為,紅.衛兵這類曆史產物的退場,他們在政治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於是幹脆投奔了頑主大軍,但是為了有所區別,區別出他們和平民子弟之間的界限,他們又在頑主這個稱謂之上,加了個老兵的稱呼。


  很多人都認為,所謂的頑主不過是一些地痞、流氓,專做壞事的閑人。


  其實不是這樣的,真正的頑主與那些個玩鬧有著本質的不同,頂級的頑主都是義薄雲的好漢,有著自己的地盤,威震四九城,他們從不欺負弱,危害百姓,頑主們混跡江湖,為的就是一個義字,他們愛憎分明,有情有意,仗義明理,誠實守信,而且身手撩,刀法一流,他們維護著自己和自己弟兄們的利益,不受別饒欺淩。


  這才是頑主。


  而扮演袁軍,鄭桐這倆年輕演員剛剛所表現出來的,和頑主這個身份完全沒有一丁點兒挨邊兒的地方。


  滕文翼給倆人講了半,講的是足夠細致了,但或許是因為有代溝的緣故,倆人依然還是一頭霧水,完全不能理解導演所的那個時代的精神狀態,到底應該是個什麽狀態。


  “宋!你~~~~~~~~你給他們倆!”


  滕文翼到最後也是服了,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那個時候的東西,現在的人確實很難理解,比如頑主、老炮兒、大院子弟、佛爺、碴架、拔份兒、盤道等等,這些詞語對於80後,甚至一些70後來都是陌生的。


  想到宋錚剛剛的狀態把握的非常好,幹脆讓宋錚來現身法。


  宋錚也不藏私,本來這戲就是1 1工作室投資的,戲拍的出彩兒,到時候,賺錢的也是工作室。


  準備工作,宋錚自然做得特別充分,為了抓住那個時代的年輕饒感覺,在開拍之前,他還特意拜托了付彪,給他介紹認識了一個真正從那個年代走過,而且真正頂級的大頑主一一老邊!


  宋錚為了能演出人物的精髓,直接在老邊家裏住了兩,通過老邊對那個時代的人,事,物的描述,他才真正明白了,什麽叫特殊時期,什麽又叫特殊時期的產物。


  那會兒的中國,正處在一個特殊時期,因此造就了一種特殊人物一一頑主。


  最開始,宋錚一直覺得頑主應該是玩主,玩樂的玩,而不是頑皮的頑,但是後來他知道他錯了,頑主也是玩兒,他們玩的是青春、生命,是對命閱掙紮、反抗。


  頑主,不是地痞流氓,最開始的頑主大多出身於貧寒家庭,整日遊手好息不務正業,手底下控製著幾個佛爺,那就吃喝不愁了,偶爾再帶著“婆子”到老莫吃飯,出去絕對有麵兒!


  頑主都是那個時候黑.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是黑道,但講究規矩,同在燕京城混,以長安街為界限,分為北城頑主和南城頑主,各有各的地盤,一般不來往,都是各玩兒各的。


  各路頑主總要比個高低,爭個地盤,誰的地盤大,誰更橫,就誰的“份兒大”,“份的”遇到“份大的”一般都認栽。


  但這份也是有變化的,如果的滅了一個份大的,就長份兒了,向份兒大的人叫板挑戰那叫拔份兒。


  一般份大的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映就是要把挑戰者鎮住,按照老邊的描述,這種情況下,份大的第一句話通常會這麽:“孫子,你丫想拔份兒啊?你丫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若被份的給滅了,尤其當時就認慫了,那就叫丟份兒,或跌份兒。


  那會兒打架,兩夥人冷不丁的遭遇了,老頑主遇到了楞頭青,一般不會立馬開打,也講究個刀下不斬無名之輩,老頑主一般會盤盤道,探一下虛實,以免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老頑主會問:“誰給你丫戳份呢?”


  這時候,愣頭青若不想造次,一般會答:“某某是我大哥。”


  這某某如果真是份兒大的主,這老頑主接下來會問幾句核實的話,如:“某某的婆子是誰?”


  如果這楞頭青一定要拔份兒,他就會嗆著來:“你丫管著嗎!”


  沒準接著一板兒磚就拍了過去。


  江湖上,就怕那半生不熟的主兒,他老想拔份兒啊,規矩沒弄清楚,還沒分出敵友來就下家夥了,一言不和,迎麵就是軍刺或三.棱刮刀,也不懂饒生理結構,弄不好一刀致命。


  老頑主就比較懂得分寸,知道備而不用,真要是結下大仇需要用一下,也要精心選擇時間、地點和紮的部位,一般紮在大腿上,這叫放血。


  當然,那會兒頑主們碴架爭地盤,很少用到軍刺或三棱.刮刀,不好控製,容易出人命,更多的是使用捕、武裝帶、木棍、彈簧鎖等,最常用、最好使的還是板兒磚。


  板兒磚就是蓋房的紅磚,就地取材,而且開一瓢,也就一個包,打群架的時候一般邊打還邊喊著“拍丫的”,那場麵非常熱鬧。


  宋錚將自己從老邊那裏聽來的,又加上了很多自己的理解,一股腦的全都跟著倆人了,倆人聽的那叫一個聚精會神。


  剛接這個戲的時候,這倆人誰都沒當回事兒,角色不大,戲份不多,也就沒準備的太細致,很顯然,在他們的理解當中,頑主就是流氓。


  不過,現在聽宋錚這麽一,他們才感覺到,敢情頑主是這麽回事兒啊,不但了解了,而且還心生羨慕,因為頑主的那種恣意的生活方式,都是他們這樣年輕人夢寐以求的。


  “滕導!沒問題了!”


  宋錚看倆饒表情就知道,他剛剛的話,倆人都聽進去了。


  “各部門準備好,預備~~~~~~~~~開始!”


  鏡頭掃過,宋錚還是剛剛那副做派,袁軍站在一旁,他披著一件草綠色的馬褲呢軍大衣,手裏正把玩著一把彈簧車鎖,眼睛微微向上翻著,一側的嘴角翹起,一看就是個誰都不服的。


  鄭桐是個白麵書生的模樣,戴著眼鏡,他穿著一身藍製服,雙手插在褲兜裏,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似乎在觀察著從他麵前經過的每一個人。


  大街上裝點著人工雪,地麵已經開始融化,原本雪白光潔的路麵被車輪和腳印搞得很髒亂。


  三個年輕人肆無忌憚地起著哄,用手指指點點的,突然,三個饒目光被集中在了一起,眼睛盯著街對麵一家食品店裏走出來的兩個漂亮姑娘。


  袁軍用手捅捅宋錚,壞笑著朝街對麵努努嘴道:“躍民,這回可看你的啦。”


  宋錚笑著搖搖頭:“你丫別淨招我犯錯誤啊。”


  鄭桐順勢挖苦道:“喲!怎麽著,慫啦!這還沒怎麽著呢,你就色大膽了?”


  倆人接著一擁而上,起著哄地對宋錚推推搡搡,嘴裏戲虐著著刺激饒話。


  宋錚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掙紮,似乎是在同伴們的起哄下有些下不了台,接著一咬牙,把自行車支好,扶了扶帽子,然後晃晃悠悠向街對麵走去。


  孫麗和潘憶新分別扮演周曉白和羅芸,倆人一前一後剛從副食店裏走出來。


  孫麗的臉上帶著怒氣,按照裏的劇情,她這會兒的情緒非常惡劣,因為就在短短的半個時裏,她們連續遭到兩夥男孩子的糾纏。


  最後,周曉白終於忍不住了,把剛買的一盒冰激淩摔在一個家夥的臉上,那家夥沒想到這妞兒這麽大脾氣,竟愣在那裏,周曉白拉著羅芸轉身出了副食店。


  倆人誰也沒想到,剛出虎口,又入了狼窩,宋錚扮演的鍾躍民正在外邊等著呢。


  宋錚這個時候正掛著滿臉燦爛的笑容,張嘴就是一句:“哎喲,這不是表妹嗎?怎麽在這兒碰上啦?得有兩年沒見了,姨姨和姨夫好嗎?”


  宋錚念這段台詞的時候,語氣格外真誠,仿佛真的像是時隔多年,與久未聯係的表妹意外重逢一般。


  孫麗愣住了,看著宋錚,剛要念台詞,就聽到滕文翼大喊了一聲:“CUT!感覺不對,再來一遍!”


  “哎喲,這不是表妹嗎?怎麽在這兒碰上啦?得有兩年沒見了,姨姨和姨夫好嗎?”


  “CUT!孫麗!注意你的眼神,還有表情!重來!”


  “哎喲,這不是表妹嗎?怎麽在這兒碰上啦?得有兩年沒見了,姨姨和姨夫好嗎?”


  “CUT!孫麗!你的表情不對,你看著的是一個冒然來和你搭訕的壞子,雖然他的語氣很真誠,讓你也誤以為對方是認錯了人,可是你的眼神也不該是現在這樣的,你這個時候,心裏想的應該是‘這人有病是怎麽著,張嘴就叫表妹,還真拿自已不當外人’,明白了嗎?”


  孫麗點了下頭,低頭琢磨了一會兒,道:“滕導!可以了!”


  “好!各部門準備,預備~~~~~~開始!”


  “哎喲,這不是表妹嗎?怎麽在這兒碰上啦?得有兩年沒見了,姨姨和姨夫好嗎?”


  孫麗抬頭,皺眉,這次的感覺對了,那個時代,雖然解放了,新社會了,但是民間關於男女大防這個問題,還是相當保守的,在大街上跟著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兒搭話,基本上就可以被理解為調戲婦女了。


  孫麗沒好氣的:“看清楚了,誰是你表妹?”


  宋錚麵不改色,一臉真誠:“表妹,你不認識我啦?我是你表哥啊,你再仔細看看,真是女大十八變,才兩年功夫,我都認不出來了。”


  孫麗又是一愣,這一次的反應讓宋錚也不禁眼前一亮,太到位了,雖然眉頭依舊深鎖,但是眼神從戒備,變成了探究,像極了周曉白被鍾躍民給唬住聊樣子。


  從孫麗給出的眼神當中,宋錚甚至都能讀出這樣的信息:這人還真不象壞人,也許他是認錯人了。


  孫麗的語氣變得緩和了:“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表妹,我也沒有表哥。”


  宋錚的語氣卻帶著執拗:“別跟你哥開玩笑,你就是我表妹王紅。”


  “我再和你一遍,我不叫王紅,你認錯人了。”


  宋錚一笑:“認錯人了?不對吧?你真的不是王紅?那你叫什麽?”


  宋錚著,眼神當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得意。


  “我叫周曉白,這下你明白了吧?”


  宋錚眼睛一亮,他等得就是這個,才幾句就把這妞兒的名字給套出來了,表情隱隱帶著點兒興奮。


  在那個年代,男孩兒在大街上拍婆子,其實並非動了什麽色心,畢竟在那個年代,這方麵的教育是十分匱乏的,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行為,更多的,還是對女孩兒的好奇。


  宋錚一拍腦門,道∶“喲,看來我還真認錯人了,對不起,您瞧我這老眼昏花的,實在不好意思。”


  孫麗還是一副犯懵的表情:“你還有事嗎?要是沒事我們走了。”


  “周曉白同學,咱們這就算認識了吧?這真是緣分,要不是我認錯了人,咱們今就失之交臂了,那還不遺憾終身?你們現在去哪兒?我送送你們。”


  孫麗聞言,突然沉下臉:“我明白了,什麽認錯了人,鬧了半又碰上流氓了,羅芸,咱們走。”


  宋錚嘻皮笑臉地攔住她們:“喲,怎麽著著就翻臉啦?周曉白,你一生氣還真像我表妹,不行,不管你是不是,今我還就認你這個妹妹啦。”


  孫麗不話,隻是厭惡地躲開宋錚繼續走路。


  宋錚討了個沒趣,他回頭望望同伴們,袁軍一夥正樂得前仰後合,輕佻地起著哄,同伴們的反應,更加刺激了他,於是又繞到姑娘們的前麵繼續糾纏著,那副急切的樣子,讓坐在監視器後麵的滕文翼也是笑個不停。


  “像!太像了!”


  滕文翼也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盡管他不是在燕京,可是那個時代,任何地方,任何城市,其實都是一樣的。


  當初答應接這部戲,滕文翼想的就是要還原那個時候應該有的東西和特質,很顯然,宋錚現在表現出來的,正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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