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失一隅
季影的聲音就像是黑熊在進攻時的吼哼，磁性濃厚又冷靜。
時薑能想象出他此刻正坐在辦公室，懶懶靠在椅背，睥睨傲物的樣子。
明明手下千軍萬馬，公關精英雲集，卻始終待而不發。他在等，等著看她如何周旋，亦或是等她掙紮求饒。
但凡她表現出一點示弱，往後就真的弱了。
時薑以前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當時的她隻是個剛入行的服裝編輯，還沒摸透行內的規矩。因為一個女星在拍攝時弄壞了從金主品牌商借的衣服，金主就借題發揮遷怒到她的身上。
時薑嚐試解釋或道歉，但對方沒有像季影有這麽好的耐心，一開口就直奔主題要她陪。
嗯，陪吃喝拉撒睡的那個陪。
因為事出突然，朔盼和向格年都不在身邊。前主編為了保她，在周旋中喝了好多酒。
其實那時候的時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過光鮮亮麗背後的狼狽。可相比於母親葉善思的作繭自縛畫地為牢，她在這晚看到的更多是身不由衷。
名利場就是這樣子，你弱你躲你想海闊天空，等來的隻有無盡的被動。
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乳腺增生。 都是第一次做人，誰也別想狠過誰。
——
“那接下來將會占用季總五分鍾的時間，相信會給出您滿意的答複。”時薑結束遊思，話語裏藏鋒不露。
她又不是以前的自己，怎麽可能給出示弱的台階讓他順著自己的頭爬。
季影縮短時間，“三分鍾。”
時薑不意外這個回答，語氣依舊泰然自若，“就目前來看，《可伊》新一期雜誌雖還沒預售發行，但熱度已經出圈，未來能帶起的廣告效益自是不少。正如魚圈有句話：黑紅也是紅。”
“當然，我們以良好的口碑與聲譽保證，《可伊》永遠不會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公關部之所以遲遲不發聲，是為了配合刊物的發行時間。”
“我相信以您的見識和眼界一定也想到了這一層麵，隻是在考核我們《可伊》的公關處理能力。不過請季總放心——等刊物一宣發，這些日子對您和貴集團造成的困擾，我會讓那隻跳梁小醜加倍奉還。”
時薑淺笑著，語氣柔了又媚，“隻要我想，即使他命中注定大紅大紫，我也能替他逆天改命。”
季影聽到這狂妄不羈的話，遮掩在咖啡杯壁的唇往上勾了勾。
咖啡入口，回味時驟然起了一陣辛辣味和鬆節油味。
電話另一端的女人還在繼續，“另外，我還想談談長期合作的事情。季總，願不願意加個碼？”
季影微眯了眼，不答反問：“富貴險中求？”
“拍案定乾坤的話語權還是在您手上的季總。”
時薑表麵低姿態地應著，但心下知道這事穩了，提價提得有恃無恐，“我們要求不高，如果這次合作讓元新集團的股價升至少兩個點的話。下一次簽續約時，我們《可伊》報價要比這次短期合作的額數至少多五成。”
季影：“……”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到最後，他還是答應了。爽快的那種。毫不猶豫略去繁瑣的審批環節，想都不想便答：“行。給你個機會。”
時薑莞爾：“謝謝季總的信任。”
——
通完電話，手機界麵顯示：02：58
兩分五十八秒。一秒不超，還讓了兩秒。
這哪裏隻是一隻狡黠狐狸的樣兒，血性剛烈抽刀斷水她都給占全了。
季影放下手機翻了翻文件，卻發現自己一字都沒看進去。
這餘味未免有些強烈。
他按了內線，讓秘書再重新給他泡杯新咖啡。等了一會兒反倒是閔景輝敲門進來，“季總，蘇董過來了。”
蘇董？
季影滿腹狐疑。再抬頭時，已經是以往清冷不苟的狀態。“他來這邊幹什麽？”
“說是想了解一下新樓盤的廣告情況。現在整個廣宣部按您的意思，都沒向其他人透露出細節。”
閔景輝說完頓了頓，又補充：“包括蘇董。”
“他這業務管得還挺寬。”季影對這位老油條向來沒什麽好臉色，“就說我在開視頻會議，沒空不見。”
“等他來三次之後再放進來。”
閔景輝從善如流：“好的，季總。”
蘇董是蘇新瑤的叔叔，蘇成業。倘若將元新集團比喻成一代王朝，他四舍五入可以歸為外戚隊伍的一員。
常言道：外戚幹政，雞犬不寧。
早些年季元青在卸任總裁之前，為了給大兒子鋪好相對平順的路已經做過好幾回人事調動。蘇成業就是其中被削弱實權的一位董事。
“開會？”
蘇成業拿一雙銳利的三白眼死死盯住閔景輝，想看出什麽端倪。
可閔景輝淡然處之不像是在說謊，他又意有所指，“季總果然公事繁重日理萬機。替我勸誡他一聲，年輕人不要那麽拚命，有機會一起跟董事們聚個餐，聯絡聯絡感情，別因為隔輩分就生分了情誼。”
“蘇董對季總的關心，下屬會如實轉達。”閔景輝略略頷首順話接下去，應得中規中矩。
可一旦細品，便能知他將“話裏藏刀”曲解成“長輩關懷”的護主心。
總裁辦公樓層的其他秘書助理都忙得井井有序有條不紊，沒人特意瞧上這一幕，也沒空充當吃瓜群眾搶占背景板。
蘇成業感覺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渾身不解氣，回到自己辦公室就砸了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
桐磐酒店的人員撤職，元新廣場的人事調動，動的可都是他的僚機。他再不出現刷刷存在感，說不定哪一次就直接殺到他脖子下了。
幾天後。
蘇成業在飯桌跟其他董事抱怨，“這季家的小孩真是越活越回去。我三次過去都有各種理由避而不見，可真是夠長臉的！”
“‘錦璃’新樓盤下個月開售，廣宣部竟然一點風聲都不給走漏。這十幾個億的項目怕不是要砸在他手裏！”
席間另一人勸他想開點，“才十多億，你擔心什麽。砸了更好，砸了有理由說他還需要去分公司磨練磨練。等再調回來，咱們的人也差不多都培養起來了。”
“之前他不是接觸了新樓盤的負責人嗎？”有人邊夾菜邊接話，“據說還專門見麵敲定了4A廣告公司的名單。連魚圈大亨的文少也在幫忙物色代言人。”
“還有這事？”蘇成業驚訝。
捂著掖著這麽久的廣告手段他媽就是這水平？？？
請代言人誰不會啊！
他給這位消息靈通的董事倒了杯酒，語氣轉為洋洋得意，“隻能說這牛犢還是太嫩了，竟然想到去魚圈找代言。當真以為那群女人一點黑料都沒有？”
董事跟他碰了杯一飲而盡，眉飛色舞道：“但凡請是誰，咱們都能給她掀老底掀出個身敗名裂。”
——
值得一提的是，時薑自從跟季影下了這個賭之後，關閉鹹魚模式，開始在線監工。
她每天數著日子倒計時，段欣美知道後直呼她鬼迷心竅，變臉比變天還快。
“這位金主難伺候？再也不接專訪活？哈哈哈哈瞧，啪啪打臉！”段欣美樂得在沙發隻打滾。
“我讓你來是來聽你數落我的嗎？”時薑甩一個抱枕過去，“當初他要不是趁火打劫壓價，還要我帶傷上陣，我會這麽不待見？既然他打劫過我，那我就趁這個機會反吃回去。蒼天饒過誰！”
“何況專訪是唯一一次的破例，以後就算合作，元新集團的內容也是在廣告版麵溜達，不是我負責的那一塊，”
“知道知道。”段欣美佩服她的氣魄和膽量，“你就不怕翻車了？”
時薑：“不怕。”
她正襟危坐，一邊操作編輯控評文案，一邊滿懷信心，“我不打無準備的戰。”
今天是《可伊》新一期雜誌的預售日，第三位專訪人物的大片視頻即將揭曉。
藍星文超話已經有藍星們盯著了，就等著《可伊》方發出，定向狙擊。到時候一定一場腥風血雨。
時薑養了兩個號。一個當起了粉頭，減少季影受到太多攻擊，瘋狂編輯彩虹屁。另一個在藍星超話當披皮黑，專門煽動情緒搞事情。
一切準備就緒。
上午十點二十三分二十三秒，《可伊》正式在各大網站預售。
官博也準時發出了個獨家大片——《長日》。
“#《可伊》八月刊# #《長日》# 他 @元新集團 季影 是天選之子，是出走元新榮耀歸來的接棒手，是開刀闊斧的仲謀家。隨著的鏡頭，他打破固化思維，探尋內心中更為本真的初衷。硝煙潑墨，餘燼未了。站在新舊交替的分界線，屬於他的長日才剛剛升起。”
片子開頭，一曲溫柔磅礴的琵琶聲起。時薑旗袍風姿綽約，素手弄弦。
本以為是柔弱的靡靡之音，可自開弦的第一個音起，鏗鏘之氣越發濃集。
畫麵特效跳轉到烽火歲月，廣廈失庇的動亂時期，季影身穿軍裝颯爽亮相，眼神清亮堅定。
幀首文案緩緩浮現——“願萬裏河山和你，皆不失一隅。”
天使讀者們我來晚了，昨晚半夜寫趴在桌前，一眯就是大天亮。
晚點還有一章，更新時間照舊在晚上，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