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美人計
寧檬見過謝星闌，也知道他是萬映兒的金主。
那天在別墅他全程旁觀。隻有後續當Jan主編過去撈她時，才堪堪冒泡出聲。
可能是這一出插曲所致，寧檬對他沒什麽好印象。哪怕他頭頂無數光環與榮耀，從表麵看起來也毫無攻擊性，可這隻會讓她產生出一種更天然的警惕感。
盡管他從容不迫地流竄於社群之中，但寧檬能看出他對人際的那種冷漠與疏離。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靈。在他身上，她看不出神性。
從此人不人，獸不獸。遊離不定，最為凶性。
伍斯明顯看出她神色背後的排拒，趕在傅丘明答應之前率先出聲，“這種事我們拿捏不定主意，隻能等唐雙和Jan姐再來定奪。”
“無妨，舞台美術的效果確實是要以整體性為佳。”謝星闌一臉無謂。他指腹磨了磨硬盤金屬殼子的雕刻紋路，提議道：“那這個先放在你們這裏？”
伍斯不為所動，“原創的和弦音軌在沒有發布出來之前都是一種私人作品，直接把整個成品交給我們並不合適。”
借口來借口去，就是不想答應外人的指手畫腳。
謝星闌其實聽得出來。
他聳了聳肩，自詡不跟一群小孩一般見識。
碰巧唐雙打開門走進來。看到謝星闌在裏麵時，他神色一怔。隻是一瞬，又很快淡定，“謝公子哥兒來了。”
既是跟眼前的人招呼，也是給身後的人一聲提醒。
時薑跟隨在他身後，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略略挑眉，美眸生姿，
百褶長褲垂墜腳邊，飄逸出塵。她單手拿著個手抓包，往上撥了撥自己的羊絨披肩，姿態疏冷，“謝公子哥兒過來舞美主控室，是有什麽事兒嗎？”
“Eve自己做了個和弦Demo，想能不能加進來。”
時薑蹙眉，“這都已經準備彩排了。再改的話應該會影響整體性吧。”
她看向其餘人，想征詢主創團隊的意見。
“和弦的音軌有時候隻起到渲染氣氛的作用，讓整個場地的旋律變得更加豐富。”傅丘明客觀解釋。
時薑在這方麵是外行。但她一直在跟進度，十分清楚他們就差聲樂改編的音軌沒有敲定。
“那就放這兒吧。”她一心想讓謝星闌離開，“僅供參考，不強求。”
“行。”唐雙把拒絕的話吞咽回去。
他客套幾句，目送謝星闌和時薑一起離開。
期間沒有表露各種情緒。隻不過在關門之前，還是會下意識看了眼他們並排離開的背影。
兩道影子拖曳得很長。時薑的靴跟敲擊在地板，在空蕩的走廊回蕩像極了走秀節奏的定點。
他心情略微忐忑。轉過身，無意瞥見寧檬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過即使被發現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寧檬聳了聳肩，拿起桌麵的硬盤，語氣冷酷，“我先看看這個硬盤裏麵有沒有病毒。”
唐雙指著自己的電腦，“用我的。這裏的主機連接著調控台，萬一真有病毒就都中招了。”
“會不會是那些學院派擔心咱們搞砸走秀，所以才會想著親自操刀？”傅丘明妄自菲薄，“我隻是效率慢，但沒說我不做。何況我完成度和質量都比他們高。”
“別多想。”唐雙坐回主控台的主位，“不了解對方的前提下，別代入各種初印象。”
閑聊期間，寧檬抱著他的電腦過來求解鎖，見他輸入了個日期。好巧不巧，是時薑生日會的當天。
“雙二，”她一臉玩味，言不盡意，“不是這一天。聽梓柔姐說，她每年都會推遲了辦的。”
“……”
淡定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唐雙的手懸在半空，愣了愣。爾後又佯裝輕咳，移開視線。“多事。”
“Hiahiahia~”寧檬得意忘形發出一陣反派的笑聲，把其餘兩人都整得一臉懵逼。
但她選擇性無視，把電腦揣在兜裏，蹦躂著回到自己的工位。三五除下完成了硬盤的病毒檢測，“沒什麽問題。”
唐雙也神色如常：“距離他們下去現場還有點時間，咱們先放出來聽聽。”
“好。”寧檬照做。雙擊混音軟件，將和弦Demo放進去。
電腦界麵中，整一段音頻始終處於一種中高頻。
音軌曠遠悠揚，其中夾雜了不少火焰燃燒枝條的聲音。劈裏啪啦，聲響不大，可每一次小小聲的爆破都能揪住心弦。
破裂、消融、降調升華。
隨著漸次感的分明與立體，環繞聲與Base聲逐漸加強，節奏一步步推進，卻又像是陷入一種反複吟唱的循環。
恰似聖歌，又恍若來自地獄的低喃。
像是一下子能抓住些什麽，又好像抓不到任何東西。
一曲下來，隻讓人感覺無盡空虛，以及填不滿的貪欲。
主控室沉寂一瞬。
片刻後，傅丘明心服口服，砸吧著嘴，“無論是完成度還是飽滿感，咱們都暫時沒法達到這個級別。”
“是。”唐雙肯定點頭，看向伍斯，“你覺得呢。”
伍斯其實沒仔細聽。他剛才的注意力都在剛才寧檬和唐雙的悄悄話互動，但當著這群人的麵又不能直白地說自己在放空。
所以幹脆從善如流，“可以。”
“那就今天彩排過後，再添加進去吧。”寧檬一錘定音，“到時候標明是和弦是Eve設計師編寫的就好。對了雙二…”
伍斯停下手中的動作。豎起耳朵，一字一句地聽。
“代表我們跟Jan姐說一聲這邊會用到這個Demo，到時候會在和弦那一欄把Eve的名字寫上去。”
伍斯鬆了一口氣。
側過臉去看唐雙，卻見他指腹定在屏幕，半天兒不見打出一個字。若有所思的沉吟樣兒，看得伍斯極其順眼又順心。
他手在後腦勺的刺毛來回紮，語氣也在不經意間，挑染了沒有惡意的輕佻，“不就是一條消息嘛。讓你發就發，代表整個團體呢。”
“好。”唐雙麵不改色把在他對話框打下的一行字刪除。又點進了時薑的，言簡意賅，將決定如實告知。
再抬頭時，伍斯已然消去了那股子的酸醋味。情緒可真的是來去如風。
沒多一會兒，時薑給他回複了個“OK”的Emoji表情，掐斷了所有能開啟後續話題的後路。
至於謝星闌這邊，她沒有立即傳達這個消息。而是將手機塞回包裏，微微揚起下巴，平視前方。
彩排已經開始。
“蜀紅係列”的時裝T台秀舞台隨著曲樂而變得一陣妖冶。光怪陸離中，曼陀羅華的藤蔓一點點霸占了背景。可與周遭的環境並不突兀。
兩個人並排站著。
國潮紅塑造了一種詭譎與迷幻的氛圍，恰似他們倆如今的相處境地。
“Eve知道你拿她的名義給和弦Demo嗎？”時薑哪怕站在T台秀的台下，也自處一方遺世獨立。她似乎對謝星闌的打量目光渾然不覺。
“知道。”謝星闌欣賞著她眼瞳內的絢爛。宛如繽紛的萬花筒，
時薑：“但以後如果有這種額外的要求，可以先跟我講。這樣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你的碰壁。”
“盡管他們現在正在轉型，但在地下待久了難免會有一種本能的警惕。陌生人的示好隻會引起他們的敏感和排外，他們寧願相信來者不善。”
“那你怎麽融進去的？”謝星闌拆穿她的寧靜致遠，一語道破，“隻需要攻略那個小姑娘，對吧？”
“是。”
時薑懶得在他麵前偽裝，“擒賊先擒王。我做事向來講究效率。感謝你們家的萬映兒給了我這麽一個籠絡人心的機會。如果不是她從我眼皮子底下帶人，我還得考慮使用美人計哄騙小姑娘。”
謝星闌輕輕嘖了聲。
竟然有一種失望的情緒浸潤在話裏，幽幽淡淡的，不細品隻覺得是逢場作戲的手法。
他抱怨，“也沒見你使用點美人計籠絡我呀。”
“家裏有一個還不夠？”時薑挑起眼尾，斜眸一瞥。
接著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忽而莞爾勾唇。漿果色唇釉增添了一抹冷豔的別樣風情，“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當我今天就是在使計。”
“他們決定用你給的Demo，所以…”
謝星闌打斷，“跟我說了這麽多，不會是在擔心我找那個小奶狗的麻煩吧？”
“不過，說句實話，”他舌尖抵住上顎，虛情假意地建議，“小奶狗會說謊啊。這個習慣不太好，得改。”
“見多了魑魅魍魎，說謊技能本身就是一種自衛。我剛才也說了，他們長期行走地下。”時薑先抑後揚，話鋒一轉，“不過我已經訓過他，就在剛才進主控室之前。”
她這話不假。
剛才她已經找到唐雙，聊得就是這件事。
連她都搞不定的謝星闌，唐雙在生日會上假借伍梓柔傳話的伎倆，怎麽可能逃得過他的眼。
好在自己隻說點明一二，唐雙就懂了。壓根兒不用自己多費口舌。
“相信謝公子哥兒不會這麽記仇。”她破罐子破摔，過分坦誠，全然沒有考慮去遮掩些什麽。也不管謝星闌是怎麽想。
最好印象越往壞了造，反正她本就不是良善一輩。
奈何做個惡人，也在這一天遭遇到了滑鐵盧。
謝星闌魔高一丈，提了個條件，“《可伊》周年慶，我這邊缺個女伴。”
時薑無動於衷，“萬映兒的邀請函已經寄過去。”
“她可遠遠不及你。”謝星闌雲淡風輕，“想知道唐雙的背景嗎？H城，家裏還有個正在準備拿慈善教育基金的妹妹。如果我沒記錯，你就是那個幕後的慈善家，對吧？”
“……”時薑在心裏暗罵一句粗話，顰緊了眉頭。
“知道你到時候會很忙，我隻要一個陪同的出場。”謝星闌退讓半步，“如果擔心季影不同意，我可以幫你去說通。”
季總一定會在下一章出現。（對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