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誅心的怨
那晚,是他們的初夜,也是從那晚開始,墨止夜對雲安的心,再無從收斂。
誅心對夢笙的厭惡也日漸明顯,因為他隻能藏在暗處,反倒容易調查夢笙的事情,他開始密切留意夢笙的動向。漸漸的,夢笙與連震的會麵愈發頻繁,他明明有口,卻難言,因為他說了,墨止夜也不會信,反而會斥責他,久而久之,誅心隻有偷偷地調查,再不敢向墨止夜匯報。
日子一天天過去,沐風的死訊給墨止夜很大的打擊。
誅心再次匯報,他親眼所見,凶手就是夢笙。
就連誅心的傷處,普天之下也隻有墨止夜和夢笙才可以做到。
終於,墨止夜對夢笙有了絲懷疑,可這懷疑的萌芽還沒有開花結果,祭司府便又接到一個噩耗。
夢笙查出殺死沐風的凶手藏在國相府,探查時不慎被擒,為了不被用刑逼供,已經自盡在國相府地牢之中。
夢笙的頭顱送上祭司府上的那一刻,墨止夜便瘋了,那顆頭他不想看,也不敢看,他唯一想做的,隻有屠了國相府而已!
身邊最親近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讓他如何承受得了?
什麽使命,什麽職責,這一刻他統統不想管!他要做的,就是為他的好友、他的女人報仇!
墨止夜真的殺到了國相府,連震雖早有準備,部署了軍隊鎮壓,可他們又哪裏是發了瘋的墨止夜的對手?須臾間,國相府遭到血洗。殺紅了眼的墨止夜終於對上了連震,殺了他,就可以替沐風和夢笙報仇了!
“等等!”死亡麵前,連震終於有了些俱意,他顫巍巍地拿出一本古籍遞過去,身子早已抖成了篩糠:“這個,或許有方法能夠將夢笙的魂魄從冥界帶回來,你的話,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
墨止夜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隻要有了夢笙的魂魄,他就有能力讓她重生。
連震見墨止夜有所鬆動,頓時鬆了口氣,戰戰兢兢地又道:“趁著她死的時間還不長,你現在去或許能夠追得回來。”
墨止夜接過了古籍,連震麵上浮現出了劫後餘生的笑意,可這笑意沒停留過三秒,就被驚愕所取代,墨止夜提著滴血的劍離開,再不去看身後身首異處的連震。
如今想來,但凡墨止夜能稍稍冷靜一點,能過多看一眼夢笙的頭,多看一眼死透了的連震,那後麵一係列不可扭轉的事件都不會發生了。
說到底,關心則亂,麵對生離死別,墨止夜做不到那樣冷血從容。
按照古籍上的禁法,墨止夜真的闖入了冥界,彼時的冥王正厭煩於冥界千篇一律的單調生活,看到這一味調味劑還覺得蠻新鮮的。
可這新鮮勁兒沒過多久,冥王就頭痛了,這闖入冥界大鬧的人類還真不是有兩把刷子那麽簡單,幾番纏鬥下來,兩人均有負傷,而他的冥界更是被人家翻了個底朝天。
冥王氣不打一出來,你來玩可以,你毀人家底盤就不道德了吧?可他沒等反應過來,墨止夜已經揪著他的衣襟咆哮著問出口:“笙兒究竟在哪?”
冥王也火了,反揪著他的衣襟亦咆哮道:“我上哪給你找去?”
雙方僵持不下,底下的陰兵根本插不上手,隻有在底下觀戰。
冥王也不擔心,反正這裏是冥界,墨止夜一個活人即使功力再強悍,也架不住陰氣的侵蝕,要不了多久就會耗盡功力被拿下。
果不其然,墨止夜的力量逐漸消散,幾個陰兵簡簡單單就製住了他。
冥王看著墨止夜,就覺得在這冥界的漫長歲月,有個這麽有趣的人做陪練似乎也是很愉快的一件事,可沒等實施,事態卻再度發生了轉折。
冥界狂風驟起,連冥王都不由鄭重起來,對著半空中高喝一聲:“來者何人!”語調中已然彰顯出了不悅。
立時,連震為首的一眾人馬從天而降,仿若天兵天將般席卷而來。
冥王怒極反笑:“我回去定要翻翻陰曆,看看今兒個是什麽日子,怎麽是個人都敢擅闖我冥界?當我是死的嗎?”
連震功力到底不及墨止夜,雖用禁術下至冥府,卻維持不了太久,見到奄奄一息的墨止夜,就知道是他收網的時候了。
“冥王不要誤會,我此次前來隻是為誅殺逆賊,好向我們王上交差。”
冥王挑挑眉,十分不滿:“這人到了我冥界,就歸我冥界處置了,怎麽?你一個小小人類,敢跟我冥界搶人?”
連震嗬嗬一笑,謙卑開口:“不敢不敢,隻是王上有令,需帶逆賊人頭覲見。若這逆賊得罪了冥王,冥王大可拘了他的魂魄,好好懲戒。”
冥王一想,也不無道理,他左右也要扔掉他的肉身,餘下魂魄陪他慢慢玩,這肉身扔哪裏都一樣,給了他們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這幾個擅闖地府的人,真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罷了罷了!我今兒個也玩累了,你們辦完了事,哪來的就給我滾回哪裏去。”
連震笑著作揖:“多謝冥王!”
冥王不耐地揮揮手,示意他們辦完了事就快滾。
那連震也不廢話,轉頭對身後人群中的一個方向輕描淡寫地道一句:“夢笙,你來動手!”
“是!”
冥王被這清脆的聲音吸引,不由側目多看了兩眼,就見一個長相脫俗的美豔女子自人群中走出來,麵無表情地走到墨止夜的麵前。
墨止夜那時的表情,冥王怎麽都忘不了,震驚、憤怒、絕望、還有一絲心灰意冷後的從容,萬千情緒交織在一起,卻唯獨沒有恨意。
“你沒死?”墨止夜淒然問道
回以他的,是無比冷漠的一個“是”字。
“你是連震派來的?”
“是!”
“沐風呢?也是你殺的?”
“是!”
“嗬!”墨止夜笑了,一滴淚悄無聲息地滑落。
“還有什麽要說的麽?”這是夢笙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墨止夜不語,緩緩閉上了眼睛。
……
誅心末了補充道:“很多事我也並不清楚,比如冥界中發生的,都是後來冥王大人親口告之於我。他本就是個肆意灑脫的性子,有什麽話必然藏不住,所以我一問,他就都說了。”
雲安見過冥王,也知道誅心所言非虛,若這一切都是冥王告訴他的,那麽真實度必定是百分百。
眼前蒙了層霧氣,她想象過墨止夜闖入冥界的場麵,想象過他得知自己被騙後的模樣,可聽過誅心的敘述,她才知道事實遠比她想象的來的慘烈。
誅心毫不留情地繼續道:“尊主終於還是以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他變得更加冷血,更加殺伐決斷,作為鬼王,他無可挑剔。可是……”誅心兀地瞪向雲安,眼中滿是憎恨:“尊主又一次遇見了你!又一次變了,毫無底線的樣子簡直與當年如出一轍!”
雲安此刻萬分理解誅心,他眼睜睜目睹了自己的恩師一步步走進敵人的陷阱裏直到慘死,如何能不怨?夢笙在中間發揮了最大的作用,誅心當然恨她,連帶著恨自己,這都是無可厚非的。
可最讓她心疼的,還是墨止夜,他是懷揣著怎樣的心再次接納她的?他心裏又是經曆了怎樣的掙紮,才說服了自己重新相信她?
心上仿佛被狠狠剜了一刀,再撒上一把鹽,疼得她透不過氣來。
雲安捂著胸口流淚的模樣,好巧不巧地被墨止夜看見,頓時一道淩厲的視線直直地剜向誅心。
誅心有口難言,他隻是照實回答了雲安的問題,她為什麽會哭他又怎麽會知道啊?
雲安感覺到一片陰影籠罩下來,才發覺墨止夜走進,忙擦掉眼淚,卻不敢抬頭看他。
誅心如坐針氈,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他家尊主的眼神越來越淩厲,讓他站起來也不是,坐下也不是。
“怎麽哭了?”這話像是在問雲安,可淩厲冰冷的語調分明是在審問誅心。
雲安不想連累誅心,畢竟以後還有想問的事,得罪了他以後豈不是問都沒得問了?
忙抬起頭,笑嗬嗬地回嘴:“逗你呢!我怎麽可能會哭?”
雲安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紅了,隻這濃重的鼻音就足以把她出賣了,有些懊惱,又有些忐忑地看著墨止夜,隻見他淡定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落在自己臉上,仿佛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
雲安下意識地抬手又在眼角處擦了擦,明明已經沒有眼淚了,為什麽他還這麽看著她?
說謊無果,雲安隻有用轉移話題的方式讓墨止夜不再為難誅心:“你跟沐風談的怎麽樣了?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墨止夜深深地看她一眼,半晌才道:“先不急著走,你不是喜歡這裏麽?我們便多住幾日吧。”
雲安有些欣喜地點頭,她是真喜歡這裏!
“誅心。”
清冷的一聲呼喚讓雲安和誅心的心都“咯噔”一聲,誅心慌忙站起來,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