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這是你的懲罰嗎?
甚至也有些鄙夷,藏書閣中單是關於醫藥理的書籍就有萬卷,卻沒有哪怕一篇是關於治療心脈盡毀的,倒是一遍遍地告訴他們,這是個無藥可治的症狀,一遍遍地讓他們死心!
雲安這邊,殘餘的火毒已經全數除盡,可雲安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鬼力對雲安再無作用,即使雲安的三魂七魄都穩定下來,可肉身的死亡速度是誰都無法阻止的。
經此一禍,雲安的魂魄少說也要沉睡個幾千年,才會重又溫養出意識吧?
若真如此,他便守在這鬼界,守著她的魂魄,就這麽等下去吧……好歹,保住了她的魂魄,就有希望了不是嗎?
可他不甘心!他不想兩個人最後是這樣的結果,他不想重複著等待,他好容易放下心結,還沒有來得及好好補償她!
這是你對本尊的懲罰麽?懲罰本尊那般不信任你……
悲傷自心間溢出,鬼是沒有眼淚的,墨止夜眼底血紅一片,麵上滿是懊悔和悲切的痛苦之色。
抱著雲安如同抱著一個殘破不堪的木偶,可饒是如此,墨止夜依舊不願意放手。
鬼界界口似有波動,他無心去管,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冥王那邊,看著判官攜著一個半人高的黑衣小女娃,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是怎麽一回事。
那小女娃神情冷酷,看著冥王絲毫不畏懼地質問道:“沐瑾大人在哪裏,為什麽她氣息衰弱的我快感受不到了?”
“誰,誰?”冥王迷茫地看著小女娃,甚至連她如此無禮的態度都沒察覺。
沐風原本還在翻書,聽聞女孩的話登時就坐不住了,忙衝上前看向那個小女娃。
女孩膚若凝脂,黑發如墨,雙眼靈動有神,精致得宛若一個瓷娃娃,一席黑色輕紗裙也是當年大玄的盛行裝束。一瞬間,沐風反應過來,半蹲下來抓著女孩的肩膀,又驚又喜地問了句:“你是那顆小黑珠的器靈?”
小女孩上下打量了沐風一眼,麵上多了幾分疑惑:“你又是誰?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些微的玊族氣息,你是玊族之後?”
沐風來不及向她做自我介紹了,隻激動地問:“別管那麽多了,你能不能救救雲安——也就是沐瑾?”
小女孩更加疑惑,歪著頭正要發問,卻被沐風整個抱起來便往雲安那裏衝。
“喂喂喂!你先放我下來!回答我的問題啊——”
沐風沒空回答,直接將小女孩扔到雲安跟前。
這下小女孩不說話了,靈動的大眼瞪得更圓,看著雲安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墨止夜見到她,疑惑的眸光投向沐風,沐風忙解釋道:“這是那顆黑珠的器靈。”
小女孩上前一步,細嫩的小手輕輕搭在雲安的額間,緩緩合上了眼。
時間都靜止了,沐風感受著空氣中無比熟悉又無比強大的氣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女孩周身散發著縷縷金華,晃得人睜不開眼。
最先感受到雲安變化的,是死死抱著她的墨止夜。感受到她呼吸逐漸平穩,感受到她逐漸恢複過來的魂力,他麵上溢出一絲狂喜,一瞬不瞬地盯著雲安的臉。
女孩身上的光華淡了幾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沐風覺得她的身影也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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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安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記得他被誅心襲擊,受了極獄之火的重創,最後一眼,她見到了墨止夜。
可眼前這水深火熱的場景又是怎麽回事?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楚讓她的意識逐漸消散,她幾乎忍受不了那股炙熱,一遍遍地焚燒著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結束,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會從這可怕的場景中脫離。
意識一點點消失,那非人的折磨似乎也不是那麽痛苦了,快結束了嗎?這樣無力縹緲的感覺,是她要死了嗎?
徒然,一股清涼流進靈魂深處,讓雲安一瞬間清醒過來,痛苦再次席卷而來,卻多了一股力量陪她一起抗衡。
那滂沱的力量太過熟悉,雲安唇角嗡動著發不出聲音,但她知道,她念的是他的名字。
意識再度消失前,她聽到他的聲音:“這是你對本尊的懲罰嗎?懲罰本尊那樣不信任你……”
她想說不是,她想說她從未怪過他,可是真的好累啊!她想她應該好好睡一覺,等到睡醒了,再跟他解釋……
一縷金華,驅散了暗沉沉的烏雲,仿若暴雨後浮現出的一縷陽光,照耀在雲安身上,讓她睡意全無。
這氣息,陌生又熟悉,她看著那縷金芒飄飄忽忽來到她眼前,在她麵前站定。
那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她從未見過,又像是早就見過……
雲安累得沒力氣說話,意識也遲鈍的沒有能力思考她到底是誰,隻有木訥地看著她。
小女孩重重地歎了口氣,後怕地念叨一句:“幸好我醒的及時,不然就趕不上了!”
“沐瑾大人,您睡了太久了,該醒過來了!”
雲安隨著她這番話而身形一陣,心裏某個角落炸裂開,裏麵那一直被保護得很好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意識裏湧進了太多的東西,雲安無法吸收,徹底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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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止夜盯著雲安發了七天的呆。
自從那日黑珠的器靈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雲安的身體就開始緩慢地自我修複起來。墨止夜經常通過鬼力探查雲安體內的狀況,每看一次都覺得震驚不已。
粉碎的經脈有著它自己的規律,一點點搭建重組,進度雖慢,但有條不紊,雲安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
她的枕邊放著那支雕工精美的白玉簪,上頭的黑珠卻不翼而飛。
冥王推門進來,端著滋補的湯藥,已經習慣了墨止夜那木訥的神情,隻淡淡地道一句:“我跟玊族的小子又研製了新藥,她的心肺比常人脆弱些,這藥或許會有效用。”
墨止夜一言不發地接過那藥,含入口中再渡給雲安。這七日都是如此,雲安咽不下任何東西,水也好、湯藥也好、流食也好,都是這麽硬灌進去的,索性有了這些藥,雲安體內經脈搭建的速度快了不少。
沐風照例過來診脈,雖然雲安體內大半的經脈都還沒搭建完,五髒六腑的損傷卻好了個七八分。
跟冥王交換了個眼神,兩人皆在彼此眼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沐風看向墨止夜,小心翼翼地道一句:“雲安應該是快醒了。”
果然,在聽到這一句後,墨止夜的眼底有了光彩,看向雲安的眸光也有了幾分熱切。
“就是經脈損傷嚴重,之前的努力是要白費了,不知道雲安醒了知道這件事,會不會難受。”
好容易再次掌握了那些術法,這一場禍事卻導致她短期內都無法運功,以雲安執拗的性子,隻怕不是那麽容易看得開的。
墨止夜嘶啞著聲音緩緩道一句:“醒過來就好,眼下這樣的情況,誰還顧得上那麽多。”
冥王在一旁還有些後怕,總算人是救回來了,不然天知道這瘋子要怎麽發瘋呢。想到始作俑者,冥王不由在一旁小聲問沐風:“對了!那個小誅心,我聽說老墨沒處置?”
沐風看了眼墨止夜,歎了口氣跟冥王一道出了房門,才緩緩道:“我也是聽趙營說的,誅心被夜卸了一身鬼力,如今的修為連那些鬼侍都不如。”
冥王有些驚奇,皺著眉念道:“老墨當時居然還有理智沒直接打得他魂飛魄散?”
“我想,夜是打算讓雲安親自懲處誅心吧……”沐風看了眼身後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沒再多言。
“算了算了!不想這些糟心的事了,我昨晚上看到一本很有意思的藥經,今天再去瞧瞧!”
冥王這幾天出入藏書閣的次數勤了,鬆懈下來以後倒發現不少他都沒能掌握的醫學知識,驚訝之餘也由衷地感歎一聲,玊族藏書果然名不虛傳。於是這些日子硬是死皮賴臉地去盜學玊族的醫術,沐風不予計較,偶爾兩人還會湊在一起探討一番,給雲安研究個新藥。
雖然這麽一看,雲安完全就是一隻實驗用的小白鼠,可藥效上還是沒得說的。
一轉眼又是三天過去。
當雲安再度睜開眼,對上墨止夜那如同深潭的眸子時,周遭仿佛都凝固了一般,靜止下來。
“止夜……”這一聲呼喚,百感交集,以往的點滴在腦中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不管是千年前的初遇,還是大半年前的重逢。
“你醒啦!”欣喜和心疼在臉上糾結在一起,墨止夜的臉都有些僵硬了,一時間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雲安輕輕點頭,下一刻便被他整個攬進了懷裏。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雲安躲在他的懷裏,悶悶地念著。
抱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雲安不由輕咳出聲:“咳咳!放開,透不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