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輪木氣車
第二天的日出時分,尚在洗漱的陸離被旁邊的問題寶寶——方舒誌問得胸中直燒起無名火,且有越燒越大的趨勢。這家夥昨晚就開始以一副“純良天真”的模樣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直問到夜半三更,搞得陸離都沒得覺睡。想那方舒誌也是被即將出發前往城裏參加氣驗大典的喜悅給蒙了耳目,竟沒絲毫察覺到他快要忍無可忍了。陸離的臉色有點黑。
“你說我該不該把我的大碗帶上?沒它我可能吃不下飯。”
“帶。”
“行,聽小陸哥的。我的草藥沒煎完,沒有盡數喝完,會不會沒得效果?我要現在就去煎好帶去喝嗎?”
“時間不夠了。”
“那也是,啊!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路上的幹糧誰來準備,徐老會幫我們準備嗎?你有問過他嗎?”
“不清楚,沒問過。我建議你……”沒等陸離的話講完,方舒誌已經跑出門去了,丟下一句:“我去問問!”
陸離深吸一口氣,把胸中的火和下半句“最好別去找徐老”壓了下去。
不消片刻,徐老咆哮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你最好即刻消失在我麵前,否則你別想參加氣驗大典了!給我回你老家去待兩天!”
陸離呼出一口氣,隻覺得神清氣爽,連困倦都消了大半。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二十名學生加兩個老師——徐老和學院的護衛員,共二十二人,有條不紊地在學院門前的大馬路旁站好,昂首挺胸,神采飛揚。
昨日徐老就說了今早會有城裏專門的氣士前來接送他們,學堂當時頓時就炸開了鍋:“氣士!煉氣的!”“終於要見到活的氣士了!”“會不會長得很高大威猛!”
“啊啊啊!我要見到傳說了嗎?”
一個個癲狂地像手舞足蹈的瘋猴子,課都沒法上。
徐老想著昨天的情景,又見到他們現在迵然不同行為姿態:飛揚的神采,挺拔的身軀。心裏很是得意,不愧是他教出來的,該穩重的時候就穩重,一點也不給他跌麵子。
陸離排在最後麵看到同窗們如此姿態,心裏也在訝異:這幫昨天還咋咋呼呼的家夥,今天倒真是人模人樣。
辰時中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馬路盡頭拐彎處傳來了輕飄飄的車輪聲,像是車輪碾壓過棉絮的聲響,有點怪異的安靜。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前一後怪異的兩輛“馬車”停在他們前麵。
一個學員睜大了眼睛,語無倫次訝道:“輪子?這竟是隻長輪子的馬!”
“難怪剛剛沒聽到有馬蹄聲!”另一個學員呢喃道。
“可這速度也忒快了吧!就一眨眼的功夫,它們就形如鬼魅般到了我們麵前。”有學員怔怔地絮叨。
有人聲響起:“這種款型的車叫五輪木氣車,是我們那規格最低的一款。車子前麵可不是活馬喲,是以馬為模型製造的一種製動裝置,隻消輸入氣,整輛木氣車就可以驅動起來,兩天的時間就可以從卓瑪河的源頭跑到下遊去,比尋常馬車快的可不隻一條卓瑪河。”
眾人才注意到兩輛馬車上各坐著一個身穿海綠色對襟綢衣,氣度不凡的青年。
眾人再細看這奇怪的“馬車”,隻見這兩輛“馬車”車廂有半丈多寬,一丈多長,容下十來個人綽綽有餘。車廂上刻有古樸的花紋,很是大氣。奇怪的地方就在於它們比尋常的馬車多了三個輪子,車廂下相對著有四個,而還有一個在前麵的馬下!再細看那馬,竟是隻以假亂真的馬頭模型!巧奪天工的技藝把它雕刻的栩栩如生,竟混亂了眾人的雙眼,都以為是活馬!
見到此,還是老持莊重的徐老見識廣,禮貌詢問道:“敢問二位是打那雲川城而來?”
兩名青年隨即下車對徐老抱拳,其中年紀稍大一點的開口道:“我們二人正是從雲川城而來,接送白鹿學院參加氣驗大典的二十名學生。在下楚青,這是舍弟楚禾。想必您就是徐謙徐老先生了。”
“正是老朽,二位可真恍若那神仙般的人物,超然脫俗,氣質出塵。”徐老讚道。
楚禾禮貌回道:“先生繆讚了,我等不過也是凡塵俗物,掙紮於這濁濁塵煙裏。敢問先生學生人數可到齊了?”
徐老又重叫學生報了一次數,才回:“人數齊全,有勞二位了。”
“先生客氣了,那就請諸位學員均數分成兩列,一列上一輛木氣車。委屈先生與我同坐在禦車處。”說完楚青和楚禾就去開後車門了。
眾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上車。
車廂寬大,內有兩排牛皮座位,十人對坐,剛好坐滿。先生和護衛員各坐在前頭禦車處。
陸離在車上坐定,那楚青的聲音傳來:“諸位坐穩了,啟程咯!”
陸離透過駕駛處與車廂的隔窗就看見他兩手從下往上運於胸前,緩緩向前遞送,仿若有氣流送出,直湧入那馬頭模型裏,手掌全開,然後雙掌虛握,陸離感覺他是在握住類似方向盤的物件。旋即,木氣車就開始輕微振動起來,轉了個彎,就飛奔出去了。眾人皆驚呼出聲,大呼不可思議!
陸離看見鏤空菱花窗外的景物飛速而過,留下模糊的影子。有猛烈的風灌進車廂裏,吹得眾人的頭發衣服獵獵作響,恍若在風中急速飛行。
“各位,若覺得灌進的風大,可以按一下窗左下邊突出的按鈕。”禦車的楚青提醒道。
陸離正好坐在窗邊,細眼一看,果真見有一圓形按鈕,手按下去,“哢哢”幾聲,鏤空空格就被暗處伸出的木塊契合上了。等四扇窗都合上,車廂裏一下子暗了下來,隻有隔窗處還透著微弱的光。一個恍神間,車廂又亮了起來,眾人又驚呼出口。原是頭頂懸掛著的琉璃燈亮了起來。
陸離雖不知是什麽原理,但肯定與那所謂的氣脫不了幹係。他第一次對那氣有了熱切的憧憬。
透過隔窗,陸離觀察到禦車的楚青周身似有氣流湧動,還有前麵一輛木氣車的車輪上好似也有氣流湧動著,像是附著在表麵一樣,沒有車輪碾壓馬路的聲響,許是這氣的緣故,車輪與地麵幾乎沒有接觸,速度能不快嗎!
陸離又問邊上的同窗有沒有看到類似的情況,同窗顯然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隻是愣愣的“哦”了一下,陸離不置可否。
棧道馬路上的兩輛木氣車飛奔而走,直衝向那雲川城去,那裏有上天為他們每人譜下的命運的序章。
雲川城中,熱鬧的街市裏,一位著鮮紅色修身長袍,外套黑色無領對襟坎肩,一身草原部族服飾,卻挽著中原發髻打扮的豆蔻年華少女,正背著雙手,興高采烈的左瞅瞅右看看,額前的白細珠流蘇碰擊出悅耳的珠玉之聲,更添其嬌俏。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沒人對她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覺得奇怪,因著方與國與居於其北方的草原部族從立國以來一直保持著友好往來,相互通婚,兩方文化相交融,反有其獨特的韻味在其中。
這少女估計是玩夠了,像是突然記起什麽重要的事情來,拍了一下額頭,“噢”一聲後,匆忙捉住一個路人問道:“請問大叔你知道雲川城的禮堂在哪嗎?”那大叔見是這麽嬌憨秀美的少女,獨個在街上亂逛,便好意提醒:“姑娘,你方向反了,禮堂在雲川城東邊呢,你怎麽淨往西邊走!”
“啊,難怪我老看見有人往我後邊走,當時還疑惑,果真是走錯啦!”少女恍然大悟道。
“你這姑娘可留點心吧!最近氣驗大典舉行在即,不懷好意的不法之徒都匯集到雲川城來了。”大叔念叨著。
少女若有所思:“好的,我會注意的,大叔,謝謝你啦,你是好人,願長生天保佑你!”說著就回頭蹦蹦跳跳地往禮堂去。
大叔歎了口氣:“現在的小姑娘啊!”
豈知他們的談話都被旁邊一尖嘴猴腮的廋黑個子全聽了去。他尾隨著那少女。
少女走著走著又失了方向,正想再向路人打聽,一廋黑個青年就攔住了她:“敢問姑娘是前往禮堂嗎?”
少女見他無事獻殷勤,眼珠轉了轉,正待開口。一溫潤的聲音響起:“妹妹,你可讓哥哥我好找,怎麽又亂跑了?找不到你我該如何是好?”很親昵的語氣。
少女看了看眼前俊秀的白衣少年郎,眼珠再轉了轉,故作生氣:“哼,哥哥好意思說,你淨忙自己的事,對我不管不顧的,我隻能自己找樂子去唄。”說著眼眶裏竟似有淚珠在打轉。
那黑廋青年被這突如其來的哥哥整蒙了。
那少年卻隻怔了一瞬,旋即恢複親昵語氣:“是哥哥錯了,這不是來尋你來了?別氣了,阿爹還在前頭等我們。”
少女撇嘴不做聲。
黑廋青年覺得有點尷尬,知道今天這事是不成了,說了聲“打擾了”就快速走了。
少女見他走了,用撒嬌的語氣挽上少年的胳膊對少年說:“哥哥,我們走吧!”
少年臉色微紅,忙澄清:“姑娘,真對不住,剛剛那個人明顯就是心懷不軌,我才想出這下策,萬望姑娘海涵!”
“哥哥,你怎可以轉身就不認我這個妹妹了!”說著竟真委屈地哭了起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對少年行以注目禮。
那少年知逃不過,心裏歎了口氣,溫柔地對少女說:“那好,哥哥現在就帶你去禮堂好不?別哭了。”
少女抬起頭,立刻轉涕為笑:“那走吧!”大步往前走去,全然沒有剛才的委屈樣。
少年隻得跟上去,左右他也是要去禮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