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二女林間見懷真
石安歌望了一眼她，道：“你可覺察到他體內的印製？”
葭草倒是沒有驚訝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依舊是用那寒冷中帶有些許暖意的語氣說話：“察覺到了，像是在不停地開拓著他的丹田。”
石安歌點了點頭，又道：“不止這一層。”
“還有？這我可就察覺不出來了。”葭草微微揚起頭，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天空，“現下這些修行法子跟家族給我煉的不太同，我也不太會看，你看出來了？”
石安歌回她：“沒有，猜測出來的，一直在壓製著他的進階。”
葭草疑惑地看了一眼她：“裴老爺子以前可有跟你講過？”
“沒有來得及講，他便化為了無妄之牆。離開候府之前，我倒是見過陸叔叔為數不多的幾次與他接觸，都是單獨在一個封閉的小房子裏，這便是我猜測的依據。”提及往事的石安歌臉上倒是難得地現出幾分疑慮。
“你懷疑是大將軍？不應該……所謂虎毒不食子，他這樣幹不是致他兒子於死地嗎？”葭草難以置信道，“當年你離開候府後可為他吃了不少罪，遭了不少難。那樣的境況，不是應該讓他盡快擁有自保能力？而且我最想不通之處便是為什麽大將軍後來要把他兒子送走？在你師父身邊，或者在他外公身邊都強啊，再不濟不還有一個安定公。”
石安歌道：“不知道。”
“可能大將軍隻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不要牽扯進來罷，他的一生都被困在其中，不得脫身。也許隻是簡單地盼望自己的兒子能安安靜靜地享用這最後的落日餘暉，畢竟這個困境還真不是以個人力量可以左右的。”
“我家族那邊著手研製的東西好像已經快接近尾聲。”說著說著，葭草的臉色出現了悲傷和迷茫的神色，“又一個二十年來到，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這也是最後一場了吧。”
說完，她伸出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把一隻飛掠過的螢火蟲握在手中：“我們不過也是他人拳中之物罷了。”
一輪明月初上，傾灑下瑩白柔和的月華，又透過樹梢，投下重重樹影。
夏蟬還在賣力地歌唱著，揮舞著即將到頭的喧囂生命力。
蟲鳴中，石安歌開口：“有人來了。”
葭草臉上迷茫的神色立馬消失，擺出一向微冷的表情，在這似練的月華籠罩下，顯得更加高潔典雅，一如那傲骨雪中的紅梅。
“方與國薑懷真見過元冬後人，娜丹姑娘。”一名二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舉雙手朝他們行禮。
月光下，隻見他著金黃色曲領常服，胸口繡有一朵純黃蠶絲海棠花，金黃革帶束腰，又佩以玉劍玉佩於其上。
高冠束發，麵容白淨，星目朗朗，其稍寬的眼距讓人錯以為眼前站立的不過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公子。
石安歌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葭草冷淡開口道：“你我屬同輩，家族這幾年也不在世間露麵，你貴為一國皇子，該是我們向你行禮才是。”
說罷，便輕輕屈身朝他行了禮。
石安歌沒有動作。
那自稱薑懷真的青年慌忙道：“既是同輩，那就不必過多禮數。二位姑娘來此，還望莫怪有失遠迎。”
葭草道：“倒不用遠迎，我與她不過是恰巧碰上，閑聊兩句，還望莫要諸多猜測。”
薑懷真露出笑容來：“有客遠來自是該歡迎，何來莫須有的猜測。本來皇兄也要過來的，不承想因著明天的劃舟聯賽事宜，被絆住了腳，抽不開身，固隻有我一人前來。”
葭草接道：“你們的心意我們知曉了，如若無事便就此各自離去罷。”
“是。”說完那薑懷真就真的退下了。
葭草望向石安歌：“這懷真二皇子竟真不如從前那般任性了，我還真是不太習慣，這世間人竟變遷得這麽快。”
石安歌依舊沒有出聲。
二人繼續在這林間月華裏踱步。
月已上梢頭，萬物開始進入夢鄉。
陸離去看望穆靈均，聽他說了一下今天的經曆。
原來穆靈均跟趙鵬輝、錢天冬、李大山等幾名在方州數得上有名氣的家族子弟聯合其他州的家族子弟一起進入了森林內層，據說是去圍捕罕見的幾種靈獸。
陸離聽後不免感慨，原來各個州的學生也是可以以這種方式和平共處的。
穆靈均笑他想得太複雜。
說完又去跟趙鵬輝講了一下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趙鵬輝安慰他不必過多介懷，受傷是煉氣者常有的事，性命無虞便不成問題。
陸離聽完後又去孫楠的帳篷詢問了一下，徐娜說孫楠喝了粥之後便進入了運氣恢複狀態，好明天參加禦氣劃舟，叫他放寬心。
陸離做完這些便無事可做，索性回了帳篷歇息，也算是蓄足精神為明天的劃舟做準備。
躺在床上卻是開始思潮起伏起來。
許是今天氣力用得太多，想了不過半響便進入了睡眠狀態。
他做了一個夢，一如十二歲時做的那個夢相差無幾。
依舊是那棵開得燦爛的海棠樹，依舊是那個有著一根大辮子的女子，不過這次他們隻是輕輕相擁靠在枝幹上，看著滿天的繁星和遍野的螢火蟲。
依舊沒有交流，他們之間似是已經不用言語來表達，隻稍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足以明白對方的想法。
有亮光從帳篷的縫隙裏透進來，陸離醒轉睜開了眼睛。
他慢慢坐了起來，覺得身體有些異樣。
同帳篷的師兄可能是因為今天要參加禦氣劃舟，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
見陸離起來，向他打招呼：“早啊，陸離師弟，趕緊去洗漱吧，一會兒可就要出發前往金渡頭了。”
陸離笑笑，起身穿鞋，看到睡覺的席子時愣了愣。
“怎麽了？”那師兄見他站在木床前一動不動的，便走過來詢問一下。
望了一眼，揶揄笑陸離：“喲～小夥子就是年輕氣盛，昨晚夢到誰家的姑娘了？”
其他幾名正在忙活自己事情的師兄聞聲後也過來瞅瞅，然後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個別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陸離的肩膀。
陸離訕笑道：“哪有什麽姑娘，這不是很自然的正常現象嘛，我、我去找條褲子來換。”
一個師兄感慨地笑道：“青春呐！”
陸離洗漱完，又把那木床簡單處理了一下，就出去集合了。
趙鵬輝點完人數，朗聲道：“各位同學都把自己的東西帶齊全了，可別漏下什麽，稍後會有人來拆除帳篷，可別留下什麽不好的影響。”
眾學生異口同聲道：“報告趙師兄，已全部帶全！”
“好！我們這就出發前往金渡頭與葉教諭匯合。”
五十一名同學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