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是是非非陳年事
他的聲音開始有些許哽咽,而二人並沒有插話的打算。
“可怎麽卻成了這樣,妻兒受屈辱而死,自己一怒之下錯手傷了無辜的人。為保性命,丟下老母老父,讓他們在本該在頤養天年的時候要承受別人對不孝子的指指點點,終日難安。回去看他們還不能光明正大,偷偷摸摸從自家後門進,怕被人知道被戳脊梁骨。灰溜溜地像條喪家犬來了這方州,以為沒人知道自己的過去,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以為這樣子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也行,可到頭來還是要受屈辱,要忍氣吞聲。我也是個有雄心壯誌的煉氣者,我也是個光明正大的人,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這就是所謂的命數麽……”
覃歡停了下來之後,氣氛一時沉默,他淒涼笑道:“你們也是打從心裏認為我就是一個無能的人罷。”
雷昊陽維持著仰頭的姿勢,接道:“我可沒有這樣子想,怎麽說在我們係裏,我才是事最多,最招人煩的那個,要不是因為跟我時常待一塊,你才不會被其他人注意到,所以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了。”
陸離也仰著頭道:“覃歡師兄,事情沒有那麽糟,時間過去了你會覺得今天的自己過分矯情,會無地自容的。”
“喂——你們這是來安慰人的?”覃歡用一隻手蓋起雙眼,苦笑道,“好吧,的確感覺雷昊陽比較事兒多討人厭。”
“哎哎——過分了啊!怎麽能順著別人安慰你的話說下去,你應該說雷昊陽真是好哥們,不僅陪我打架討公道,還來安慰我——”雷昊陽像是越說越得意了。
陸離伸手送了一巴掌給他:“師兄,要點臉不?明明是你自己先動手惹事,覃歡師兄陪你打架,才惹上這風波的。”
雷昊陽咧嘴罵了幾聲痛:“差不多差不多,你小子怎麽也愛亂打人了,誰教的!我的胳膊,我可還是個傷員——”
“喲,倒是挺好興致的,聽了一封致歉書,就雲淡風輕了。卻不知覃公子是這樣心胸開闊之人,與幾年前那個要殺人妻填命的覃歡倒是大不相同呢。”這是一道很熟悉的聲音,一道他們才在大會堂聽過的倨傲聲音。
覃歡舉開蓋著眼睛的手,一身墨色綢衣的周琪就出現在他眼前,其邊上意料之中粘著那圓臉小生武麟。
雷昊陽立馬跳起來,擋在覃歡麵前,喝道:“你們想怎樣?要想在皇家學院開打,雷昊陽奉陪到底!”
陸離也已經站了過來,周身戒備起來。
卻有一雙手把他倆扒拉開,覃歡咬牙隱忍道:“周琪,你還待怎樣?”
那武麟想要說話,周琪阻止了他,語氣少了以前的高傲輕佻,微微皺起眉頭:“覃歡,我們談談吧。”
雷昊陽連忙回頭對覃歡道:“歡哥,別信他鬼話——”
“好,我也想做個了斷。”覃歡雙眼看著周琪,一個字一個字地講。四周微風起,吹得海棠樹簌簌作響,卻吹不散四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陸離轉身急道:“覃歡師兄,可你還有傷呢!”
有人拉了拉他,卻是雷昊陽,隻聽得他對覃歡道:“你去吧!兄弟我在這兒給你守著,一個不對勁我就衝上去,絕不會讓你再一個人被打,一個人孤立無援。”
覃歡看了一眼他,就跟周琪去了稍遠的亭子裏,留下三人麵麵相覷。
“雷師兄,為什麽不阻止覃歡師兄!待會兒又打了起來,不又得一身傷!”
雷昊陽氣急地拍了一掌陸離的後腦勺:“能不能盼點好?放心,我看出那周琪眼裏並沒有殺意。”
邊上的武麟用鼻子“哼”了一聲。
雷昊陽沒有理會他,與陸離繼續坐回長椅。
陸離緊張地關注亭子裏站著的二人,謹防那周琪再出手。
繃緊的神經裏,隻看到周琪先開口說了些什麽,隨後覃歡隱忍的情緒破裂,激動地搖起周琪的肩膀。
本來已經坐下的陸離作勢就要起身,在他旁邊的雷昊陽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語氣平靜道:“沒事,繼續坐著,看我動作就好。”陸離又不安地坐了下來。
那站著的武麟冷笑道:“放心,我家師兄是個有分寸的人。”
雷昊陽和陸離充耳不聞。
亭子裏的覃歡已經坐到了椅子上,低著頭聽那周琪講話,說了一會兒,周琪臉色開始出現些許愧疚,最後還輕輕拍了拍覃歡的肩膀。然後留下他那把白玉墜山水扇子放在覃歡的旁邊,就抬步離開了。
武麟趕緊跟了上去,陸離和雷昊陽也去看覃歡。
黑瓦紅柱亭子裏,覃歡雙手插進頭發裏,聽到有腳步聲,輕輕抬起頭來,臉上神色有些發灰。
雷昊陽突然笑了出來,拿起一邊的扇子,道:“歡哥,賺了呀!這扇子據說很名貴,還是個上等靈器來著。”
陸離覺得他這個關注點真是非同一般,想了想,靠在朱漆圓柱上聽著他倆的對話。
就聽到覃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周琪說這是給我的賠償,說我以後回家別再偷偷摸摸了,這件事就是個誤會,說他回雲州後會讓家裏澄清的。”
雷昊陽收起笑容,疑惑道:“澄清?”
覃歡靠向背後的美人靠,雙眼望著亭子頂,慢慢說道:“他說我訂婚那天出的那檔子事,他被人灌了了點酒,有點上頭,丹田又運不了氣,催不了酒氣出來,朦朦朧朧間被人帶往一個房間,隨後便出了那事。”
雷昊陽不信道:“扯淡!你不會真的信他這番說辭吧?這樣的胡扯我都可以整出百來個版本來。”
覃歡望著亭子頂道:“我信,他沒有理由大費周章來騙我。”
“那他當初怎麽不這麽跟你說!現在才說不覺得晚了嗎?人命都出了兩條——”雷昊陽激動起來。
覃歡看向雷昊陽道:“周琪說他那時沒有注意那麽多,畢竟他一個世家的大公子,還真的不怎麽會在意到一兩條人命,隻是交給下麵的人處理,之後再也沒有理過。”
亭子裏沉默下來,覃歡繼續道:“周琪也是在他妻子被我打癱了,才知道這件事情這麽嚴重,開始重視起來,可後來我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雲州,他的妻子也被治好了,他發了一通大火,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城裏的風言風語他也懶得在意。直到最近又發生了這件事,看到我,他才想起這件事情。”
“你真的相信了。”雷昊陽問道。
“不信又有什麽辦法。”
覃歡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語氣裏有些許釋然:“走吧,回去收拾包裹回學院。”
三人便走出了亭子,走了一會兒陸離開口道:“師兄,我想看看那棵大海棠樹。”
“也行,帶你繞一繞這皇家學院不成問題。”覃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