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舊府裏立癡癡老人
陸離說道：“院長，掌權的在位者不一定就能明曉百姓的狀況，亦不一定能明白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麽。我知道在位者要顧及各個方方麵麵，難免要做一些大家不能理解的決策出來，所以他們需要強權統治，但，強權之下最需要有清醒的人給他們提醒，不能很容易成為專治的獨裁，成為一個黑暗的暴君，曆史告訴我們這是國亂的征兆，並且離覆滅不遠了。這對於百姓來說是一場劫難，一場人為的劫難。所以，院長，現在我隻需要您一個肯定的態度。”
魏徠依舊不出聲，微微低眼看著桌麵上還冒著幾縷熱氣的茶水，似乎是在思索陸離的話。
王飛接道：“院長，您要相信我們陸少俠，上年秋時發生的戰事不知道您有多少了解的，您還記得一路大軍突圍回方輿國，經過天塹蛇鱗江時，因無法渡江，差點被坤靈國士兵包餃子整鍋滅了的緊急情況嗎？也還記得那一夜之間憑空而現的幾十座救命橋麽？”
魏徠接道：“怎會不記得，那渡江之戰中的橋有如天助，被人們津津樂道了許久。”
王飛得意地指向陸離：“就是你眼前的少俠在幾十萬雙眼睛的眼皮子底下，指揮幾千名煉氣者一夜之間弄出來的！”
魏徠和林一帆紛紛驚訝。
魏徠再次確定道：“你現今才十六七歲左右罷？”
王飛正想替陸離回答，陸離怕他吹過頭了，趕緊截了他話頭，說道：“院長，沒有他說得那麽厲害，隻是大家都想著幫一把士兵，正所謂眾誌成城，大家齊心協力，這才成事。”
陸離又話鋒一轉：“所以院長，您現在可以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複了麽？”
院長意味深長地看著陸離，半響後，才道：“以我們械業所的實力，隻要有確切的數據和材料，假以時日，你們想要的東西，我們的確可以製造出來。”
陸離想要的答案終於得到，大大舒了一口氣，他喜悅道：“院長，有你這一句話，我就可以放心去談判了。”
院長提醒道：“陛下不怎麽過問械業所的事，都是大皇子在管，二皇子平時也會來看看，如果你真的想要做成這一件事，還是先見一下大皇子為好。”
王飛道：“這大皇子可不好說，他一向胸有城府，為人深不可測。而且還是一個煉氣者，我都看不出他的修為。”
陸離堅定道：“那就去見見這一位大皇子。”
魏徠道：“最近海棠花盛開，大皇子正在寰丘壇舉行祭禮，你們想要見他就去那裏碰碰運氣。”
陸離便起身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前往寰丘壇找他。”
魏徠道：“不急，這海棠祭禮要持續三天，皇子隻會在上午時出禮，現在已經接近下午了，明天再說罷。”
陸離便作罷。
魏徠又叫陸離說一些失靈區的現狀，陸離便又說了一些。聽得魏徠和林一帆都感慨頗多，對於裏麵勇於出麵領導的幾個組織者都讚歎不已。
林一帆更是聽得熱血沸騰，激動道：“百姓有難，大丈夫當如萬通者也！”
一直到了下午，日頭西斜時，陸離才與魏徠等人告別。
院長想挽留二人在械業所住一晚，相商事宜，陸離婉拒了。
魏徠此對於陸離的態度已經改觀，他用溫暖的掌心握著陸離的手，激動道：“少俠，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善人，希望你能幫我們爭取到前往那地方的資格，讓我們也能為百姓們出一份力！拜托你了！”
陸離也回握著他的手：“院長，我會的！”
隨後便出了大樓房，林一帆送他們到大門口。
他習慣性地想要抬手摸摸陸離的頭，才發現，陸離的個子已經比他高了，歎道：“小陸離，你真的長大了。竟已經比一帆哥高了，不再是那個看著人群，站在角落裏沉默不說話的小孩子了。”
陸離跨過林一帆的肩膀，笑道：“哪有，你永遠是我的一帆哥！”
林一帆露出兩個笑窩，燦爛笑道：“走吧，你又不願意在這裏陪我住一晚。”
陸離道：“等以後事情都解決了，一定會有機會的。”
執勤室的崔尚天探出半個頭，又開始抹眼淚：“太感人了，孤子又要遠遊，親人隻能含淚相送。”
林一帆笑罵他：“去你的含淚相送！現在哭的可是你！”
話不多時，陸離終究還是抬步離開了械業所。
五名六階氣師隻是在暗中跟著，並沒有明麵一起走。
道路旁，王飛正抱著魏徠送他的白銀狗喜滋滋地看著，也不嫌無聊。
陸離笑道：“大飛哥，這機械狗在你眼裏是不是就是一堆錢？”
王飛讚道：“知我者，鹿兒也！”
陸離哭笑不得：“還真是！”
“你懂什麽！這可是一條商路！”王飛道，“對了，你今晚要去哪兒住？”
“我想去陸府看看。”陸離道。
“孫子這麽快就做了？”王飛笑道。
陸離給了他一手肘：“怎麽聽著這麽不是味！安定公……爺爺他太孤獨了，就天天盼著見孫子呢。”
王飛不出聲繼續搗鼓他的白銀狗。半響後才道：“那我回家一趟好了。”
陸離應了聲。二人繼續趕路。
到了皇府街，二人約定了在城南的寰丘壇見麵的時間後，便分頭走了。
陸離按著記憶，來到了陸府大宅前。
門前石獅子依舊，不過經過了一年風霜的洗禮，有了斑駁裂痕，底座的青苔已經爬上了獅子腳，倒有了春天的綠意。石柱還立在原地，和獅子一起守著兩扇朱漆大門。大門緊閉，門前並無一人。墨藍牌匾上的“陸府”二字楷書依舊方正嚴肅。
陸離想，這就是自己在順天府這一座充滿悲歌的城市裏的一個落腳點，是他父親自小長大的地方，裏麵正坐著一個癡癡老人，滿心盼著自己的兒子孫子回來。
上一次自己是抱著外人的態度來的，這一次卻是以真正的陸家人身份回來，雖然門前破敗，家族不複往日榮光，但陸離還是覺得自豪。
陸離上前扣動門環，裏麵應了一聲：“就來。”
一個門人便打開了一列門縫，警惕問道：“你是？”
陸離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是你們二少爺的親兒子，陸離。我來看爺爺。”
那門人麵色驚訝，道了句：“稍等一下。”便合上了門。
陸離不急，耐心地在門外等著。
門再次打開的時候，出來了一個中年人，朗目舒眉，鼻梁挺直，著一身居家常服，神色間卻有些疲態，總體給人一種文弱的書生氣，武侯世家有如此氣質的長子，倒是難見。
隻見陸子昊上下打量著陸離，語氣有些不好：“我是安定公的長子陸子昊，你真是二弟的遺子？”
陸離禮貌笑道：“是。大伯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