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迷域流浪尋跡之旅
半天的時間過後，陸離的耳邊傳來了隱約的轟炸聲，整個人立即機警起來。
一名駐紮軍說道：“承靈人不必過多驚慌，那是神靈使者在擊殺九頭丹鳳。”
陸離驚訝道：“它竟然都跑到了這邊來！”說完，自己回味了一下，後背立即發涼，如果當時他們四人再慢一些，恐怕現在連殘骸都已經沒有了吧……
顯然另外兩個氣師也想到這方麵，臉色都有些難看起來。
斷手氣師提議道：“我跟靈禽打了半輩子的交道，還沒有見過這麽凶悍的靈禽，況且還是從神靈時代遺留下來的，能把它收服的人一定很厲害，我們且過去看看它是怎麽被收服的。”他說著，眼裏出現了向往的神色。
蒙眼氣師摸了摸眼上的白布，否決道：“還是別了，我們在它身上吃了多少苦，還是不要去找麻煩了，趕緊找人是首要。”
陸離也道：“是啊，一不小心被波及就完了，還是趕緊去找人罷。”
其實陸離心裏不是很願意跟神隱境裏的所謂“神”打交道，至於原由，他也不清楚，可能是本能的抗拒罷。
他這邊在猶豫時，那邊的轟炸聲已經由遠及近而來，似乎是在更高的空中，貼緊了隔離罩頂。
靈禽上的幾個人都開始有些慌亂。
一名駐紮軍立即道：“不必驚慌，神靈使者們有把握，我們正常行駛就好。”
靈禽上的所有人都開始仰頭，緊盯著聲音來源處，懼怕之後更多的是好奇。
陸離也終於見到了什麽才叫做神。
高空中，一隻足有三十丈長的九頭丹鳳在橫衝直撞，一雙翅膀狂扇著，牽動颶風，亂了殘雲。九隻頭顱沒有任何秩序地隨處攻擊，熟悉的沙礫、荊條、碎冰、烈火……四處亂轟，隱隱中竟然還有噬靈刺。悲鳴聲在轟炸聲中淹沒，竟是十分的顫抖！
可是，陸離並沒有看到有什麽人或者稱之為神靈使者的在攻擊它！就算是模糊的影子都沒有！
整個場景虛幻得像是九頭丹鳳自己在發瘋。
“這……是什麽情況？”斷手氣師驚訝道。
陸離自顧自搖頭：“不知道……”
駐紮軍這時候說話解惑了，語氣裏有些許的欽羨：“神靈使者應該是隱形發動攻擊，或者說他就沒有發動攻擊，僅是憑借自己身上來自於遠古的神靈之氣在威懾著這同樣來自於遠古時代的九頭丹鳳。”
“遠古時代的氣息這般厲害？”陸離震驚道，他現在懷疑自己身上所謂的穹蒼帝神的氣息是不是假的，要不怎麽就沒有這一種震懾效果？葭草身上好像也沒有過這樣震懾的效果罷？
“這就跟他們所修煉的術法是什麽有關了，當然跟他們想不想顯露出來也有關。”駐紮軍道，“實則神靈使者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他們隻是四大帝神的後代，又繼承了神靈時代裏的某一位神或者帝的氣之象，才勉強稱之為神。”
斷手氣師恍然悟道：“原來是這樣……但這已經夠恐怖了，不知道真正的神到底是什麽樣的。”
說著，似乎是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陸離。
陸離渾不在意道：“神的後代繼承了神的氣之象才勉強稱之為神，承靈人是人靈……，即使繼承了神的氣之象，嚴格來講也會是什麽神。但是人是神沒什麽好兩講的，都是依靠大地上存活的生靈。”
斷手氣師爽朗地笑了出來，似乎很讚同陸離這一番話。
幾人說著，高空九頭丹鳳已經開始縮小，悲鳴聲卻越來越大，似乎成了一曲淒慘的悲歌，陸離聽出了生命終結的絕望。
“怎麽叫得這麽大聲？”蒙眼氣師側頭問道。
駐紮軍想了想，回道：“應該是在凝聚九頭丹鳳體內的神靈之氣。”
“中了噬靈刺的神靈之氣還能要？”他繼續問道。
駐紮軍回道：“這我也不清楚，但他們一向是這麽做的。”
這時，九頭丹鳳已經消失在幾人的眼中，悲鳴的曲調也到達了尾聲，婉轉悲涼起來。高空徹底安靜下來時，陸離看到了一個長著普通人的模樣的“人”出現，似乎還對他們頷首了。
三名駐紮軍立即回以軍禮。
高空一凜，神靈使者已經不見。
蒙眼氣師雖然看不見，但是也感受得到，讚歎道：“我們當初八名氣師都傷不了它分毫，個個落得一身殘缺的傷，這才脫困。現在就一個神靈使者就可以把這九頭丹鳳拿下，人與神這實力差距真的太大了。”
幾個人的神色不一，沉默著繼續飛往目的地。
似乎很久也似乎才一瞬，六人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陸離懷著上下跳不停的心跳，十分小心翼翼地詢問當地守軍二十二個人的情況。
在緊張的期待中，守軍告訴他前幾天的確從外麵收留了二十幾個人，有幾個人受傷特別嚴重，現在還留在小黑房裏養傷。
陸離忽而舒了長長的一口氣，把證明給守軍看了，簡單解釋了一下情況後，守軍也立即放他們進小黑房了。
相見的時候，兩方人都有些短暫的錯愕，後麵自然是痛哭流涕。
陸離便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有一名械業所人員傷得很重，可能就在這幾日了，還有範淳爛掉的心肺經過治療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可能也快了。
陸離的眉頭開始皺起來，但他沒有太多時間給自己自責，立即去查看了兩個人的傷勢，情況沒有虛的，甚至還更壞。
他看著眼前麵目模糊陷入極度昏迷的範淳，手裏摸著溫琬琰給他的守心化靈器，在心裏衡量著。
沒有人出聲給他點建議，似乎都知道他手裏拿著的東西能救人，但是遇到了兩難境地。
不久的沉默後，陸離轉身離開，說道：“先救械業所人員，再回來救他。”
等他因為耗氣太多而麵若金紙回來再救範淳時，範淳已經斷了氣，靠著一邊的治療醫師運氣給他蓄著命，連奄奄的一息都沒有留給他。
斷手氣師歎道：“陸離你累了，去歇著罷，一切也許是真的命數在安排。”
也許是這一句話刺激到了陸離，他手中的化靈器又開始運轉起來。
救械業所人員用了足足兩天兩夜，這一次救範淳足足用了七個日夜。
當範淳忽有忽沒的呼吸終於如細水般流動起來時，陸離繃緊了神經線終於鬆了，然後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待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三天。
第一件事就是不顧自己傷殘的腿，立即去看範淳。
一瘸一拐地來到範淳的床位時，範淳正抱著瘦小的身子在發呆，甫一見到陸離，便抬起空洞的雙眼問陸離：“我是不是再也禦不出氣之象了？”
陸離臉上準備好的笑容瞬時間凝固住，隻擠出一句：“對不住。”
範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氣力，抱著自己的手兀的鬆開，隻掛著麵皮的臉沒有任何情緒，再不出聲。
陸離緩慢轉身離開，這時候還能說些什麽呢？給他解釋要救他的命已經很難，氣之象更是保不住……
林一帆找到蹲在屋簷底下發呆的陸離，也隻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沒能說什麽。
在後來的許多艱難的日子裏，陸離今日複雜的情緒也沒有再現過。那時，再不允許他犯任何一丁點的錯誤，因為，任何一丁點的錯誤就會讓整片大地上的生靈都湮沒在充滿迷霧的海域裏。
那時候的大地是漂浮在迷域霧海裏的一葉扁舟，上麵載著劫後逃生的脆弱的生靈，像是喪家之犬般逃離，隨處漂泊，流浪，期待著在未知的命數裏找到先輩們說的異界，重新獲得新生。
而這卑微的逃亡之旅卻是用了千萬條偉大生命換來的，這之中有著從來沒有改變心靈的神靈，有著普普通通的人靈，再有許多其它種族的生靈。他們在死前竭力呼喊著要走出去！要去問一個公道！要活下去！
那時的陸離，是有些迷惑的，滿臉流淌著的淚水模糊了他看著他們的視線，他曾經以為為了海棠之芯能研製出來，犧牲的那麽多人已經足夠了，他的杜若，他的朋友，他的兄弟都已經沒有了……為什麽後來還要犧牲那麽生靈，來換得這場苟延殘喘的逃亡？這海上漂浮的一葉孤舟般的大地還有存在的意義麽？
可不管怎麽樣，剩下的生靈們還是懷著滿身傷痕跟著無根的大地開啟了漂泊之旅。
那時的陸離站在伶仃大地最高的地方，俯瞰著來時的路，看著這飄著永不消散的迷霧的海域。他的身邊站著一向安靜的女子，他的手中抱著一名睜著大大眼睛的嬰兒，他的脖子上掛著一隻小小的布包，裏麵裝著一名已逝女子的殘餘骨灰，他的腳下蹲著一隻一團白的狗。
已經接管新城所有權力的溫靈玉向他們輕輕走過來，身後跟著依舊瘦小的方舒誌。
她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看著陸離望向的方向，又看向陸離懷中抱著的嬰兒，輕輕笑道：“這孩子可不像他父母那般，是承靈的神，擁有不壞之身，站在這風大的地方可是會害著涼的。”
那嬰兒不知是不是真的聽懂了，竟然咧開嘴笑了，軟綿綿的笑容是這荒涼海域裏最治愈的藥。
陸離緊了緊嬰兒身上的小衣服，道：“還是你這阿姑貼心。”
溫靈玉隻是笑了笑。
一邊的方舒誌伸手摸了摸嬰兒白嫩的臉頰，喃喃說道：“他們不會白白犧牲的，他們一定還會回來的，就在我們抵達新生之地的那一天！”
淩亂的海風吹過來，吹亂了幾個人的頭發，卷起了他們單薄的衣裳。
陸離回頭看向孤舟大地的另一邊，眼神堅定道——
“我們會抵達！他們會回來！而那裏的人也一定要為他們所犯下的惡行得到應有的代價。”
於是，後人尋著前人留下來的痕跡，開啟了一場帶著最後的淨土流浪的尋跡之旅，後來新生的人們稱它為迷域尋跡。
迷惘的生靈嗬，在迷域裏暢遊罷！
《迷域尋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