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雪白與血紅
第156章 雪白與血紅
翌日清晨,在琢磨了一天之後,寧皓決定直接開拍。
一大清早,招待所里就嘈雜了起來。攝影師跟錄音師搬運著沉重的設備,燈光師跟造型師在一邊扯皮。
寧皓老神在在的坐在窗邊,一手端著一杯冒白煙的熱水,一手摸著脖子上的大金鏈子,雙眼饒有趣味的看著眼前的紛亂場景。
製片人跟在亂七八糟的劇組工作人員身後不斷的叮囑著,一會兒提醒劇務帶上熱水,一會兒提醒後勤帶好保暖設備,免得拍攝的時候遇到麻煩。
當初寧皓跟劉德樺約定的拍攝時間是十月二十號,得過幾天才來。除去護林人的戲份之外,劇組還需要提前拍攝萬年的個人戲份以及遇害少女跟毒販四大天王的遭遇戲份。
這些戲份在電影中的比重也比較大,因此寧皓想要在劉德樺來之前先拍完,免得後面再出什麼麻煩。
「真要白天拍那段戲啊?」萬年瞅了瞅窗外有些耀眼的雪白谷地。
昨晚寧皓宣布要在今天白天拍完少女遇害的戲份,本來的劇本里,遇害的少女是在夜間凍死的。但是不知為何,寧皓卻把這場戲改到了白天。
以萬年淺薄的拍攝眼光來看,夜戲明顯要比白天戲更好拍一點,尤其是在這種注重畫面氛圍跟質感的犯罪片之中。
相比於白天的自然光,夜間拍攝可以藉助更具設計感的打光來突齣戲劇氛圍,畫面也可以更具質感。白天拍攝的話,畫面的光影效果會非常的平,質感上肯定是比不上夜景。
寧皓喝了一口熱水,一邊盤著自己脖子上的金鏈子,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道,「你說,人們幹壞事的時候,是喜歡在白天干,還是在夜裡干?」
「肯定是夜裡啊。」
「為啥?」
萬年道,「心虛唄,光天化日幹壞事,那得多囂張啊。」
寧皓點點頭,「那般毒販就是這麼囂張,所以才敢在大白天追殺一對父女,所以,咱們這場戲,還就得在白天拍才行。」
「要是在夜裡拍,毒販那股子囂張蠻橫的味道就出不來了。」
本來應該是藏著掖著,隱藏在黑暗裡的勾當,這幫人偏偏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行兇。
就跟用平淡的情緒殺人能表現出犯罪者心裡的不在乎一樣,寧皓也是用這種略帶諷刺的拍攝手段,來表現幾個毒販的邪性跟乖張。
只能說,人家還真有兩把刷子。
折騰了挺長的一段時間,劇組的人把設備都搬上了車。隨著幾聲鳴笛聲,大客車駛出了小鎮,開了挺長時間之後,客車來到了西坡入口,之後轉向下,最終進入了峽谷中。
厚實的白雪將峽谷完全覆蓋,入眼之間一片銀白。在銀白的荒原之上,層層疊疊的蒼青之色依次展開,時不時會有風捲起纖細但是銳利的雪沫子,像是一股股煙霧在白色的荒原之上升騰而起。
峽谷中有護林員留下的小屋,這便是電影中萬年作為新人警察的駐地,他的第一場戲也將在這裡開始。
峽谷里的小房子肯定沒暖氣跟電力,都是用生鐵鑄成的火爐,也就是俗稱的洋爐子來取暖跟做飯。這種爐子在後世也相當常見,一些農村裡一直在使用這種取暖設備。
上一世,萬年曾經到過晉省的一個小村莊,當地附近就有一個小煤礦。村民們在冬天就是使用這種洋爐子來燒煤取暖,生鐵的爐身導熱很快,若是燒得好的話,房子里的溫度不比暖氣低。
劇組這邊準備著拍攝事務,寧皓則帶著全副武裝的幾人進了屋。他自己就是晉省人,對於這種洋爐子也是很熟悉。當即從屋子的角落裡拿起乾柴就開始點火。
先是點燃柴火,燒起來之後再添進煤炭,這樣爐火就算是生起來了。之後只要清理爐灰以及添煤就能讓爐火一直燃燒下去。
「挺熟練啊。」王千原笑道,他就是東北人,小時候肯定用過這種洋爐子。
寧皓笑道,「你也不看我是哪兒人,晉省出生的人,有幾個沒見過洋爐子的?」
爐火逐漸旺盛,小屋裡,寒氣也慢慢散去,拍攝即將開始。
在出發之前,萬年畫好了妝,並且換上了角色的衣服。化妝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在臉上擦了些粉,讓萬年的臉看起來更黑一點,更像是一個剛從警校里畢業的學生。
為了表現簡東這個角色身上的銳氣以及衝動,造型師除了把萬年的眉毛剃去一部分,讓眉形更加的纖細銳利之外,還給萬年推了個平頭,說這樣子更像是一個警察。
萬年自己沒什麼意見,只要不是光頭,怎麼著都行。
寧皓也不太講究什麼開機儀式,此時也沒準備什麼雞頭豬頭的,就是對著小屋裡趴在桌上的萬年喊了一句「開拍」,這就算是獵凶風河谷劇組的開機儀式了。
怎麼個意思?咱小萬還擔著三牲的作用呢?
簡東是剛畢業的警校學生,畢業之後就被分配到了風河谷這個鳥不拉屎的派出所來工作。每日能做的事情除了喝茶之外就是看報紙,日子過的跟離退休老幹部似的。
鏡頭前,萬年眼睛瞅著窗外的白雪,手裡的簽字筆在手裡快速的轉動著。
突然,隔壁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剛才臉上還一副百無聊賴表情的萬年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有些佝僂的身體此時站的筆直,快步走向了電話。
攝影師跟在萬年的背後,臃腫的衣物之下,身形依舊挺直,在鏡頭裡像是一棵永遠不會歪斜的大樹,挺直了腰背,直直的向前走去。
萬年接起了電話,「喂?風河谷派出所。」
等了一會兒之後,他的眼神開始波動,拿起一支筆將電話那邊的內容記錄了下來,攝影機對著紙張特寫,幾個工整的字出現在了筆記本上:峽谷山區,凍死女子一人,疑似他殺!
下一秒,萬年直起身來,「好,過一段時間派出所會派人跟你們聯繫,請保護好屍體跟現場。」
「現在?」萬年四下看看,「派出所的警員數量不足,恐怕不能立刻開始辦案。」
掛斷電話之後,萬年走到了桌前,看著筆記本上對案情的描述。緊接著他又轉過身,略帶煩躁的看了一眼身邊每日里一成不變的辦公室。
此時,這個十分理智且倔強的年輕人卻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他扯下了筆記本上的一張紙,將對於案情的描述以及自己的行動寫了上去,並將紙張壓在了電話之下。
「好,休息一下,等會兒保一條!」
寧皓高興的喊了一聲。
沒想到,來到長白山的第一場戲拍的還挺順利。寧皓不是那種對演員十分嚴格的導演,只要表演的思路正確,且演出質量合格,他就能給過。
要是換了陳導,看見這麼不聽話的演員,估計得當場噴的你失去信心。
這場拍完,萬年今天的戲份就算是結束了。本來簡東這個角色就是作為主角護林人的人形法律文書的形象出現,劉德樺不來,萬年也沒什麼戲可拍。
獵凶風河谷電影故事的起因就是護林人在巡邏中發現了一具被凍死的少女屍體,屍體上還留著幾道刀傷,顯然是被什麼人在雪地之中追逐,最終才凍死在了雪原之上。
少女的慘狀讓護林人趙科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在幾年之前,趙科的女兒也是在一個夜晚凍死在了雪原之上。等人們發現她之時,她的屍體早已被林中的食肉動物以及飛鳥啃食的面目全非,即便是法醫也無法確認趙科女兒的真實死因。
也因為這件事情,趙科跟妻子最終離婚,像是一個隱士或者野人一般獨自在密林與雪原中生存了下來。
直到現在,慘死在雪原中的少女再度勾起了趙科心中的回憶,也把他心裡埋藏多年的仇恨勾引了出來。
而造成少女死亡的元兇就是藏在峽谷礦洞之中的四個毒販。
少女那日前來峽谷的礦場中看望自己的父親,兩人不慎發現了藏在礦洞中的毒品以及毒販,因而被毒販追殺。少女身中數刀,而父親為了保護女兒,捨身拖住了毒販,少女這才得以逃脫。
但是,她雖然擺脫了毒販的利刃,但卻未能從雪原的狂風與寒冷中逃脫,最終還是死在了冰冷的雪原之上,為雪白的峽谷填上了一抹血紅。
在電影中扮演少女父親的演員是杜元,前幾日也來到了招待所之中。而扮演電影中慘死少女的則是長影廠推薦的一個女演員,姓張。
「各組人員就位,準備開拍!」
攝影機對準了峽谷中的一處礦洞,中年男人跟少女緊張的盯著洞口,似乎洞里藏著什麼野獸。
黑黝黝的洞窟之中,四個高大的黑影從中走了出來。
四人手中都握著雪亮的砍刀,背上的則是古舊的雙筒獵槍。
帶頭一人留著短須,一張粗糙的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死死盯著面前的父女。
老大一聲令下,三個小弟手持刀刃便沖向了手足無措的父女。
這段動作戲不為了表現什麼美學價值,就是為了展現毒販的兇狠殘忍。
三台攝影機一台對準王千原扮演的毒販老大,對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作著特寫。另外兩台攝影機著對準了砍殺中的三個小弟,一台拍攝全景,另一台則瞄準幾人持刀的手,對揮舞的雪亮刀刃進行特寫,為後續的剪輯作準備。
刀刃揮舞之間,便有血紅的印記在白雪之上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