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撕咬
第434章 撕咬
《無人區》的預估拍攝周期在兩個月左右,按照目前的進度來看,估計十二月底就能拍攝完畢,時間相當充裕。
一個月的拍攝下來,寧皓算是玩的心花怒放。演員們各有特色,拍攝進度嘩嘩往上漲,跟開了會員的某度網盤似的。
王艷輝通達寬和,演技不顯山不露水,無形中只有一種壓迫感,告別了飆戲和炫技的低級趣味。
萬年奇招頻發,有創意有思想,經驗上稍顯不足,但常有驚艷之處。
其餘的演員,也都在寧皓那幾個月的體驗生活之旅中被折磨的欲仙欲死,整個人跟角色的融合度十分之高。
若是將《無人區》也加入瘋狂系列,那這部電影的名字或許可以改成《瘋狂的撞車》。
故事的開篇是黑老大開著那輛改裝過後的越野重卡將警察撞死,引出之後潘肖的到來。
中段是潘肖撞傷土匪,從而給電影埋下懸疑的種子,並且引出了夜巴黎這個地方,讓觀眾們見到了無人區真正的黑暗一面。
而結尾,同樣是撞車。
撞車能使宿命瞬間發生逆轉。而宿命逆轉又是黑色犯罪電影的最愛···
同時,撞車也是一種殘忍,但又並不完全殘忍的殺人方式。
你知道撞車之後,人會變成肉餅。但是,這種殘忍卻又無需完全表現出來,不會顯得太血腥,也可以把兇手的殘忍達到一個很恐怖的點。
寧皓十分偏愛撞車···
從《石頭》到《無人區》,丫不知道撞了多少車,而他尤其偏愛卡車。另外,撞車就是寧皓推動劇情和巧合的法寶。即便是幾年後的《心花路放》,兩個老男人邂逅長腿美女的原因也是撞車。
而電影中讓人影響最深刻的便是黑老大那輛改裝過後的重裝皮卡,強化的保險杠,無堅不摧的馬力,就像是《瘋狂的麥克斯4》里,最終反派不死喬的那輛改裝大腳車一般,充滿了野蠻和凶厲的味道。
《無人區》的思維套路很簡單:不要跟道德品質極端惡劣的人談人性,否則他們會把你拉低到與他們相同的高度,再用豐富的經驗做掉你。
荒沙戈壁的惡劣環境塑造了某些毫無人性的居民,當自以為是的現代文明代言人來到他們的腹地,你不僅放下了手中的槍炮,還妄想與他們談和平。這些遵從著最純粹原始自然法則的生靈會感激上蒼,繼而榨取你、撕裂你。
潘肖的成功,是處於他那如魚得水的法庭與交際場;而他的失敗,則在於其高估了理性與思維的力量。
那麼,要如何跟這幫野蠻的動物,跟這一群猴子、鷹隼、老虎、野馬、蜥蜴······共斗,甚至是去戰勝它們呢?
答案很簡單:去變成他們···
所以滴酒不沾的潘肖開始喝酒,吃素的潘肖開始啃起了羊肉。他變了,開始從人墮落為動物。
······
卡車司機來找潘肖尋仇,司機中的大哥被土匪一槍撂倒,土匪帶著鷹隼和舞女揚長而去,潘肖僥倖活了下來。
他想要報警,卻被司機罵了一頓。
「律師?要不是你,他們能放出來?俺哥能死?你給俺滾!」
潘肖現在知道了,法律和常識,在這片無人區里一點用處都沒有。
夜幕之下,公路寂靜,無人煙,也無聲響。
萬年穿著破破爛爛的西裝,白色的襯衫已經被黃沙浸染成了骯髒的土黃色,這是劇組準備的,特意用某種顏料染了色,顏色很古怪。
燈光和攝影機就位,場務一打板,
「開始!」
只見他腳下隨意踩著腳步,一瘸一拐,搖搖晃晃的向前走。
黑色的長風衣拿在左手,右手兩根手指提溜著公文包,像是隨時可能甩脫。襯衫的袖口扯開,露出其中沾染著血跡的繃帶。
寒風吹過,他渾然不覺,頭頂的長發散亂,在風中飄蕩,悲涼,無奈。
喀拉喀拉的響聲在腳下響起,易拉罐被寒風吹動,滴溜溜的從路邊滾過。
萬年吃力的矮下身子,一條腿蜷曲,受傷的右腿則保持著一個古怪的形狀,扭曲,完全挺不直溜。
鏡頭打在他臉上,只見萬年拿起罐子,輕輕搖晃,而其中倒出的卻不是水,而是如天空,如大地一般顏色的,骯髒的、昏黃的沙子。
他呆坐在公路上,從心裡湧出一種悲涼。
就像是旁白說的,「我被放逐到這個野獸橫行的遠古時代,可悲的是,沒有猴子,可以為我放哨。」
無邊的暗夜中,一縷燈光從遠處照了過來,逐漸把那張臉照亮。
鏡頭下,他的眼神是平的,完全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如同之前呆愣的黃博,像是夜巴黎那個不停砍豬肉的傻子,讓人毛骨悚然。
「卡!」
寧皓心滿意足的喊了停,身子往後一靠,美滋滋的看起了回放。
······
越野車,駕駛室。
潘肖坐上了黑老大的車,兩人在前往夜巴黎的路上,進行了一番對話。
王艷輝還是那身皮夾克,坐在方向盤後邊,面帶和善的笑容,燈光閃爍,黑影重重,分外詭異。
駕駛室里的光線直直的打在他的側臉上,映的半張臉蒼白,半張臉漆黑。
兩台攝影機,一台對準王艷輝,一台對準萬年,直接開拍。
咀嚼聲響起···
王艷輝裝作開車的樣子,一手握著偌大的方向盤,一手從袋子里拿出羊肉,一口口的咀嚼,滿嘴滿手油。
吃飯的場景,往往會讓觀眾也產生一種溫暖的感覺。
此時卻完全沒什麼溫馨的氛圍,詭異,可怖,像是野獸在咀嚼獵物。
副駕駛上,萬年望了望袋子里的羊肉,雙眼焦點緩緩上升,盯住了開車的王艷輝。
一條羊腿骨被拿起,遞給了萬年,還沒等他接住,骨頭又被扔到了袋子里。
鏡頭湊近,王艷輝笑了笑,操著一口地道的西北方言笑道,「額忘了,你吃素的···」
「你想把我怎麼樣?」
「朋友嘛,就該互相幫助。」
萬年側身坐在副駕駛上,昏暗,隱約的光從車窗外透了進來。他裹緊了衣服,身子緊緊蜷縮在一起,「我們,不是朋友。我跟你不一樣···」
「你不了解你自己!」王艷輝開著車,又拿起了那根羊腿骨,聲音里透著幾分慈悲,「你出你的書,我販我的鷹,目的是一樣的!」
「來,吃吧!」
他在這裡加了一句詞,寧皓有點意外,但又捨不得叫停,只得繼續看下去。
「我覺得,我們還是不一樣的。」萬年低聲道,左手擺動,把那根羊腿骨又打落。
王艷輝轉頭望望,拿起衛星電話,鏡頭對準他的眼睛,詭異,卻又帶著某種期待,就像看著一隻被青草誘惑的羊羔。
羊羔強自忍著饑渴,不去吃面前的青草。
可是,這種堅持,能持續多久?
「你可以報警···」
只見萬年握著電話,右手輕輕縮進了袖子里,只見袖子略微顫動。鏡頭前,他眨了眨眼睛,糾結,害怕,最終又下了什麼決定。
他轉過頭,緩緩道,「我幫你找到你要的東西,你帶我出去···」
他等待著回答,等待著反應,而王艷輝卻一動不動,雙眼望著前方的道路,不知在想些什麼。
於是,他恍然大悟。
投名狀!
剛說了不是一路人,現在又要交易,放在誰面前,恐怕都不會相信。
若真有心,那就納個投名狀,讓大家,真正的成為朋友!
只見萬年彎下腰,頭壓低,明明座位相平,他的身材也更高,而鏡頭前,這一瞬間他卻詭異的矮了下來。
他身子縮成一團,從袋子里拿出了那根羊腿骨。
咀嚼,撕咬,他的動作緩慢而又仔細,身子蜷縮著,將骨頭上一絲絲的肉全部撕扯下來,吞入腹中。
旁邊,王艷輝詭異的笑了笑。
像是在看著自己馴養完成的一隻獵犬,給他骨頭,他就吃。
這個時候的潘肖,還是人么?
「···」
監視器之前,寧皓看的最為清楚,也最為全面。
萬年的狀態,是真實的轉變了。從最開始的趾高氣揚,到之後的頹廢悲涼,直到現在,眼神枯萎,乾涸,完全化作了野獸的狀態,跟之前黃博僵硬的眼神極為相似。
對於這種狀態,寧皓自然是樂享其成。
毫無緣由的,他腦海里冒出了一個念頭:這電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