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盲

  第453章 盲 

  「這兩天拍戲怎麼樣?」 

  「還好啊,大家都挺忙,到這邊拍戲,原來還得按照八小時工作制啊,感覺自己被壓榨了好久!」 

  「誰敢壓榨你啊?都是你壓榨我的,好不好?」 

  「好了,不說了,明天還要早起···」 

  「好,你掛電話吧!」 

  「欸,等今年閑下來,要不要出去玩一玩,好久沒出過遠門了!」 

  「到時候再說吧,我倒是有時間,你不一定啊!」 

  「我先計劃著,等有時間就去。你也別閑著,考慮考慮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別到時候又說隨便!」 

  「喲,你還看穿我想說什麼了?會讀心術啊?」 

  「還不知道你,我可是聽倩姐說過,你小時候最大的愛好就是坐公交然後隨便找一站下車,省的想目的地。懶成你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什麼懶?這叫選擇困難症。好了,不打擾了,你趕緊休息吧!」 

  「你親我一下···」 

  「肉不肉麻,好了,mua,趕緊睡吧!」 

  「你就不想我嗎?」 

  「想啊,那我也不能打個飛機去美國看你吧?」 

  ······ 

  嘚啵嘚啵二十分鐘的越洋電話之後,萬年掛斷了手機。 

  搞定女朋友,他伸了個懶腰,望向了窗外的夜色,霓虹閃爍,燈火點點,所謂的車河在狹窄的道路間和緩流動。 

  自從拍攝開始,萬年每日的生活便是相當的有規律。 

  爾東升的拍攝進行的極為克制,也極為標準,七點鐘開始,七點鐘結束,如此一來便是十二小時的標準演員工作時間。 

  下了戲,吃完飯,跟女朋友划拉兩句,看看電視,安穩的一天便結束了。 

  4月10日,《調音師》正式開機。 

  附近都是老房子,剛好跟劇本里的政府救濟房屋接近。而開車不多時便能到另外一處豪華酒店,那裡便是另外一個取景地,很符合拍攝的要求。 

  香江媒體很久沒見過新人,開機日,來捧場的媒體很多,他們關注華仔和古仔,關心小寶哥,而最關注的自然是萬年。 

  這個年輕演員,跟香江演員、導演合作的很多,但偏偏沒在金像獎出現過。 

  江湖傳聞,是這家人不太喜歡別人進入劇組。 

  但是,真實的原因誰知道呢? 

  問了半天,萬年卻是一直在打太極,一會兒誇誇華哥演技好,一會兒誇誇小寶哥有人文關懷,就是絕口不提對香江影壇的想法。 

  嘁! 

  記者們才懶得信這些社交辭令! 

  簡短的採訪和拜神儀式結束之後,爾東升把紅布揭開,便開始了今天的第一場戲。 

  開場戲都簡單,主要是拍攝男主角張安走過馬路、樹林還有街道的過場,並且跟樂器店老闆的對話。 

  地點是一家樂器行,吉他、貝斯、電子琴應有盡有,門口的櫥窗里還放著台雅馬哈的鋼琴,估摸著就是擺件,一幫人買鋼琴也不會到這裡來。 

  演樂器行老闆的是黃樹棠,最為年輕人所知的角色大概是《我和殭屍有個約會》中的求叔。1979年,他還跟徐老怪合作過一次,主演古裝驚悚懸疑電影《蝶變》,當時有一定的知名度。 

  說實話,萬年以前一直分不清黃樹棠和馮萃凡,感覺兩人特別像。此次一見面,果然,還是分不清。 

  「各組準備,開始!」 

  副導演話音剛落,就見黃樹棠手裡抱著一台大大的電子琴走了過來。 

  TVB也好,亞視也好,演員都相當模式化,幾十年來演的角色都是同一類,難免會在表演上有所固化,也就是看到他的臉,就知道他在電視劇里演什麼角色。 

  而黃樹棠就適合演那種長輩形象,心裡頭有點壞水,但又能跟年輕人嘻嘻哈哈。 

  他偏過頭,見萬年進門來,立刻露出微笑。 

  「大師來了,請坐,我又給你找了幾個學生!」 

  「不用了,請把我的課都停了吧!」 

  說話聲從門口傳來,鏡頭未動,萬年卻從畫面外走了進來。 

  只見他穿著格子衫牛仔褲,手中提著一根盲杖,臉上墨鏡戴的嚴實。 

  萬年的演法,或者說,國內大部分的學院派的演法都傾向於內斂,傾向於用眼神和語調來展現角色情緒。 

  可是呢,這個角色是個盲人,所以得戴上謝逼王同款的大墨鏡,把一雙眼睛遮蓋的嚴嚴實實。 

  沒有眼睛,要如何表現情緒呢? 

  這就到了形體表演出場的時候。 

  相當一部分演員都十分忽視形體的作用,認為一張臉就足夠。這一認識後來估計也催生了換頭流演技派明星的出現,什麼大寶貝啊,這啊那啊的,一張臉都踏馬殭屍似的,還好意思換? 

  但是啊,這感情投射,並不僅僅通過眼神和表情來進行展現。真正的大演員,走兩步路都能表現出角色的情緒。 

  輕快的喜悅,凝重的思考,謹慎的膽怯,僵硬的惱怒··· 

  而現在呢,萬年扮演的是個盲人,雖然是個假盲人,但是丫在眼睛里放了隱形眼鏡,是真的看不見··· 

  也是夠敬業的··· 

  在攝影師眼中,那個年輕人就是簡簡單單的走到了鏡頭的中央,慢悠悠的坐了下來。 

  而在專業人士,也就是爾東升眼裡,那幾步路都顯得如此的創意且生動。 

  進入鏡頭之後,他一共做了三個動作。 

  第一,行走三步。第二,摘下背包。第三,身子坐下。 

  走路,他不像普通演員,認為盲人就該是害怕和不安,故他們的表演都是顫顫巍巍,戰戰兢兢,生怕撞上什麼東西。男主角不是這樣。張安並非如此,他是看不見,但他並不害怕撞上什麼抑或是把自己弄傷。 

  腳步輕、慢,後腳不超過前腳,但是走路並不焦躁,閑庭信步,輕快無比。 

  而摘下背包的動作亦有玄機。 

  盲人,一定要把東西握在手中,貼在身上才能有安全感。他們的感知只剩下了聽覺和觸覺,自然會對這兩種感覺更加的依賴。 

  萬年是怎麼摘下背包的? 

  他雙臂收緊,背帶雖然離體,可是手肘、上臂都收著,緊緊夾著背包。左一下右一下的動作雖然輕快,但背包卻未曾有太大的移動,直到手握住帶子,他身子才忽地放鬆下來。 

  而坐下的動作呢?照樣的閑庭信步。他伸手摸摸凳子,估摸准大致的位置和左右之後,便一把坐下,看上去毫無異樣,細想卻滿滿的細節。 

  「那個小孩和太太快把我逼瘋了,一個完全不聽話,另外一個,那位李太太,她老是摸我!」 

  萬年臉對著正前方,手穩穩搭在櫃檯上,並不摸索,堅定且自信。 

  「李太太?那位可是富豪啊,你應該讓她多摸摸你!」黃樹棠笑道。 

  萬年扭頭,無奈道,「她不用那雙手彈鋼琴,反而來摸我。比賽還有兩個月就開始了,我得專心練琴。」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黃樹棠連忙從櫃檯後走出來,扶住萬年的肩膀,「那位李太太能幫你去倫敦,所以你得去討好她。對了,你的曲子寫的怎麼樣了?」 

  萬年拿起背包,抽了抽鼻子,「那首曲子就是寫不出來,我現在需要靈感,而不是反感!」 

  他伸手一摸,找准門口方向後輕輕一拉,身子自然而然朝著那個方向行去,手中盲杖輕點,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姿勢也好,行為也好,都壓在了人物本身的性格上。 

  監視器后,爾東升狠狠握著拳頭,竭力壓抑著自己的心情。這感覺抓的太准了,他是盲人,但又不是盲人。目不見,而心卻不亂。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忽而湧起一陣難以形容的興奮感。接手《調音師》一是為了賺錢,二是看好這個劇本,並未考慮一些別的問題。 

  而此刻電影剛剛開場,見了萬年的表現,他卻莫名產生了強烈的期待感,想要看看接下來,這條金魚能化作怎樣的神龍。 

  同時,他也期待《調音師》能成為自己的轉折,改變自《新宿事件》之後自己的頹廢。 

  香江的劇組,歲月靜好,導演跟演員都期待著劇情的繼續進展。 

  而在國內的電影市場,一片愁雲慘淡。 

  4月10日,大船再臨。滿滿的情懷加上3D技術的誘惑,讓國內影迷無比的期待。 

  而影迷有多期待,電影人就有多苦逼。 

  掙扎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打不過十幾年前的一部老電影。 

  他們已經不指望能贏,只希望能輸的不那麼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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