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一無所有之人
第244章 一無所有之人
「為什麼，殺了他？」
艾莉西亞的問題，回蕩在克利斯蒂安二世的腦海中，久久不散，他的記憶，也在與諾亞的戰鬥中，在腦海回蕩著
我叫克利斯蒂安，是個被父母所拋棄，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從記事起，我就在貧民窟里生活，由於在工廠附近，天空時常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霧氣。
四處都是磚牆，幾乎無邊無際，到處都是髒兮兮的，這裡，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牢房，它沒有門，可無論如何都無法走出去。
沒有人管理，也不像牢房一樣會提供食物。
那裡，有很多與他一般的人。
喝醉的男男女女，吵架的潑婦，市場里有很多老人，不分男女的在充滿污泥的垃圾堆里翻找腐爛的馬鈴薯、豆子和蔬菜。
而他，也是以此為生，垃圾堆里的垃圾，街上的橘子皮，還有水果攤里時不時的丟出來的帶點腐爛但是可以吃的水果——那是維持他生存的東西。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那裡的人，甚至可以為一塊發黑的乾麵包而殺人，四處都充斥著勾心鬥角與壓抑。
一無所有。
克利斯蒂安原本以為自己將一直一無所有的活著。
直到有一天。
他遇到了那個人.
「你就是克利斯蒂安？」
同樣髒兮兮的，灰頭土臉的金髮少年站在克利斯蒂安那勉強稱之為「家」的門口——一處用廢紙搭出來的房子。
他對著克利斯蒂安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也是「艾雅·加蘭」的兒子，所以，我是你的哥哥。」
艾雅·加蘭，克利斯蒂安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將自己拋棄的女人。
我的哥哥？
克利斯蒂安心中捉摸著這個對於他來說無比陌生的辭彙。
他緩緩的抬起頭，看著露出爽朗笑容的少年。
雖然天空依舊陰沉壓抑，但那笑容，卻彷彿讓人看到了晴天。
那是，他在這貧民窟從未見到過的笑容.
後來，他知道，那個人叫索耶，是他的哥哥。
與他一樣，一無所有的人.
兩個一無所有的人，成為了彼此的依靠，擁有了彼此。
索耶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如何與別人打架，如何去偷東西，如何.在那個名為貧民窟的監牢中生存。
漸漸的，他們身邊開始聚集起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創造了一個幫派，裡面聚集了很多與他們一般的人。
當時，他與索耶的理想，就是創造一個屬於他們的地下王國。
那段時間，真的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候了。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一切都靠拳頭解決，誰打架厲害，誰就是王。
但是，沒想到，有一天，基鐸皇室的人找上了他們.
並且，告知了他們的身份.
他們，是基鐸主宰者僅剩的兩個兒子。
他們，是基鐸未來皇位的繼承人。
他們不止可以創造地下的王國，而是有了主宰這片大地上最龐大的帝國的資格
也是他們人生的轉折點。
克利斯蒂安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一切，有了家人，有了朋友，從一個孤身一人，一無所有的人.擁有了一切.
簡直，像夢一樣，事實上，也確實是一場夢。
但夢，總有破碎的一天.
「為什麼！」
皇宮內庭院中，暴雨自天穹傾盆而下，如黑色的血滴瀰漫開。
克利斯蒂安暴怒的抓著索耶的衣領，沐浴在這暴雨中，衣服都濕透卻仿若未聞，他的眼中滿是痛苦與絕望。
而索耶，則仍由他抓著這衣領。
「說話啊！索耶！」
克利斯蒂安暴怒的吼道。
「你明明知道這一切，明明知道我的身份，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欺騙我！！？」
「我打算，在那老頭子死後，直接禪讓給你」
「這根本就不是皇位的問題！」
克利斯蒂安歇斯底里的怒吼著，雙目赤紅，即使是大雨，都無法掩蓋他此刻的悲傷，他哽咽著。
「如果一開始就一無所有，我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你給了我希望，卻又讓我重新一無所有！
你知道嗎？索耶，當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時候，我有多高興……」
「克利斯蒂安，無論如何，你始終都是我的兄弟，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閉嘴！！」
克利斯蒂安吼道。
「你太傲慢了，索耶！
看著我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希望，拼勁全力的學習了一切可以學習的東西，努力的做到最好。
欺騙著我，然後看著我做這一切，很愉悅是嗎？」
「不是這樣！」索耶吼道，「我」
「不是這樣，是什麼！？」克利斯蒂安看著索耶，「你自以為是的傲慢，將我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驕傲，全都狠狠的踩在了腳下！」
「索耶，你剝奪了我的一切！」克利斯蒂安雙目赤紅的看著他，「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說罷，克利斯蒂安便轉身離開了庭院.
至此，他與索耶，至死，都未曾再見過一面。
不久之後，他就帶著舊部，掀起了叛亂，創建了紫荊花帝國。
與索耶，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博弈。
一直到某一天，埃里克來連夜從自己的公館進入了皇宮。
「陛下。」
埃里克雙目赤紅的半跪在了地上，哽著聲音說道。
「索耶在了前往皇都的途中被未知勢力追殺，死在了距離皇都三十公里的森林中。」
話語落下的瞬間，整個皇宮都安靜了下來，針落可聞.
甚至，就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埃里克甚至以為坐在皇位上的那個老者的呼吸已經停止。
不過隨後，他就聽到了一個，不似往日渾厚，而是蒼老到極致的聲音。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癲狂的怒吼與狂笑，只有，無盡的疲憊
「是嗎.查到是誰了嗎？」
「應該是我們內閣中的高官，不過，究竟是誰，還需要調查，他們做的很隱蔽，那些士兵，都是沒有身份的人。
而且，基鐸那邊也有叛徒，他暴露索耶前往紫荊花的路線，兩方一起挑選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整整三個小時，沒有一個支援到來，他的親衛為了守護自己王，盡數戰死，無一人倖存。
只有一個隨行的老人還活著。」
「隨行的老人？阿卡古拉特吧。」
埃里克的眉毛微挑，「他不是已經。」
「他的性格，你我都了解，阿卡古拉特怎麼可能真的被處死。
能在這樣的圍攻下活著，你覺得會是一個普通老人？」
「他請求，要將索耶的屍體帶回去。」埃里克低著頭說。
「他真的死了嗎？」
「我已經看過他的屍體了，不會錯，陛下，您要去看一看嗎？」
大殿內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埃里克也沉默著，沒有言語.
片刻后，傳來聲音。
「是嗎.」
埃里克低著頭，沒有回話。
「.讓他帶回去吧，你也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
埃里克轉身離開，從始至終，他都未曾看一眼坐在高台之上的那位王。
因為他知道，王，是不會讓人看見他此刻的模樣的
整個大殿，再一次的陷入了寂靜中
「真是.傲慢啊.」
克利斯蒂安二世的衣襟，逐漸被液體所浸濕。
「寧願死了，也不給我擊敗你的機會嗎.」
「你要放棄嗎？」身後傳來聲音。
「放棄?」克利斯蒂安二世擦了擦眼角的液體，「事到如今，又怎麼可能放棄」
雙方博弈了幾十年，早就已經忘卻了最初的目的是什麼了。
所剩下的，也只有不能輸的想法。
「沒有了索耶，基鐸對於我們來說，本就唾手可得。」
克利斯蒂安二世的聲音疲憊到了極致，沙啞。
「基鐸，還是毀滅吧，我不想再看到關於這個國家的一切了
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所留下的一切東西.
清理的一乾二淨吧，讓他」
克利斯蒂安二世咬住了牙關，衣襟被淚水浸濕
他癱軟在了王位上，整個人靠在後靠上，雙目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幾十歲，失去了靈魂。
一生都在追逐的人突然消失了，所剩的，也只有空虛了。
一無所有的空虛……
「真是可笑啊，他那樣的人，最後的結局，竟然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的如此愚蠢如此可笑
索耶，你不如我……」
整個大殿內沒有一個人，燈光昏暗，寂靜的可怕。
所剩下的，只有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他的生命，其實在這一刻，已經走到了盡頭。
所剩的，也就只有為自己這一無所有的人生，追求理想的道路，畫上一個並不完美的句號。
一個，被不想輸的想法，所驅動的傀儡罷了。
但也因此，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