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彌漫著一種破舊腐朽的氣息的屋內,一個年輕的女人躺在房內唯一的木板床上,她雙眼閉著,臉色慘白,毫無血色,不知已經昏睡多久了。
床邊,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踩在小板凳上,他穿著打著補丁的不合身的衣服,努力的墊起腳看著床上的女人,小男孩腳上的一雙布鞋同樣打著補丁不說,鞋頭還破了幾個洞,腳趾頭都露出來了,此時,他那張瘦的過分也白皙的過分的小臉上掛著淚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擔憂和害怕,嘴裏帶著哭音喊著:“媽媽,媽媽……”
不知喊了多久,終於,床上的女人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睫毛輕顫了幾下後,慢慢睜開了雙眼。
小男孩瞬時露出笑臉,驚喜的叫道:“媽媽!”
此時的江成詩頭暈的厲害,肚子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她一時間看不清周圍的樣子,眨了好幾下眼睛,眼前才逐漸清明。
“斂斂……”江成詩不敢置信的喃聲道。
眼前的仿若水晶娃娃般動人的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江成詩的兒子江斂。
說起來也是可笑,雖然江斂是江成詩生的,但江成詩並不知道江斂的爸爸是誰。
中考後,江成詩為了賺高中學費,經人介紹在長濟市的一家夜總會當服務員,有一晚,她被一個男客人灌了酒,意識到男客人要對她圖謀不軌,她趕緊找了個借口逃走了,卻不想,男客人居然在酒裏下了迷藥,迷迷糊糊中,她隨手推開了一間包間的門,撞入了一個寬闊又堅硬的懷抱裏……
後麵的事她就記不清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白天了,包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她的衣服被撕爛了,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的江成詩大哭一場後,辭了夜總會的工作回了家。
江成詩努力想忘掉那一晚的事,然而,兩個月後,她懷孕了,未婚先孕在八十年代的農村是件醜陋、肮髒甚至邪惡的事情,所有人對江成詩都是一副義憤填膺和尖酸刻薄,看著江成詩的目光仿佛她刨了人祖墳一樣。
江成詩不是沒想過墮胎,甚至,她都已經躺在醫院的床上了,可當看到醫生的嫉惡如仇,對著另外一個未婚先孕女孩的類似懲罰性的恐怖手段,耳邊充斥著女孩的慘叫聲以及醫生的怒斥聲,“不許叫疼!舒服的時候怎麽沒想到現在呢?”
江成詩嚇的從床上跳了下來,衝了出去。最後,她生下了孩子,取名江斂。
因為江斂,江成詩被迫輟學,後又外出打工,母子倆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很少,直到江斂十六歲那年出車禍死了,如阮夕今所說,被一輛大卡車壓成了一灘肉泥。
可是眼前的江斂卻隻有兩歲左右時候的模樣,這讓江成詩直接愣怔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因為她太過思念江斂,所以她才會夢到這樣的場景?
“媽媽,你不要屎,我、我害怕……”江斂見媽媽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瞧,一副傻了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擔心起來,他伸出一隻手,想去觸碰媽媽,但那隻比雞爪子好不了多少的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他知道,媽媽其實不太喜歡他。
過了幾秒鍾,江斂鼓足勇氣再次伸出手,這次,他的手才剛伸過來,就見江成詩也伸出了一隻手,將他的手握住。
手心裏的小手有些冰涼涼的,觸感異常真實,江成詩猛的睜大了雙眼,她不是死了嗎?怎麽又能有感覺了?而且她癱瘓了,是動不了的,怎麽現在又能動了?江成詩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勁,握著江斂的小手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這讓原本沉浸在媽媽主動握他的手而詫異、欣喜中的江斂忍不住痛呼出聲,“媽媽,疼~”
江成詩趕緊鬆開了江斂的小手,與此同時,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這是一雙纖細的手,手上長了幾個繭子,並不多,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從這雙手可以看出手的主人很年輕,平時卻沒少幹活。
盡管如此,卻也比她的手好太多,她的手曾經嚴重脫皮又凍瘡,所以盡管後來她用心保養,卻依舊粗糙,關節腫大,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是一個女人的手。
所以,這不是她的手。
不過一瞬,江成詩就否定了剛才的想法,因為她看到了她左手手掌心中的一顆紅痣,那顆陪伴了她四十一年的紅痣。
這是她的手,隻不過不是她後來熟悉的手,確切的說,是她以前的年輕時候的手,遇到於燕至之前的手。
江成詩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這不是夢境,而本該被活活餓死的她沒有死,反而還看到了兩歲時候的江斂。
腦海裏最後的記憶,除了阮夕今炫耀得意又嘲諷的聲音,就是在黑暗中她逐漸失去了意識。她一直被關在儲藏室裏,儲藏室,對了,儲藏室,她應該是在儲藏室裏的,而這兒,並不是儲藏室。
撐著身子慢慢的坐起身,與此同時,江成詩抬眼打量著四周,屋內隻有一個很小的窗戶,房頂孤零零地掛著一個小燈泡,因為沒有開燈的緣故,所以整個屋子很昏暗,饒是如此,也足夠江成詩打量的清楚,除了因為這屋子很小,不過十來平米外,還因為這屋裏的陳設實在過於簡陋,除了她身下的木床外,屋內隻有一張挺破舊的木桌子,木桌子上放著一個掉了漆的水瓶,水瓶旁邊放著兩個同樣掉了漆的白瓷缸子和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牆邊擺放著一個掉了一邊門的木衣櫃,木衣櫃的上半層擺放著好幾摞書,下半層是放衣服的。
江成詩錯愕驚詫極了,這如此殘破寒磣的屋子分明就是她曾住了四年多的地方,從十七歲住到二十一歲,還有她身上穿著的衣服,是她已經去世的生母汪沫的衣服,因為穿的時間太久了,縫縫補補又三年,補丁多的都快要看不出來原來的衣服是什麽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