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我認定

  梅亞莉輕輕的靠在整潔乾淨的床鋪上，圍起床單，接著微閉上眼睛長長的鬆了口氣。她沒有象艾妮那樣看見床就不要命的倒頭大睡，嚴格來說的話，這到處都有些污漬的牆壁讓她非常不舒服。而且，伊明到現在也沒有回來，讓梅亞莉略微有點心神不安。她無意識的把弄到垂到胸前的頭髮，同時又下意識的掃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那是到達這裡之後，梅亞莉立刻請旅館中人幫她打了些水，接著梅亞莉親手將衣服洗的乾乾淨淨。在沙漠上忍了一路，她可再也受不了衣服這麼髒亂了。


  梅亞莉注視著正在向下滴水的衣服，接著她忽然神情一動，然後轉過身望向門口。


  （…………進來吧，門沒鎖。）

  「好的。」


  伊明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下意識的先望了一眼依舊陷入沉睡之中的艾妮，然後才轉向梅亞莉，看見眼前她半裸的姿態，伊明略微呆愣了片刻。接著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

  「我請羅倫斯先生向這裡的商人購買的女性服裝。早就猜到你忍不住了，沒想到………你怎麼不想想，明天如果衣服沒幹的話怎麼辦？難道你要裹著濕衣服上車？還是乾脆就這麼半裸著？」


  （那也比臟衣服要好。）

  梅亞莉伸出一隻潔白如玉的手臂，接過了伊明遞來的包裹。


  「咳…………那麼，沒什麼事我回去睡覺了。」


  察覺到現在情況顯然不適合自己待在房間里，伊明聳聳肩膀，轉身欲走。


  （…………留在這裡。）

  「哎？」


  伊明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雖然梅亞莉的意識溝通向來是沒可能會出錯的。但是眼下這個情況，叫自己留下來算怎麼回事？如果單單隻是孤男寡女的話，倒還有些遐想。但是艾妮就睡在旁邊，雖然那個女孩看起來整天就好像睡不醒的樣子，但是也不可能就這麼放心吧。更何況伊明很清楚，梅亞莉不是那種輕浮的人。和她一起搭檔了六年，他很清楚這個真真正正的貴族大小姐是一個個性溫和，但是舉止卻相當嚴謹的人。根本不可能會突發奇想搞這種刺激的事情吧……


  （…………留在這裡，你有事要說吧。）

  「啊啊，那的確是有。」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那麼伊明倒也不再客氣。他隨手拉了把椅子坐到梅亞莉的身邊，注視著她。注意到伊明的目光，梅亞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然後盯向伊明的眼睛。


  （說吧。）

  「是這樣的。」


  一說道正經的問題上，伊明立刻就將其餘的雜念都丟到腦後了，反正等過了之後再撿回來也不遲。


  「剛才，我和下面一個子爵套了些情報，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利用這些…………你知道，象以前一樣。」


  梅亞莉輕輕的歪了歪頭，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流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容。


  （你是說『那個』。）

  「沒錯，就是那個…………」


  伊明伸出一隻手，而梅亞莉則伸出另外一隻手，握在一起。兩人同時閉上眼睛，在過了一會兒之後，再次睜開。


  （那麼，開始吧？遊戲。）

  「好的。」


  伊明嘴角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而事實上，這也是他們最喜歡在逃亡中玩的遊戲。因為要躲避許多人的追捕，那麼首先就要在兩人的關係上下工夫。他們曾經這樣做過許多次，根據當地的環境，人文及風氣，選擇出最適宜躲藏用的身分，有時候是兄妹，有時候是同學，有時候則是敵人。根據不同的情況轉換不同的身份，依靠兩人之間的表演關係來確定對方的偽裝。


  「…………梅亞莉.迪德薇爾.露易絲。」


  （…………伊明。）

  「身份是末落貴族的子嗣。」


  （等等，為什麼必須要是貴族？）


  「我說大小姐，你自己難道沒注意過嗎？」


  伊明一聲苦笑。


  「你天生就是那種氣質，想裝也裝不了。我倒是很想設定成為戰士型的人物，但是看您這氣質，怎麼象是風裡來雨里去的戰士？」


  （…………貴族就沒有關係嗎？）


  「根據羅倫斯的說法來看，關係不大。而且末落貴族的話也會有禮儀等等方面的訓練，這樣更加不引人注目。」


  （…………那麼，伊明也同樣是貴族。）

  「…………我哪裡看起來象貴族了？」


  （設定如此，我可是你的搭檔和部下，不對嗎？既然我是貴族，那麼你也逃不掉。）

  梅亞莉輕輕一笑，將自己的想法準確無誤的傳達了過去。


  「…………好吧，我努力試試。」


  伊明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可沒什麼把握。


  （那麼，繼續。）

  「…………關於地點，就說是從南方的落日沼澤來的，沒有問題吧。」


  聽到這裡，梅亞莉眉頭微皺。


  （我記得，商人先生似乎說過，那裡曾經是一個大魔法帝國的文明遺址………）

  「沒錯，如果是出身在那裡的話，一兩個末落貴族倒也不會惹人懷疑。而且是已經消散的國家，自然談不上什麼威脅和影響。」


  （那麼，關於出生地怎麼辦？）


  「說起來………………」


  伊明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右手臂，上面神奇的符文線條給了他突如其來的靈感。


  根據比德子爵的說法，魔法武器在這個世界是千奇百怪，什麼樣的都有。所以象他們這種，可能召喚的形式會讓人有些驚訝，但是卻並不會特別上心。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用的起的，除了一些古老的家族會代代相傳之外，其餘的只有魔法師和矮人偶爾會做出幾把。這倒是給了伊明一個絕佳的想法。


  「不如這樣，就說我們是從小在一個魔法師的手下撫養長大的，這樣倒也比較配合背景。」


  （你是說那位先生嗎？）


  梅亞莉也下意識的撫摸著自己的手背，畢竟，那段經歷在他們的人生中可以說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沒錯，而我們的武器也是來自於他，所以這樣說起來更加有信服力。」


  （我明白了。）

  梅亞莉點了點頭，雖然平日里總是非常多慮，但是在該決定的時候，她還是不會拖泥帶水的。


  （那麼，我們之間的關係呢？）


  「……………」


  這個問題倒把伊明難住了，他為難的撓了撓頭。畢竟，一男一女，兩個人孤身出來旅行。如果沒有一個足夠解釋的關係，那麼會很麻煩。情侶？不，這個雖然看起來理所當然的關係，但是用在他和梅亞莉之間卻是不行。但是要說只是單純的朋友，卻也不象…………一時間，伊明還真的沒有辦法找出在這個世界能夠符合兩人身份的關係來。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梅亞莉將手輕輕托在下巴上，似笑非笑的望著伊明。


  （就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並且已經有了婚約如何？）


  「…………哈啊？」


  （怎麼，搭擋六年了，你不會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到吧。）

  梅亞莉雖然皺起眉頭，不過看她的表情倒似乎是挺開心的。面對她的挑戰，伊明微愣了片刻，隨即立刻皺起眉頭。


  「怎麼好死不死的，忽然冒出這麼個想法來？」


  （因為以前一直都沒有做過，所以忽然想要試一試咯？）

  梅亞莉說著，微微前探了探身子，那雙顏色各異的雙眸帶著一絲狡黠，就這麼好奇和充滿挑戰的望向伊明。而注視著她那潔白無暇的肌膚與雖然被被單包裹，但是依然輪廓明顯的胸部，伊明倒吸了口冷氣，接著露出了迎接挑戰的神色。


  「好啊，沒有問題。這樣一來，你以後晚上被我抱著睡覺也不能有任何怨言，而且要是有男人敢糾纏你的話，我可是會狠狠揍他的。」


  （哎哎，那樣自然是最好不過，能夠求得安寧的話我是沒有關係。請你一定要保護好我啊，畢竟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喂，你…………」


  聽著梅亞莉得意的說話，伊明忽然感到自己一陣頭疼。事實上，仔細想想，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梅亞莉喪失了自主權。但是對於很少和別人交流的她來說，自不自主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而且，比起被男人包圍，無法進行語言溝通的梅亞莉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如何躲避男人。一個未婚夫的大牌就讓伊明成為了她的自動崗哨，而仔細想想，除了摟摟抱抱之外，梅亞莉似乎根本就沒有什麼損失。但是對於伊明來說，兩相對比之下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則立刻浮現了出來。


  「等等，難道說你以後………」


  （身為未婚妻，不讓自己的未婚夫靠近別的女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算，剛才這個設定絕對不能算！重新來過！」


  （啊啦？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好像是你們國家的名言來的…………）

  「這可是…………」


  伊明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忽然站起身，接著漆黑的光芒閃過。雙刃劍「軒轅」立刻出現在伊明的手中，深黑的劍聲沒有反射一絲光芒。而見到伊明拿出武器，梅亞莉也立刻變的認真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似乎有人要打羅倫斯先生馬車的主意…………我去看看。」


  說著，伊明來到窗前，又望了一眼正在沉睡之中，完全沒有被他們吵醒的艾妮。小女孩此刻正緊緊的抱著那個布偶，一臉甜美的睡相，看起來無憂無慮。


  真是羨慕啊。


  隨即，伊明的身影瞬間消失了。


  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伊明的身影看起來似乎是在晃動。虛幻縹緲的身形在月光的照耀下分離成一個個片段，甚至在柔軟的沙地上，都沒有留下伊明的腳印。他的能力「光線操縱」可以將一切光線所改變的效果全部抹消並且變化，因此，與隱身不同，任何只要通過視覺去確定的東西，伊明都有辦法改變，甚至重置。


  所以，當他近乎散步的來到羅倫斯的馬車前時，正在面對著他的幾個人甚至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常。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看見伊明的存在。此刻，他們正在努力的指手畫腳，聽起來象是在安排逃跑以及如何吸引追兵的路線。


  「你，一會去那邊放火！這裡能燒的東西不多，但是那些馬車很容易燒著！你，去刺幾匹馬，然後我們就趁那個時候……………」


  這是在偷東西？


  伊明立刻感覺到有什麼怪異的地方，這些傢伙不是普通的小偷。普通的小偷搬了東西就會跑，藏起來，然後選擇時機出售和使用。但是對方居然連如何調動追兵都想到了，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們絕對不是普通的小偷。


  由此看來，羅倫斯帶的也不是普通的商品。


  伊明出手了。


  對於被他殺死的人來說，他們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忘記此刻的景象。


  一個已經站在馬車上，同時腳踩著布袋的男人首當其衝。他的身體立刻「悄無聲息」的自動張開了一道寬大的裂口，鮮血從中噴射而出，他驚訝的張大嘴巴，還來不及看清楚究竟是什麼破開了自己的身體，就一頭栽了下去。其餘的人也是一樣，雖然他們試圖抓起武器反抗，但是面對看都看不見的對手，他們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抗，因為也不知道究竟要反抗誰………


  「該死的！！」


  絕對不是因為伊明好心才勉強在這根本不知道是怎麼開始的殺戮風暴中倖存下來的盜賊首領怒喝一聲，接著轉身就跑。但是就在此刻，一道白色閃電飛刺而來，梅亞莉以優雅的不能再優雅的姿勢出現在那個傢伙的身邊，手中的符文細劍已經牢牢的刺穿了那個男人的腳腕。此刻的她已經換上了羅倫斯所挑選的那套服裝，看起來還是那麼美麗。而此刻，伊明也已經再次現身，他揮舞著手中的軒轅雙劍，甩幹了上面的血跡之後這才慢慢的走了過來。


  梅亞莉就那樣微笑著望著地面上的俘虜，彷彿那只是一隻小貓，但是此刻她的細劍依舊毫不留情的釘在對方的腳腕中，那個盜賊首領顯然吃不住這陣陣襲來的巨痛，已經開始連聲痛呼了。


  「你們是什麼人。」


  伊明走到盜賊首領的身邊，帶著疑問和充滿殺意的目光望向他。


  「………………」


  不肯說，看來是決定拼耐力了。


  伊明沖梅亞莉使了個眼色。


  潔白的符文細劍立刻跳起，接著毫無阻礙的刺穿了另外一隻腳。


  「嗚啊！！」


  慘叫聲異常凄涼，但是梅亞莉的表情卻沒有改變。


  武器出鞘，必須見血。


  這是他們的死則。


  「我，我說……………」


  看見梅亞莉再次優雅的拔出細劍，接著掏出手帕仔細的擦去上面的鮮血之後，又比劃著看起來要刺自己的手時，那個盜賊首領終於忍不住了。倒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在做這些事情時，那個少女的臉上一點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平淡的彷彿是在面對一隻待宰的羔羊。而那個少年的眼神則更加可怕，簡直就好像是在戲虐的欣賞自己的痛苦一般！

  而且，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腿已經廢了。總不能讓這個女孩再把自己的手也廢了吧。腿沒了，靠手還能夠生存，手沒了…………一個四肢不能動攤的廢………………他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我，我是一個盜賊公會的成員，我們…………嗚！！在前幾天接了一個任務………說是，說是要我們來這裡偷這輛馬車上的東西………我們也不知道是誰發布的任務…………我們…………」


  「謝謝你。」


  伊明很客氣的說道，然後很抱歉的笑了。


  「再見了。」


  「嗚…………！！！」


  就在梅亞莉得到伊明的信號，準備反劍刺穿盜賊的喉嚨時，忽然一個絕對不該在此地出現的聲音出現了。


  「梅亞莉姐姐？伊明哥哥？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兩人驚訝的轉過身去，只見艾妮正依舊抱著懷中那個破舊的布偶，睡眼惺忪的望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