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末路之終

  「如果我們能夠啃骨頭的話，現在恐怕早就撐破肚皮了。」


  潛伏在乾枯的灌木叢中，伊明還是不忘記說笑。


  他們最終也沒有能夠穿過平原到達目的地。至於原因么，看看眼前簡直如同海洋般的骷髏群就可以了解了。


  原本他們還在好奇，亡靈之森的怪物怎麼這麼少。直到他們來到這片平原時，這才發現原來亡靈之森的怪物幾乎全部都集合到這裡，它們是來參加晚宴的么？還是來開舞會？


  在整個廣場外圍的，是將近幾百個手持武器的骷髏兵。而在它們的身邊，骨犬那原本乾瘦細小的身體則靈活輕便的跑動著。甚至再向裡面望去，還有不少奇形怪狀足以上怪物圖鑑展覽的傢伙。它們就這樣鋪滿了整個平原，彷彿無邊無際。莉塔蜷縮在後面，梅亞莉也沉默不語，沒什麼精神的靠在伊明的身邊。又過了整整一天，他們沒有找到半點食物。莉塔手中的鼠肉也只剩下一點點肉沫和尾巴。原本他們以為能夠在那附近找到個老鼠窩什麼的，但是就現在的情況看，那隻老鼠是家族中最後遺眷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不過無論怎麼都無所謂了。


  雖然人最不能缺少的是水，但是卻並非能一點食物都不吃。更何況一路走來，伊明和梅亞莉還要無時無刻清除眼前的障礙。體力消耗非常嚴重，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一點體能的浪費都是非常可怕的。喝水只能夠解決一時的問題，但是卻不能夠徹底解決問題。


  （伊明…………？）


  「…………我們必須衝過去。」


  伊明沒有猶豫，或者說，根本無路可退。


  「至少這比漫無目的的在荒野森林中遊盪要好的多。而且這些傢伙的出現給了我們一些新的思路，無論如何，它們看起來象是正在守護或者守衛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我想這真是個好機會。至少在這裡能夠找到什麼的可能性比其它地方更大。」


  「可是，伊明哥哥，如果那裡什麼都沒有的話………」


  莉塔勉強開口說道。


  「那麼大家就一起餓死好了，至少臨死前我們應該能給自己找個舒適躺下來的墳墓。」


  伊明聳聳肩膀，接著伸手召喚出軒轅雙刃，他凝視著眼前的死靈大軍，同時在內心不由的嘆氣。如果這真的是某種謀殺陰謀的話，那麼也的確是太完美了。即便是身手再高強的人，在這種除了骨頭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也根本沒有辦法活下來。而這些森林中的原始住民，不是混身乾瘦的骨頭架子就是滿身都是腐肉的該死殭屍，前者啃不動，後者啃了死的更快。扔在這種地方，的確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但是，就這麼死去的話，也實在是太不甘願了。


  惟有一試。


  「對了，莉塔。」


  伊明輕輕撫摸著手中的劍刃，似乎在回想什麼。


  「我記得你說過………你可以使用一些法術吧。」


  「嗯………」


  莉塔也已經餓的沒有什麼力氣回答了。


  「使用它，我們要衝過去。」


  伊明毫不遲疑的下達了命令。


  「我負責在前面開路，梅亞莉會保護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瑪利安姐姐怎麼辦？」


  面對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伊明猶豫了片刻。從本心上來說，他不是那麼再想和那個女人扯上關係的，但是現在已經算是生死間孤注一擲的賭博，如果輸了就只有死亡。如果贏了的話………他沉默不語，梅亞莉也沒有說話，而是半閉著眼睛靠在樹榦上休息。她沒有使用「構造協調」，而是將它留在最需要的時候使用。所以現在近乎無休止的飢餓和疲勞已經席捲了她的身體，使得梅亞莉根本沒有辦法再做出些什麼來。雖然只要使用出能力，她立刻就會恢復原狀，但是現在，這種擁有期限限制的能力可不能隨便浪費。


  見伊明陷入了沉思，莉塔怯生生的提出了建議。


  「我覺得，這個時候還是有個魔法師在比較好。畢竟，魔法師在範圍法術上的造詣更高，而且也更有效果。我覺得……」


  「嗯？啊？嗯。」


  伊明猛然一愣，然後回過神來。身體和大腦似乎有些停滯，這可是危險信號。


  「那麼，我去了！」


  將伊明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當做同意自己的意見，莉塔急忙高興的向後面跑了過去。


  瑪利安的情況不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她沒有伊明和梅亞莉那種在極端惡劣條件下可以維持身體機能的特殊能力，也不象莉塔至少吃過一點食物來堅持。事實上，能夠一直跟著他們到現在，支持著瑪利安的只有那毫不願意認輸的精神力。魔法師也是人，不可能一點東西都不吃。而且比起正常人來說，他們對於食物的需求更加旺盛。因為魔法是需要消化精力和體力的，而消耗的這部分自然要獲得補充。就算是不死的亡靈魔法師，也需要吞噬人類的靈魂不是？


  一開始，瑪利安還用魔法來維持自身的溫暖和活力。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了這是得不償失的舉動――消耗的精神力越多，她就會感到越飢餓。周圍寸草不生，就算想拔個草根來嚼都找不到。而且現在，即使是梅亞莉她們都已經到達了忍耐的極限，更不用說這位自小嬌生慣養，從未有體驗過飢餓與絕望的大小姐魔法師了。


  所以當莉塔找到她時，瑪利安幾乎已經快要暈倒在地，她甚至沒有辦法隱藏自己的行蹤――雖然在這種連半點草都不長的地方也沒什麼好隱藏的。


  「瑪利安姐姐？你怎麼樣？沒事吧？還好吧？？」


  莉塔有些焦急的推搡著瑪利安的身體，幸運的是她的身體依然溫熱而不是冰冷，這至少證明主人還活著。


  「嗚………」


  瑪利安勉強打起精神，接著她很快就注意到莉塔手中攥著的，那小小的一丁點肉串。


  「給我！！」


  或許是人在危機時刻總會暴發出超人的力量，瑪利安一把搶過莉塔手中的食物，放在嘴中甚至連嚼都不嚼就這麼吞進了肚子里。但是這並沒有讓她滿足，而是瞪著惡狼般的眼睛，繼續注視著眼前幾乎嚇呆了的莉塔。「還有多少，都拿出來給本小姐吃！快！！」


  「沒，沒……沒有了。」


  莉塔被瑪利安這幅兇殘猙獰的樣子嚇的不住後退，她搖了搖手，感覺自己好像在面對一頭野獸。


  「這，這是唯一的………你怎麼可以吃了它！」


  「少羅唆！！你這個小鬼！！你還有什麼吃的！快拿出來！！」


  「沒有了！沒有了！都是你！！那是我的！我的！！」


  「都給我住嘴。」


  伊明的聲音伴隨著冰冷的劍刃一同出現在瑪利安的身邊，而在另外一側，梅亞莉也使用細劍，抵住了正準備不顧一切衝過去和瑪利安撕打的莉塔。


  「呼………正常點吧，兩位，已經餓瘋了么？」


  （莉塔，安靜下來！別激動！還知道我是誰嗎？）


  「啊………」


  直到這時候，瑪利安才好像清醒了過來，她驚訝的望著自己的雙手，同時回想起剛才那瘋狂的樣子。那真的是自己嗎？為何那個時候，她會有那麼邪惡的想法？她甚至想要殺了這個女孩………？不！這不是對的，我不是這樣……！

  「都給我冷靜下來！」


  伊明惡狠狠的說道，他很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麼狀況。當飢餓到了極限時，人類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或者說，那個時候本能的慾望已經徹底壓倒了所謂理智，而將人變成為噬血的野獸。幸運的是，他和梅亞莉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還勉強能夠忍受和控制。但是對於這兩個從不知道世間險惡，一日三餐溫飽無缺的女孩而言，想要摧毀她們的理性實在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一件事。


  （莉塔！清醒點！我可不想對你動手。）

  「梅亞莉姐姐…………」


  莉塔的眼神也變回了原樣，她驚訝而不安的望著現在場中的情景。伊明拿劍架在瑪利安的脖子上，梅亞莉則拿劍指著自己。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莉塔完全無法回憶起剛才的事情，她只是感到恐懼，憤怒，接著記憶變的一片混亂。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果然不能再等了。」


  見雙方都已經冷靜了下來，伊明這才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武器。現在的事態果然已經變的非常緊急，看起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只有賭一賭。順便當做發泄壓力的缺口也好，否則這樣下去，這兩個女孩可能會先瘋掉而不是餓死。


  「你們兩個，過來握住梅亞莉的手。」


  「手？」


  莉塔有些奇怪的望著梅亞莉伸過來的手，而瑪利安也有些猶豫，不過在伊明強硬的，不容抗拒的目光注視下，她們還是猶豫著伸出手，各自握住了梅亞莉。瞬間，她們感覺到身體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甚至一直如同惡夢般如影隨形的飢餓也遠離她們而去。整個人變的精力充沛，甚至完全不象是餓了兩天的樣子。


  「這究竟是………」


  「這可以支持你們三個小時，不過這只是極限，當過了這個時間之後，你們就會變回原來的狀態。不要試圖再去碰梅亞莉，她的這種能力是非常有限度的。」伊明沒有浪費時間做太多的解釋，事實上，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每一點時間都是寶貴的，畢竟，想要衝過這個平原，進入城堡的話，眼下已經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生存，還是死亡。


  有時候，這的確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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