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柳渡江春
那日杜晚晴回到裴府時,清晨露水才剛剛下去。
因杜老爺中午要用馬車,所以讓福子先送她回裴府,杜家天還未亮就開始張羅,果然晚晴一大清早太陽才剛剛露出了頭便到了裴家。
晚晴穿一身水紅彩錦襦裙,手裏捧著一大束紅梅,一路從角門被仆婦引著,便要穿過花園回到鳳台閣。
誰料剛一到花園,卻見兩位年輕的公子正在花樹底下說話。見到她們,那穿白袍的公子便道:“這是誰家的小姐?”
仆婦忙躬身道:“稟三公子,這是杜大小姐,前幾日剛來咱們府上,和二小姐一起讀書習字的。”
晚晴仰頭看那三公子時,卻發現這男子長得真是好看,隻見他麵如冠玉,俊眉修目,一雙眸子卻是琥珀色,散發著魅惑神秘的光芒。
旁邊那位公子著一身湖藍長袍,也是俊朗瀟灑的樣貌,隻是看著更溫厚老成,身材卻比那位三公子更敦實強壯些。
忽聽得那三公子輕咳了一聲,晚晴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知道這就是鈺媚所說的三哥裴鈺軒,隻是那位卻不知是誰,此時卻也顧不上追究,她忙躬身行禮道:“兩位公子萬福。”
裴鈺軒上下打量了晚晴一眼,笑了笑,並不接話,隻對著藍袍公子道:
“泰成,看來我妹妹這新伴讀,似乎比之前在京外找的那些笨丫頭強一點,至少看著伶俐些。”
說著,又問晚晴道:“你捧這麽大一束梅花做什麽?”
晚晴忙解釋道:“二小姐前幾日說進京時曾見一大片梅花被風雨侵襲,心裏很是惋惜,又擔心在北地見不到梅花,恰好我表哥家剛好栽了幾株,我便替小姐摘了幾束花來茶瓶。”
裴鈺軒笑著對她說:“你這禮物倒是不俗,可有什麽講究?”
晚晴不由挺直了脊梁,朗聲答道:“‘江南無所有,聊寄一枝春。’古人有以梅相贈的禮俗。”
裴鈺軒見她年齡不大卻故意作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臉上強忍著笑,對柳泰成調侃道:
“看看,好個女學士,這下我妹妹可算找著人了。”
柳泰成微笑著對杜晚晴說道:“杜姑娘真是品位不俗,柳某甘拜下風。”
晚晴臉刷地紅了,低頭小聲道:“柳公子取笑了。”
卻聽裴鈺軒又問她說:“這梅花既這般不俗,可否分我們兩支?”
晚晴一聽,哪有不依之禮?便忙忙從懷中取出幾支,遞於鈺軒道:“三公子不嫌棄,便拿回去插瓶吧!用水養著可香半個月呢。”
那裴鈺軒卻並不接花,甚至都未曾再看晚晴一眼,卻徑直將目光轉向了柳泰成,似笑非笑地攏著手對他道:
“看這小丫頭,還當了真了。”說著,竟嗤地笑了一聲,那神情似乎頗不以為然。
晚晴究竟還是年紀小,未曾遇到過這般境況,不由大窘,不僅臉漲的通紅,連同著耳後那細膩的一片白嫩的肌膚也都紅彤彤一片了。
她手足無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待要訕訕縮回手去時,卻見一隻修長的手已然伸過來,緊接著便有渾厚的聲音響起:
“姑娘如不嫌棄,可否便將這梅花送給柳某?柳某雖草野之人,卻也愛好風雅。”再一看,正是柳泰成同她說話。
晚晴知道他是好心替自己解圍,心裏不由對他感激萬分,忙將花遞上,道:
“承蒙柳公子不嫌棄,那就送與您玩賞吧。”
柳泰成對她溫和一笑,雙手取過後便用手攏著花,心裏卻暗想,看來這幾日同這杜姑娘著實有緣,前日才在伯勞鎮見過她一麵,今日竟在這裏又見,此時見她鬢發如雲,肌膚勝雪,額上還有微微汗珠,必是趕路趕得急,尚未來得及擦拭。
又見她回話時那一段含羞帶怯的風流情狀,比那日在伯勞鎮見著更是美上三分。
原來這柳泰成正是那日參加宋毅婚禮的京城富商柳思蒙的幼子,因與裴家有舊交,與裴鈺軒是好友,故而時常來裴府同他敘話。
晚晴見他一味隻瞧著自己,略略紅了臉,便低聲道:“晚晴告辭了,兩位公子見諒。”
裴鈺軒不以為意,微微點了點頭。見她和仆婦走遠,方對泰成笑道:“怎麽,柳兄一見美人就失魂了,不嫌她掉書袋?”
柳泰成知他向來便是這性子,倒也不大在意,隻是笑道:“賢弟說什麽?人家還是個小姑娘呢。”
裴鈺軒嘴角微翹,輕佻地說:“無妨。小姑娘過兩年也是要嫁人的。聽說她爹是四門博士,竟把個女兒教的這般迂腐,日後可嫁的出去?”
“也無非就是吟了兩句詩,賢弟勿要太苛了。”柳泰成笑笑道。
“女子還是要以貞靜為主。我看這姑娘伶牙俐齒,兼又識得幾個字,隻怕日後夫君要受些轄製。”
裴鈺軒說完,卻見柳泰成壓根沒認真聽他說,還一味盯著杜晚晴遠去的背影,不由打趣道:
“不過柳兄你若喜歡,那我替你保個大媒如何?”
柳泰成被他說得有幾分不好意思,也跟著笑道:“我們商賈之家,哪配得上官宦人家的小姐?”
裴鈺軒認真地說:“無妨,她爹是個窮官,正需要門闊親戚。”
二個年輕人相視了一眼,便都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