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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生波(2)

  午夜時分,杜晚晴仍枯坐在書案前盯著窗外那一輪殘月發呆。


  忽聽得門外有人輕輕叩門,晚晴隻裝聽不見,沒有理會。


  誰料那叩門聲雖暫停下來,卻又聽得外麵壓得極低極低的聲音道:“杜姑娘,請開門。”


  晚晴聽得出這是誰的聲音,但她仍然不想起身。


  在這裏,她既不想交友,也不想樹敵,她不過是來避一下時艱,隻要度過了15歲這個坎,她就可以回家去,何必要淌這趟渾水?


  今天的事,裴鈺媚沒有告訴她原因,珊瑚也不想告訴她。


  琅玕中途回來看過她,她卻沒見到琅玕。在二小姐房裏,她望向琅玕時,琅玕卻低了頭,她分明心裏藏了鬼。


  那麽,她藏了什麽鬼?她到底對眾人說了些什麽?說了什麽,才會讓周夫人大駕光臨,親自帶人來二小姐屋內盤問?

  還有,臨走時,周夫人為何突然問起自己雀喜爹爹的藥物之事?——必是琅玕所說的事情與那藥費隱隱相關。


  那幾付藥所費不菲,而她杜家是窮的隻能勉強糊口的,那麽她怎能一下拿得出那筆錢?

  若是說修德堂施舍的,那她又有何德何能,讓修德堂施舍一份昂貴的藥給素不相識之人?


  若要牽出柳泰成,那就錯得更離譜了,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怎麽能無緣無故和修德堂的少東家私相授受?

  想到這裏,晚晴的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二小姐的閨房,能進的人那麽少,偏她杜晚晴是可以自由進出的。


  琅玕性子直爽,自己和她前段時間又走得很近,此時由她公開指認自己,當真是再妥當不過了,任誰也不會懷疑琅玕說了謊。


  可笑的是,她連琅玕到底誣陷了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鵲喜曾經提醒過自己,琅玕並不像表麵上看起那般爽直,自己雖有所警惕,不再如往常那般與她親近。


  可是當日裏自己曾同她那般交好,諸人都是看在眼裏的,而今她一張嘴,人家自然是信她的,自己能到哪裏伸冤說理去?

  可再一想,自己得了這樣的下場,怨得了誰呢?識人不明,是大忌;交淺言深,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總而言之一句話,授人以柄,自作聰明,活該跳到人家的圈套裏去。


  更可怕的巧合是,這事偏偏就發生在自己離開裴府這麽三兩個時辰的時間裏。


  現在想來,必是自己前腳同裴伯父離了府,後腳琅玕便回到鳳台閣去了,因為隻有這樣,後麵的一切才得以發生。


  事情發生之後,他們肯定已經派人找過自己了,找不到,自己必然是出去了。


  ——或者,壓根就是有人親眼看著自己出了門,這才開始實施後麵這一係列的布局。


  他們篤定她不敢說自己出府去了——果然,她的確是不敢,她隻能說自己下午在韶雅堂睡覺。


  睡覺這種低劣的謊言,別說裴府諸人了,就連自己也騙不過自己去。可不說謊能怎麽辦?

  假設自己直愣愣地說自己就是出府了,且是和裴伯父一起出去的,去的地方還是雲蒙山那麽僻遠的地方,去的原因還說不清道不明,那隻怕到時不但自己的名節盡失,就連裴伯父也難保清名。


  人言可畏,此事連裴伯父都不敢當眾宣之於口,所以才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保守秘密,自己又怎敢造次?


  所以此事是個死結,目前看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破解。


  想到這裏,晚晴不免有些灰心喪氣,恰在此時,又聽得門外的扣門聲密起來。


  她長籲一口氣,披衣起身走到門口,隔著門悄聲道:“夜深了,姑娘回去吧,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過了許久,才聽門外人輕聲道:“如此,請杜姑娘多保重。”


  待到晚晴打開門時,來人早已離開,隻剩月華如水。杏花的枝幹泛著青色的花紋,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


  晚晴站在院外,身上的熱漸漸散去。此事,她已經基本理清了頭緒。


  很顯然,這是一個局。


  做局之人早已撐好了網等待獵物,隻要獵物稍有閃失,便會栽入其中。


  可是,若再往深處想一想,這並不是一個完美的局,相反,這是一個破綻百出的局。


  因為其中任何一個環節都可能會被人戳穿,都可能會出紕漏,甚至局中人稍微一認真,此局就有可能土崩瓦解。


  估計即使設局人也知道這網太鬆,局中人一撲棱就能飛出生天。


  ……飛出生天,飛出生天——晚晴一激靈,忽地徹底想明白了了,原來,這才是這個局的目的 。


  逼走她,而不是困死她。


  不說破,隻為了損害她的清名。——若她執意要說破,那她依然名聲不保。


  姑娘家的清名就是一切。她來此第一是避劫,第二是開闊眼界,學規矩。


  此事一出卻不但所謂的劫避不開,反倒把清白的名聲損了,真是得不償失。姑娘家的名譽何等重要?損壞了可能會萬劫不複。


  這一招夠陰狠,足以讓一個心誌不堅的人崩潰。畢竟,流言蜚語一向是傷人不見血的利刃。


  可是,是誰這麽想害她呢?


  晚晴眉頭緊皺,輕輕歎了口氣。


  自己來這裏隻有幾個月,每個人都對自己笑臉相迎。二小姐屋內的人自不必說,就是裴伯父、周夫人、三公子乃至於二房的諸人都對自己客氣有加。


  那這場空穴來風的莫名陷害,難道是因為自己損害了誰的利益?


  可誰會從自己被毀掉名聲這件事情裏得到好處呢?


  她想不清楚,而且越想越糊塗了。


  呆呆在院外坐到了三更天,直到露水上來,她才邁著僵硬的腿慢慢挪進了院內。


  小院被關上門,仍是黑漆漆一片夜。


  她卻沒看到,在這深夜裏,在那重重花影樹下,有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直陪她到露深更重。直到她進屋,那人才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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