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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酒釀

  十日後,裴鈺軒終於養好傷回到家。因家裏長輩都不在,裴鈺軒便到鈺媚房裏坐了坐,鈺媚也不過象征性地問了問他去了何處,並未深究。


  鈺軒因記掛晚晴,也顧不得避嫌了,直接開門見山問道:“杜姑娘怎得不見?我看見韶雅堂大門緊鎖。”


  珊瑚在旁稟道:“杜姑娘好久都沒來了,她說家裏有點事,給崔先生那裏告了幾天假。按說本來今日就該回來,可是都到這點了,也沒見她,小姐也催了幾次了。”


  “喔,她家裏能有什麽事?”鈺軒眉毛一挑,輕描淡寫地問。


  “聽她家福子說,他們杜家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忽然被求親的人踢破了門檻。是以有合眼緣的,杜夫人便以生病為由叫杜姑娘回去相看。”


  說到這裏,珊瑚歎了口氣道:“哎,其實杜姑娘人還挺好的,又聰明又有趣,就這麽匆忙的嫁了,趕明兒小姐又得一個人了。”


  “珊瑚,”鈺媚陡然抬高聲音,擰眉吩咐道:“趕緊給三哥去煮一壺今年的新茶來,一味在這裏說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做什麽?”


  珊瑚退下後,鈺軒不以為然的對鈺媚說:“讓她說就是,杜姑娘有桃花是好事,我們還該恭喜她。”


  鈺媚笑道:“可不是嘛三哥,咱倆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正盼著晴兒能嫁個好人家呢。前日聽她說起的牛公子就不錯!”


  “牛公子?”鈺軒臉色微變,強自鎮靜地問道:“是牛侍郎家的八公子?”


  “可不是?三哥也知道這事呀?聽說他牛家信奉高嫁女低娶媳,不知從哪裏打聽到了晴兒,一家子可是歡喜。


  晴兒說牛公子這個月就去她家做了三回客了,現在家裏讓她回去,她都不樂意。


  那牛公子也是癡情,因聽人風傳杜家想贅婿,他竟然真的跑到杜家毛遂自薦去了,把他爹氣得差點吐血。”


  鈺媚一麵說著,一麵微微笑起來,將桌上一盒蜜餞推到桌子中間,笑盈盈看著鈺軒,道:“三哥,你說這好笑不好笑?來,別光顧著說話了,你吃點蜜餞,潤潤嗓子。”


  “杜家說要贅婿?”鈺軒已經開始有點慌了,他的笑容一點點落下來:“誰說杜家要贅婿?怎地我不知道?”


  鈺媚饒有興致的看著一臉驚慌的鈺軒,認認真真地八卦道:“三哥不知道的事情可多呢,而且你不覺得晴兒很少跟咱們說起她從前的事情嗎?”


  “是沒怎麽說過,不過她能有什麽事?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


  鈺媚將身子往鈺軒那邊探了探,故作神秘道:“哎呀三哥,那你可就孤陋寡聞了。你不知道,前兒陳尚書家的小姐倩兒來我這裏坐了坐,說起晴兒的事來,她說我們晴兒可是了不起呢。


  原來早在咱們進京前,晴兒就已經頗有才名了,很多達官貴家都請她去給自家小姐做伴讀,據說有些公侯府都曾遞過帖子,不知為什麽杜大人一直沒答應。


  倩兒還說我好福氣,怎麽就把晴兒請動了呢?


  三哥,你別看晴兒年紀不大,因她聰明又美貌,性格又好,家世又清白,頗有些貴家托人去她家說媒,杜家後來就傳出要給她招婿的說法。


  饒是這樣,竟然也有願意入贅的,都說她家世代讀書人,她人又聰明,日後生的孩子必定也聰明。”


  說著,鈺媚順手拈起一個蜜餞,施施然放到嘴裏,看見臉色漸變成豬肝色的三哥,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將蜜餞又往三哥麵前推了推,熱情勸說道:

  “三哥,吃啊,這還是晴兒上次帶回來的,說是不知哪個提親的貴家給送的表禮,是江南那一帶的風味,你嚐嚐,果真好吃!”


  “荒唐!”鈺軒仿佛被胡蜂蟄了手一般,砰地將蓋碗重重放到梨花硬木案桌上,濺的桌上滾起了一片水漬,他頗有些氣急敗壞道:


  “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媚兒怎得也聽這個?”


  “三哥覺得荒唐啊,”鈺媚慢斯條理地說:“哎,可惜世人大都不這麽想呢,對了,前幾天方公子還和我打聽晴兒有沒有定親呢?”


  “方回也在打聽?”鈺軒驚訝到無以複加,他不顧風度,急吼吼地問道:“這不可能,他不是都快要定親了嗎?他是討打吧!”


  “怎得不可能?他說他自己雖然高攀不起,但是他姑媽家的表哥,喔,就是高仆射家的大公子,一直沒有結上良緣,家宴上聽他說起晴兒十分有趣,便也想見見,還是我給他說晴兒家可能要贅婿才行,他這才算了。”


  “哼!”鈺軒皺皺眉頭,拂袖悻悻道:“妹妹就該好好讀書,怎得和個虔婆一般天天打聽這些無聊的事?”


  鈺媚對他莞爾一笑,沒有回答,隻是拈了粒葡萄幹放到嘴裏,慢悠悠嚼起來,把裴鈺軒氣得人仰馬翻。


  一時,珊瑚斟茶出來,裴鈺軒早已走了。珊瑚向鈺媚伸出大拇指,誇讚道:“怪道小姐讓我進去,原來小姐才是高手啊,這下給杜姑娘報仇啦!”


  “這就報仇了?差得遠哪!那日晴兒來我這裏哭了半天,我勸了好久才勸好。三哥前段時間竟然嫌晴兒說話不當,要趕她回家去!奇怪了,我的伴讀三哥倒是上心地很。”


  鈺媚撇撇嘴,又道:“就是要晴兒走,也得爹爹發話才行,三哥怎得就做了主了?”


  “小姐,”珊瑚小心翼翼地說:“我看三公子對杜姑娘好像挺上心的。”


  “晴兒那麽好,他當然上心,若我是男人,我早把晴兒娶了,還輪得到他!


  人家晴兒來了,和他非親非故,又是去開導他,又是給他求情的,他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哼!我反正是要提醒晴兒,最好離他遠遠的,還是娘說的,他天生就是天煞孤星命,誰也靠近不得!”


  鈺媚平日裏極平和穩重的一人,因那幾日見晴兒一直愁眉苦臉不開心,便問她怎麽了,熟料晴兒抽抽搭搭地說三公子對她很是不滿,她有些猶豫著想要回家去。


  鈺媚一聽急了,她好容易才得了個能談得來的好朋友,誰讓三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因父母都沒在家,她無人傾訴,便自己憋著勁要替晴兒出頭,這次可讓她逮著機會了,是以添油加醋地誇了晚晴一番,免得她那個自我感覺爆棚的三哥再去奚落恐嚇她的閨中密友。


  珊瑚見鈺媚這般說,嚇得不敢再說話。


  不久,晚晴滿麵春風地回來了,前幾日的不開心一掃而光。珊瑚笑問她是不是又去相親了,她說沒有相親,是見了一位故人。


  又說給鈺媚帶了一罐娘親親手做的桂花酒釀,鈺媚喜笑顏開,忙忙讓珊瑚送到灶上,中午就吃酒釀圓子。


  二人正在那裏合計,又著人去請了鈺淑來吃,三人見了麵,照例嘻嘻哈哈地說笑。忽聽門外有人道:“怎得你們姐妹們吃好吃的,都不請我?”


  大家回頭一見,見是鈺軒又來了。他不見了剛才的怒氣,臉上一臉笑意。


  晚晴忙起身致意,鈺軒偷偷打量她,見她臉色平和,和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謙和而恭敬,固然見不到那日的輕狂,可也不見了當日的嬌憨。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那番話的效果,是以心裏有一絲絲甜蜜,又伴著一絲絲苦澀。


  中午大家開心地吃了酒釀,都說好吃,不知怎麽做的。晴兒便簡單說了說做的過程,無非就是泡米、蒸米發酵,但關鍵是掌握溫度和火候。


  裴氏姐妹看她說得頭頭是道,都笑道:“晴兒,你是紙上談兵啊還是真會做啊?”


  晚晴倒是老實,一點都沒有隱瞞,大大方方說道:“我家寒素,這些家務活都要娘親自做,我自幼也跟著學了不少,把我娘的手藝也學了七七八八。”


  鈺淑鈺媚都笑道:“看來我們晴兒不僅是個才女,還是個烹飪高手呢。”


  晚晴擺擺手道:“烹飪高手是談不上,但是自古調味和調音一樣,都講究"和",既要調和酸甜苦辣鹹諸味,又要突出食材本身的味道,同是還要合乎時序,吃當季最新鮮的東西。符合了這三個要求,基本上就掌握了烹飪的訣竅了。


  看著大家一臉質疑地看著她,她心裏有點虛,畢竟自己在廚藝上也就兩把刀,實踐經驗極少,要獲得別人的信任恐怕也難,於是又補充道:


  “對對,還有一條,就是食物最關鍵是要適口(適合人的口味)。比如今日這道酒釀,便隻適合女孩子吃,三公子怕是不喜歡吧!”


  “我喜歡得很。”裴鈺軒見她終於肯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片刻,心中暗喜,便信口道:“這酒釀不錯,就是稍微有點甜,如果口味再淡點就好了。”


  裴氏姐妹都不滿地瞪著他,鈺媚忍不住道:“三哥你不喜歡就不要吃了嘛,剛才明明就你盛得最多……”


  “咳咳咳,”裴鈺軒沒想到她這般直接,一時尷尬地說不出話來,隻好以咳嗽遮掩。


  還是晚晴微笑著說:“沒關係。所謂羊羹雖美,眾口難調。三公子不喜歡也是正常。”


  “我沒有不喜歡,隻是你剛才說‘和’,我想那便調和一下口味不好嗎?”鈺軒充滿期待地望著晚晴。


  “酒釀本就是甜食,你再調和它也變不成苦辣酸鹹的滋味——甜就是它的標誌,不甜就不叫酒釀圓子了。”晚晴避過他的眼神,鎮靜自若道。


  “說得好!”鈺媚拍手道:“晴兒,我和淑姐姐都支持你。”


  鈺軒眼神裏的光漸漸黯淡了下來,心裏恨得直咬牙:


  本想著她這些天能好好在府裏反省過錯,待自己回來後向自己道個歉也就罷了。結果她就這種態度,哪裏有半點道歉的模樣?真不知道她這個驢一樣的強脾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改過賴!


  幾人吃完飯後,鈺淑堅持叫晴兒去她房裏玩,說晚晴自打年後回來,都極少去她那裏,真是沒良心。


  晴兒隻好應允下來。鈺軒當即也說要走,三人一起出門,鈺軒走在前麵,兩位姑娘攜手在後麵說悄悄話。


  忽聽鈺軒聽鈺淑悄悄告訴晴兒道:“告訴你啊,我二哥上次見了你,說你極好,待要給你說媒呢。”說著捂著嘴咯咯笑。


  鈺軒的臉一沉,不由支起了耳朵,聽晚晴嗔道:“姐姐若這麽著,我走了,不去啦。”


  鈺淑笑道:“不騙你啊,他當著我和娘的麵親口說的,說他好幾個同年都沒有家室,他還琢磨著給你說哪個呢,我給你講啊,”


  鈺淑趴在晚晴耳朵上說:“二哥說啦,這些個個都是青年才俊哪。若是你不喜歡這些進士,還有門第更高的……”


  晴兒忙忙打斷她道:“姐姐,你還沒說親吧,二公子要說媒也該先顧著自家姐妹嘛,對不對呀?”


  鈺淑羞澀地推了她一把,別過臉道:“就你鬼精靈,哥哥說我們的親事都得伯父定,他說了可不算。”


  晴兒點著頭捏鈺淑的手道:“喔,你家的小姐們都是伯父定婚事,怎得我的婚事我爹就不出麵了呢?替我多謝二公子,不過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自己怎做得了主?”


  “二哥若替你保了媒,選了好夫婿,自然會先征求杜大人意見,……你別咯吱我,哎呀……癢死了,……好啦我不說啦……”


  二人在後麵磨磨蹭蹭,一路嘻戲,鈺軒實在不堪其擾,便道:“二位小姐,我就送二位到這裏了。”


  兩位姑娘見他這般說,也便都虛客氣了一下,略略抬了抬頭致意,便手挽手要走。


  鈺軒一見晚晴壓根一句話也沒準備和自己多說,氣得又咬牙又瞪眼,隻好老著臉又道:“杜姑娘,我想起來了,我這裏還有一句話想要問一下你。”


  鈺淑撇著嘴輕輕捅了捅晚晴,晚晴隻好轉過身,滿麵笑容地說:“請問三公子有何吩咐?”


  鈺軒道:“還煩請姑娘借一步說話。”


  鈺淑笑道:“還是我先走兩步,在前麵假山那裏等你,你們在這裏說吧!”說著,給晴兒使了個顏色,便施施然走了。


  晚晴就那麽娉娉婷婷地站在花蔭底下,臉上帶著一種客氣而疏遠的微笑。一身藕荷色的衫子,在太陽光下顯得那麽素雅安然。


  鈺軒向她麵前逼近了兩步,忽然單刀直入地問道:“想我了嗎?”


  晚晴猛地止住了笑,趕緊扭頭看了看四周,謝天謝地,幸好是午後時分,周邊沒人。


  她滿臉漲得通紅,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說:“請公子莫要說笑。”


  鈺軒很喜歡看她這樣驚慌失措如小兔子受驚一般地樣子,帶著一絲近乎邪魅的笑容,他欺身上前謔她道:“怎麽,姑娘不回答,是不是沒聽清我說什麽?那我再說一遍,這些天想……”


  他的衣袖被晚晴狠狠扯了一把,咬牙切齒道:“我聽到了,公子不用說了,你到底有何事?不說我走了。”


  “後天,我帶你出去逛逛,明晚我會命人拿給你換的衣裳。記得,給媚兒就說是你回家相親去了。”


  “什麽?”晚晴瞪大眼睛道:“回家相親?誰說的?”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


  鈺軒乜斜著她,心裏暗想,自己那晚的確是被惹怒了,衝動之下說了過分的話,可他也不是說得完全沒道理吧?

  她竟然一點不反省,而且轉身就敢背著自己去相親,這膽子還真是頂了天了,他就不信孫悟空能逃得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哼,”晚晴把頭扭到一邊去,直截了當的拒絕道:“我偏不想去逛,怎得我就得聽你的?若是聽你的,公子還吩咐晚晴回去嫁人呢,難道我也得趕著回去做新嫁娘?”


  “你……”裴鈺軒被她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覺得額上青筋直爆,肝火上升。


  “公子沒什麽吩咐,晚晴就告……”她話還沒說完,被裴鈺軒一把扯住衣袖,直接惡狠狠威脅道:


  “你不去也沒關係,不過,過不了幾天,闔府上下,喔,不不,是整個京城,就會知道四門博士杜大人的千金,在小酒館喝得爛醉如泥。”


  說到這裏,他猛地將臉伸到她的眼前,那麵頰幾乎就要貼到她的麵頰上,晚晴心跳如擂,心虛地抬頭看向鈺淑的方向,待要後退,他卻緊緊扯住她,盯著她的眼睛說:


  “而且見證人可不止我一個人哪,所以杜姑娘不要想殺人滅口……”


  “你……”晚晴一時氣結,她看到鈺淑已經站在前麵路口等她,隻好一跺腳,道:“行,算你狠。”接著便滿臉通紅地跑了。


  “別失約,”鈺軒在後麵慢悠悠地說:“不然後果自負啊!”


  見她跑遠了,鈺軒想起剛才聽到鈺淑的那些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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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順利完成任務啦!謝謝墨賦闕情、熊兔宇航員和一劍下天山三位小天使的評論和投雷,愛你們!祝大家周某愉快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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