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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薛鈺

  “我修的不是九州大陸人盡皆知的那本清蘊訣,而是另一種……不需要服用清蘊丹,沒有損傷經脈的隱患問題的,真正的清蘊訣。”


  ……


  從陸岩的住處離開回到客棧,蕭珞和薛沄心裏都有些沉甸甸的。


  在陸岩那裏,陸岩坦言告訴他們,他的“清蘊訣”是在滄州居住的那段時間,他的一個朋友傳給他的,但這位朋友一家早已離開滄州,他們也斷了聯係許多年不曾再見過,也不知如今他們一家人身在何處。而這位朋友一家,陸岩隻告訴他們,複姓上官。


  那位姓上官的朋友曾經對陸岩過,若將來他能遇到令他信得過的品行不錯的人,便可以告訴他們,完整的真本清蘊訣,出自上官家。


  上官家的人其實也希望這件事能夠流傳下去,不被湮沒在歲月中。


  若是沒有這句話,即便蕭珞和薛沄與陸岩是朋友,他也不會輕易透露出這件事來。


  畢竟,這是一個影響深遠,可能伴隨重重危機的真相。


  陸岩告訴蕭珞和薛沄的,是足以讓兩人震驚之後,心頭沉重不已的事情。


  如果陸岩的是真的?他親身證明他修的清蘊訣是沒有瑕疵的正本的話,而這真正的清蘊訣出自上官家的話,以清蘊訣積累了不知多少功德和九州大陸人們的敬仰的元徹呢?憑清蘊丹賺出不知多少財富的馮家呢?

  雖然明白此時還需進一步的查證,隻憑陸岩,或者那個從未聽過見過的上官家的一家之言做出判斷,未免偏頗,但……


  本心上,不管是薛沄還是蕭珞,都是有些相信了的。


  因為若照這個方向考慮,很多先前想不通的事情,便有了合理的解釋。


  若真如陸岩所,真正的沒有瑕疵的完本清蘊訣出自上官家而不是受人敬仰的元徹,那麽八年前元徹在樓城的別苑內遇刺的事就不難理解了。這行刺之人就算不是上官家的也多半與上官家有關,這也就能解釋,薛沄的父親薛鈺,為什麽會幫著想要殺在眾人眼中有大功德的元徹的刺客,甚至與馮家人發生衝突。


  “……爹爹的手劄上,寫著‘此等齷齪不公,早有所始,昔年之慘烈肮髒,許遠非今次可比’。今次的齷齪不公……爹爹指的,就是這清蘊訣的事麽?”


  因陸岩提到的時候,用的是“真正的清蘊訣”,他那姓上官的朋友的也是“完整的真本”,這便不會是上官家的清蘊訣是在元徹基礎上的完善,而更傾向是……


  清蘊訣,並非出自元徹之手。


  也隻有這麽猜,才更能對得上薛鈺的手劄。


  元徹憑借清蘊訣在九州大陸上攬了不知多少美名功德,以此投身馮家之後又因配套的清蘊丹又收獲無盡財富,原本憑著清蘊訣橫空出世的功績這都是應當的,可若是……清蘊訣不是元徹所創,而是出自上官家的某人呢?

  誠然,蕭珞心中想得清楚,就算上官家不是清蘊訣的原創者而是完善者,靠清蘊丹源源不斷收獲財富和名聲的馮家也斷不會容許這個完善版本的清蘊訣出世,一樣會打壓完善清蘊訣的人。可若是如此,這件事便與元徹並不大相關,沒理由八年前的行刺者直直衝著元徹而去。


  薛鈺手劄上的話:“齷齪不公”“慘烈肮髒”。


  能讓薛鈺用上這樣的形容,真相,想必……


  蕭珞歎了口氣:“應該便是了。八年前,薛世伯怕也是不知如何得知了清蘊訣的真相,才會維護想刺殺元徹的刺客,因此跟馮家起了衝突。”


  薛沄攥緊拳頭:“……元徹,馮家……會不會就是……會不會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對我爹爹……”


  蕭珞頓了一頓,沉思片刻,卻還是衝著薛沄搖了搖頭:“九州大陸四大世家,馮薛李唐,雖然馮家勢大但薛家怎麽也都是排在第二的很有地位,不是足夠大的威脅馮家不會跟薛家撕破臉,薛世伯畢竟是薛家嫡係最受看重的核心子弟。”


  “這件事……不夠?”


  “一來,這件事既然八年前薛世伯就知道了,看起來還有可能跟那刺客有些什麽聯係,如果馮家真的想要對薛世伯下手,不會等到三年前,八年前在薛世伯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動手了。二來……丫頭,也許你不知道,清蘊丹最開始確實是馮家獨自做的買賣,但這麽多年下來,如今另外三大世家的丹房藥鋪也因為跟馮家的關係和暗中合作,從馮家收這清蘊丹收得便宜一些。如此,大家都算是得了利益的那一方。”


  “什麽?”薛沄顯然並沒有想到清蘊丹的這塊餅還有薛家的一份。


  “清蘊訣,清蘊丹,將整個四大家族和依附四大家族的眾多勢力用巨大的利益捆在了一起,一旦薛家動了什麽想討公道公布真相公布完本清蘊訣的念頭,斷了清蘊丹的銷路,先不薛家自己的損失,隻這樣一來,薛家對上的可不僅僅是馮家一個,而是與薛家之外的另外三個家族和所有與此有利益瓜葛的勢力翻臉……你該明白的,便是對上馮家一個薛家都沒有勝算,更何況是……那樣隻會讓薛家成為眾矢之的。如此一來,就算不為了家族利益也要為了家族的安危存亡著想……所以,即使是馮家,也多半不會認為……薛世伯知道這件事,是個大到足以讓他下殺手的威脅。”


  “……所以……所以才會……即使八年前爹爹就知道真相了,可……幾年過去,卻仍舊沒有一丁點兒,關於真正的清蘊訣,關於上官家的風聲?這……”


  “沄兒!”蕭珞眼疾手快地扶住有些站不穩的薛沄,歎了口氣。


  父親薛鈺在薛沄心目中,一直是正直可靠,公允果敢,頂立地的英雄形象,她從未想過自己一直視為毫無破綻的英雄的父親,也會有這樣,明知不公而不言,明知齷齪而不語,默默地放任這種迫害繼續下去……


  薛鈺對薛沄這個女兒疼愛非常,一直為她遮風擋雨,想讓她能夠無憂無慮的日子更長久些,再晚一些接觸那些她不得不學會的陰暗和妥協。這一片慈父之心無可指摘,尤其他也知道不能讓薛沄一直單純下去,總有一她要接觸那些肮髒和醜陋的現實,隻是想要在他能夠庇護的時候盡量晚些,讓純粹的歡愉時刻更長久一點兒。可惜……薛鈺終究沒有能夠一直為女兒遮風擋雨,在三年前,這棵大樹轟然倒下,將先前養在溫室中的薛沄一下子暴露在風雨之下。


  這三年來盡管屢遭變故,受薛家不少人打壓,過得很是辛苦,薛沄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父親形象的偉大,直到……


  “沄兒。”蕭珞方才脫口而出了“沄兒”這個稱呼之後,也便順勢叫了下來沒有改回去,此時雙手扶住有些方寸大亂的薛沄的雙肩,深深地看著她,一字一頓:“你要明白,人活一世,背負太多,想要純粹,太過困難。薛世伯出身薛家,作為嫡係子弟受薛家門楣庇護,享族中多少供奉,是家族成就了他,他不能不顧及家族,不能不為薛家衡量得失。你如今憤而脫離薛家,是因為身上背著薛世伯和薛伯母的命和冤屈,生養之恩不能不報,身為人子不可不念,但對當初的薛世伯而言,當時的薛家沒有半點對不起薛世伯的,反倒一直在為薛世伯提供最好的條件最多的修行物資,他不能……你明白麽?”


  “……我……”


  “沄兒?”


  “蕭珞……”


  “嗯?”


  “……這樣……難道……是對的麽?”


  蕭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雙手從她肩頭移開,握住她有些冰冷僵硬的手,慢慢地:“沄兒,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應該,什麽不該,怎麽做是好,怎麽做是錯,這些,旁人的都沒有意義,要你自己想明白,才真的有用。”


  薛沄眨了眨眼,克製著自己微微發抖的身體:“……我……可以想明白?”


  “當然。”蕭珞輕輕一笑:“這條路,你已經在學著怎麽走了,不管走得多艱難,不管還有多遠,隻要你走下去,不畏怯不退步,總可以到的。”


  薛沄冰冷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漸漸回暖,她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蕭珞,他還是微微笑著,卻跟故意逗弄自己的時候很不一樣,顯得那樣認真,又那樣堅定。


  就好像在用眼神告訴她,這條總會到的路,他會在她身邊看著她陪著她,一點一點,走下去。


  “……嗯。”


  見薛沄點了頭神色緩和了一點兒,蕭珞心頭也鬆了一口氣,沉默片刻,在放開薛沄雙手之後忍不住抬起來,揉了揉她的發頂。


  緩和片刻,蕭珞到底還是談起了先前的話題:

  “沄兒,薛世伯的手劄……”


  薛沄一愣,也想到了什麽,微微擰起眉頭又重複了一次:“‘此等齷齪不公,早有所始,昔年之慘烈肮髒,許遠非今次可比……’昔年?如果爹爹寫下的‘今次’,是這清蘊訣和上官家的事,那他寫的‘昔年’……又是什麽事呢?”尤其是,薛鈺的手劄上,對“昔年”的這一樁,形容得是“慘烈肮髒,遠非今次可比”。


  “清蘊訣和清蘊丹一事,不管是薛世伯顧慮薛家還是馮家顧慮薛世伯在薛家的身份,都不足以讓馮家對薛世伯動殺心。一定……還有旁的事。”


  “……興許,就是這件……‘昔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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