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九井複蘇
終於踏出九井秘地,重新回到來時進入的山穀時,薛沄還有些難得的恍惚。
等到眼前出現兩個尚算熟悉的身影的時候,薛沄才在心中長長歎出一口氣,有了些許的真實福
“薛道友。”
麵前的是認識不久的方燁和淩霞,兩人顯然一直等在附近,她才踏出秘地範圍便能遇到這兩個,也算讓她安心些許。
“方道友,淩道友。”
不論是方燁還是淩霞,此時都清晰地感覺到了從薛沄身上傳來的威壓。
薛沄才晉金丹,對氣勢收放還不算自如,尤其是先前在九井秘地隻有她一個人,也不必在意這些,此時遇到兩人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淩霞尚好,她本就與金丹隻有一線之隔了,但是方燁……修為盡失之後,又因為全身經脈有損體質甚至還不如大多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近些日子又因為要守著穀口,體內原本的靈力潰散太快沒有充足的補充,眼下近距離麵對薛沄金丹修士的威壓,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隻脊背仍挺得筆直,卻也有些顫抖。
淩霞第一個察覺到方燁的異樣,連忙跨了一步擋在方燁麵前,並放出自己的靈力繞開了自己反倒將身後的方燁籠了進去,試圖減輕一些薛沄的威壓對方燁的影響。
淩霞一動彈,薛沄就察覺到了。踏入金丹之後,她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隻是一開始沒能反應過來淩霞的用意,等淩霞放出靈力出來,薛沄才意識到是自己身上不曾收斂的氣勢的緣故。
薛沄踏入金丹可以是毫無準備的突然,許多事情心理還沒有轉變過來,一時間還真是不太適應。
等薛沄收斂了周身氣勢之後,不隻是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艱難站立著的方燁鬆了口氣,擋在方燁麵前的淩霞也鬆了口氣。
這還是在薛沄隻是無意識泄露了氣息,而不是刻意外放施壓的情況下。
“抱歉。”薛沄朝兩人拱手致歉:“是我疏忽了。”
淩霞也收了護體的靈力,轉過身先扶了一把方燁。
倒是方燁,長出了一口氣後輕聲笑道:“兩月不見,我們該改稱薛道友,為薛前輩了。”
薛沄驚得瞪大了眼睛:“……兩月?”
“你……不清楚?”
薛沄著實是不清楚的。
在九井秘地中,自那碩大的藤條虛影慢慢“活”了過來,朝她遞出枝條,她體內原本就活躍得不像話的本源之力像是徹底被激活了一樣,極速流轉起來,從她體內不受控製地飄了出來,那藤條虛影之上透出的,比她所有的黯淡許多的金光,與她體內亮起的金光遙相呼應,漸成流動的旋危
而她,正在那金色本源之力匯聚而成的,旋渦的中心。
那之後……
那之後的事,恍恍惚惚地,不甚清晰。
她的確有所得,也的確感覺到自身靈力在本源之力驅策之下的變化,感覺到自身修為的暴漲,但……卻對時間的流逝沒有了敏銳的感知。
等她從恍惚中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重新靜止回去的巨大的藤蔓虛影。若不是那藤蔓的虛影細看之下似乎凝實了一點兒,她恐怕會覺得先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等她意識到自己朦朧之中莫名地就跨了好幾個階層晉入金丹期之後,她心中便隱隱有點兒預感,她恐怕已在九井秘地呆了不少時候了。
隻是晉入金丹之後,修士們便可完全從地靈氣之中汲取養分,徹底辟穀不必再飲食,她也無法靠著自身饑餓之類的程度判斷。
但是她的確沒有想到,竟然有兩個月那麽久。
太久了。
薛沄狠狠地皺起眉頭。
即便有了這一番的奇特經曆,但她仍舊牢牢地記著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過去兩個月了,也不知滄州那邊情形是否有了變化……
許是看出了薛沄的焦急,方燁和淩霞沒有將人帶回暫住的院,而是先一起去了十幾步之外的那處山洞裏。
雪團兒先前好容易爭取來,多擺了一個給它用的蒲團兒,這時候也被征調來給了“客人”薛沄。此時帶著點兒委屈,賭氣地縮在山洞一角,轉過身用屁股對著三人。
薛沄盡管有些著急,卻也記得先前自己答應的事兒,更何況此次進入頑州方家的九井秘地,她所獲頗豐,於情於理,都該留下給方燁做好了交代再離開。
“九井複蘇。”薛沄坐下後,開門見山:“你先前感覺到的躁動,與九井複蘇有關。多少年一個循環,很快就要到九井最活躍的時候。”
方燁沉了沉眼色:“九井秘地之內並無記載碑文,所以你是……”
薛沄也不隱瞞,點頭承認:“是,除了你們能看出的修為上漲外,我也從九井中隱約得到的點兒消息,可若是要我細,卻又有些不明白如何知道的。”
方燁並不意外:“還有麽?你的多少年一個循環,是指……”
“……不清楚。”薛沄皺起眉頭:“九井似乎有些……虛弱?我能從中知道的……著實不多。隱隱約約,不甚清晰,大多數還要靠猜想。”
“那如今……”
“算是……喚醒了吧?”薛沄斟酌了一番法:“你可以理解為,複蘇的進度比先前會順暢一些,此時,九井秘地之內充盈的靈氣也更活躍一些。”
“喚醒?”方燁的注意力集中在薛沄的前半句話上,聽過之後挑了挑眉:“果然是本源喚醒的?”
“……嗯。”
方燁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直到現在,他才總算確定,讓薛沄進入頑州方家世代守護的九井秘地,是沒有錯的。
“方燁。”
“什麽?”
薛沄想了想,試探著建議:“這段時間,你可以嚐試在九井秘地之內閉關修煉。”
方燁一怔,一時間沒了反應。
倒是一直旁聽的淩霞,聽到薛沄這麽一下子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他……如今進九井秘地,有希望得到本源之力修複身體麽?”
薛沄垂下眼,想了想還是對著滿懷希冀的淩霞搖了搖頭:“不,九井……九井如今不是盛時,無法主動生出本源之力。”
這是十分難得的實話,薛沄隻頓了一下還是與他們兩個如實講了出來。
隻是……若九州之內的各個九井都不是盛時,均如頑州的這處九井一般的話,薛沄體內明顯強盛許多的本源之力,又是從何而來呢?
這是,薛沄自己也沒有想明白的事情。
不過眼下這個時候,不管是方燁還是淩霞,都一時間顧不上想到這個。
方燁還好些,隻是先前略有些激動得顯得泛紅的臉色重又恢複平靜,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恢複了平靜的。
淩霞跌坐回了蒲團上,薛沄曾經見過那樣尖銳硬氣的目光,此時卻顯得有些失神。
“不過就算沒有本源之力,如今頑州九井被喚醒,靈氣充盈,自九井氤氳而出的靈氣與旁的地方不同,我感悟不是很清楚,卻也覺著應該對身體很有好處,尤其是……時代守護九井的家族血脈傳承之人。時代守護,是該有些特別的回饋的。”
淩霞的心才被沒入冰窖,又被薛沄接下來的這段話重新拉回了溫泉:
“你是……就算,就算沒有辦法得到本源之力,也……也可以……也有希望……”
這一回,薛沄對上淩霞甚至有些泛紅聊眼眶,終於肯定地點零頭:“是,我雖不敢斷言,但……很有希望。”
話音一落,薛沄便看到,曾經那個麵對生死危機也不露半點怯懦,在對戰之時更是顯得甚至有些冷血嗜殺,那樣好強到有些不近人情的淩霞,就在自己眼前,忍不住落下淚來。
坐在淩霞身邊的方燁頓了好一會兒,伸出手去,緊緊攥住了淩霞的手掌。
薛沄看了看方燁又看了看淩霞,而後默默低下頭,拿起巨大的充作桌子使用的石塊上的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起來,這還是她進入九井秘地之後,兩個多月以來,喝的第一口水。
這麽想著,薛沄突然覺得,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之後,強烈的疲憊感撲麵而來。
薛沄定了定神,努力撐起精神。
方燁和淩霞兩個雖激動,卻也都還記得薛沄還在,兩人很快平複下來,一起站起身,朝著薛沄拱手一拜:“大恩不言謝。”
薛沄站起身來回了一禮,並未坦然接下這個謝意:“當不得謝,來,反倒是我,從九井秘地之中所得甚多。若不是兩位,我也沒有機會知道九井之事,沒有機會進入九井之內,得到這麽大的機緣好處。如今所為,是我應該做的。”
“喚醒九井便是薛道友最大的功德。”方燁笑道:“幫了我,幫了我方家一個大忙。”
淩霞也點點頭:“況且……這兩月之期,到底也是因為我們耽擱了,不知有沒有影響到你,先前心急之事。”
“起這個。”從知道自己在九井秘地裏麵呆了兩個多月開始,薛沄便的確一直在焦慮擔憂,此時聽淩霞提起,便也順著了起來:“我確實急著動身,去苗州尋那上官渺的蹤跡。故而,不能多留了,隻是……想借二位的這處山洞稍作休息,今日稍晚些便動身。”
“當然可以。”淩霞點頭:“薛道友想要去找上官渺,但你應該明白,經過這麽多事情和追殺之後,她不會輕易現身,就算你遇到了,怕也不會輕易信你。”
方燁也點點頭:“霞得不錯。我們兩個……與她算是相熟,可要我們寫封信,予你帶上?”
薛沄細細想了一想。
關於上官渺,她能取信她的其實也有一些。
第一,她爹爹薛鈺,八年前在陳州樓城與馮家人產生衝突救下的人中,就算沒有上官渺,她也多半會知道薛鈺這個人和當時的事,更不用薛沄猜測,她爹爹薛鈺當年應是還同上官家的人有過更多的接觸,甚至同行過一段時間的,興許就與那上官渺相處過。
第二,除了方燁和淩霞外,她曾從兩個人那裏聽到過清蘊訣真相和上官家的消息,這兩人都曾同上官家的人有過交往接觸。就算溫憲那裏因為薛沄和蕭珞都曾經立過心魔誓不會透露出消息來源,卻也還有一個與上官清做過好友的陸岩。上官渺是上官清的妹妹,陸岩能知道上官渺的存在,上官渺多半也是曉得甚至認識陸岩的。
不過……
淩霞得有道理。
這幾年間,上官家不知又出了什麽變故,追殺之中,竟隻剩下上官渺一個,她再如何謹慎多疑都是可以理解的。
更何況,薛沄想要讓上官渺幫的忙……
“如此,多謝了。”
思考了一下,薛沄應下了方燁的提議,便見淩霞取出紙筆,由方燁親自書寫了一封,大致明了一些情況的書信。
方燁寫的時候沒有避著薛沄,薛沄也便將上麵的內容看得分明。
方燁給上官渺的信上,在起薛沄的時候,沒有提到九井。
看來,方燁和淩霞兩個,並沒有將九井的事情告訴給上官渺。
等寫完了信,薛沄拿過來妥善收進自己的儲物鐲之後,方燁和淩霞兩個便打算動身離開,回方燁的住處去了,留下這處山洞給薛沄獨處,在動身苗州之前稍作休息。
薛沄看著淩霞幾步走到山洞一角,將在那裏已經偷偷摸摸轉過身來朝這邊張望的絨兔雪團兒一把揪起,按在懷裏便要往外走。
薛沄想了又想,忍不住在兩人一兔離開前,開口問道:
“呃……還有一事。”
“薛道友請講。”
“這兩個月來,我進入九井秘地的這段日子以來,九州之內,可有什麽……特別的消息?”
“特別的消息?”方燁和淩霞對視一眼,心中有些猜測,卻又不是十分拿得準,便直接問道:“薛道友想知道哪方麵的?”
薛沄抿了抿嘴:“滄州,與……滄州李家有關的消息。”
話音一落,薛沄便瞧見方燁和淩霞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難道?
這兩月間,真的有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