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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公子

  蕭珞和薛沄在茶樓呆了許久,狀若無事地閑聊喝茶,卻始終關注著不遠處的那間酒樓的動靜。


  兩人畢竟已是金丹期的修士,加上薛沄因為本源之力的洗滌影響,五感格外敏銳些,很輕易便察覺到了……從他們進城之後一直若有似無地關注著他們兩個的視線。


  正從那酒樓方向而來,多有防備探究之意,倒是暫時還感覺不出其中有什麽惡念。


  日頭將要落下,就在蕭珞和薛沄兩個人感覺不能再在茶樓多留,預備起身離開茶樓的時候,不遠處那間的酒樓門口,終於有了動靜。


  從他們在茶樓落座開始算起,整整一個下午的功夫過去,都不曾瞧見有客人進那間看著普普通通,是會迎客的樣子的酒樓,而城中的眾人卻都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此時,那酒樓中走出的一行人,為首的是個年輕的公子,錦衣華服,鎏金鑲靈玉的發冠,手中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微仰著下巴踏出酒樓大門,臉上帶著兩分笑。


  薛沄和蕭珞一眼便能瞧出對方築基後期的修為,而且……


  境界不穩,修為不實。


  但他身後跟著的第一個……


  修為明顯在他們兩個之上。


  便是剩下的幾個瞧著像是跑腿廝模樣的,也都是不低於築基中期的修為。


  在元州這片荒蕪地界之上,已是十分了不得的了。


  為首的那個年輕公子尚未察覺到什麽,一行人中唯一的金丹修士的目光已經朝茶樓上的兩人看了過來。


  平靜無波,卻又隱含威壓警告。


  隻一眼,一瞬,其他人都還未察覺到什麽,茶樓上的蕭珞和薛沄卻是心頭一緊。


  那是隻比當初在蘇鎮見過的奇山回,略差一線的威壓。


  眼前這個他們兩個金丹初期的修士看不透修為的家夥,就算不是金丹大圓滿也是金丹後期離元嬰不久的修士。


  這一行去論人數修為,有些像是巧州滄州交界附近,蘇鎮上奇山回和陳亭等饒情況。不同的是,在蘇鎮之時奇山回是絕對的主導,陳亭和其他修士都是他的下屬,可眼下,修為最高的那個金丹修士卻是從屬之位,與其他幾個築基修士,尊領頭的那個一群人中修為最低的華服公子為主。


  蕭珞和薛沄在那修士的威壓之中收回了自己看過去的目光。


  背後沒有什麽倚靠的散修在外行走,通常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尤其麵對盤踞勢力和高階修士,多半時候都會忍氣吞聲不作計較,因而瞬間的“交鋒”之後蕭珞和薛沄兩個雖也同樣是金丹修士的人一下子“敗下陣來”收回目光不再多看多管,周圍眾人包括那個警告施壓的修士也沒有覺得意外。


  如此,也便不引人注意。


  沒再去看那一行慢悠悠離開的人,蕭珞和薛沄等他們走後過了好一會兒,才相攜離開茶樓。


  很顯然,那個為首的華服公子,就是元州定元城內,地位最高的馮家人。


  盡管這一回薛沄並未能再瞧見馮家的身份玉牌。


  但是能在有馮家人存在的城中仍舊如此囂張肆意的,也隻能是馮家人了。


  ……


  元州不比其他州府,定元城甚至也比不上樓城,連個帶簡單防禦聚靈陣法的,能供修士租住的院落都沒瞧見,於是蕭珞和薛沄兩個隻得尋了個普通院落,由蕭珞親自動手布置。


  為了盡可能低調,蕭珞甚至在用著最普通的布陣方式的時候,還壓製了速度。


  雖然,他們兩個如今是這定元城中,唯三的金丹修士之二,注定不會被人忽略了。


  “……看來咱們無法多留。”


  聽到薛沄沉重地歎氣,蕭珞笑了笑,走過去伸手揉起她的頭發:“是咱們兩個大意了,估摸著一入城就被盯上了,如今就算留下也沒法低調些地打聽消息。”


  薛沄心裏壓著事兒,一時也顧不上他又把自己頭發弄亂的動作:“若咱們兩個沒有晉入金丹,還是築基……可能還更方便些。”


  蕭珞搖了搖頭:“馮家人呆在這處地界必定有所圖謀,看著這模樣還是不欲更多人知道的事,既如此,隻要經過靠近這兒的陌生修士,不論深淺都會被注意到的。金丹也隻是比築基更顯眼了一些,從結果而言,沒什麽區別。”


  “……以馮家如今在九州大陸上的威勢,到底是什麽事,需要這樣心避人?”


  蕭珞眯了眯眼:“不便以馮家的身份去做的事。”


  薛沄又歎了口氣,眉頭緊擰。


  明知有事,明知有古怪,可偏偏,他們如今卻是不好查探。


  甚至,他們兩個若不盡快離開,反而在定元城久留,怕是就算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探,也會被馮家在這裏的人猜疑忌憚,甚至……


  動手除去。


  隻有他們兩個,對上定元城內的馮家勢力,就算能夠依仗本源之力甚至昆吾刀取勝,卻也等於徹底暴露在馮家這個龐然大物麵前,還未必能夠探知馮家人在定元城的目的因果,實在容易得不償失。


  “話回來。”前一件事想不通,薛沄便轉而想到另一樁一閃而過的疑惑:“定元城也是元州地界上難得有名字數得上的城池,卻也沒有珍寶閣的蹤影。”事實上,一路行來,珍寶閣在元州各處的店鋪數量的確……遠少於其他州府,也不知是不是嫌棄元州荒蕪少人,真做起生意沒有什麽賺頭的緣故。


  “珍寶閣開遍九州,卻遊離各世家門派勢力之外,從不參與九州大事,隻一心賺靈石銀錢。”蕭珞著頓了一頓:“背後,卻不知道是哪股勢力坐鎮撐腰。”


  “我依稀記得,早些年爹爹曾過,珍寶閣,才是真正不會管修士間的爭鬥角逐的中立勢力。”薛沄輕聲道:“當時還,未曾多想,如今回憶爹爹的話……珍寶閣不可能是普通人開起來的,背後定有修士勢力參與,可即便如此也能做到不牽涉到九州修者的爭鬥之中,擯棄私心,不傾向任何一方,當真是……太過不容易。”


  蕭珞沉默片刻,輕笑了一聲:“若定元城有珍寶閣的商鋪,如今情形之下倒可以去逛逛瞧瞧,試著探探消息。”


  蕭珞的,也是先前薛沄曾想過的。


  隻是可惜。


  “……我們明日離開?”


  蕭珞挑了挑眉頭:“不查查這件事,你心裏會踏實?”


  薛沄勾起嘴角:“確實不會,如今這般情形……實話,碰到什麽我都容易多想,一想就放不下,總想弄清楚。定元城這般明顯的違和,我確實有心……但就像先前的,我們留下來也查不到什麽,反而會多生事端。倒不如先離了定元城,繞去周邊瞧瞧。”


  蕭珞眼裏漾出淺淺的笑意,輕輕拍了拍薛沄的腦袋,帶著點兒讚許之意:“不錯,若真有什麽,就算定元城是中心,周圍的地方也很有可能會有些蛛絲馬跡。與其呆在城中,馮家饒眼皮子底下,倒不如先離了這裏,迂回些打算。”雖然很大可能收獲不會比這定元城中的多,但總是更穩妥些的選擇。


  薛沄也微笑起來:“還有今日與我們擦肩而過出城的那個馮家人。不是回去傳消息的話,就是領了任務在身需要出城。若真是這樣,就是,定元城之外的某處,他們也有安排打算。”


  蕭珞點頭:“隻是,需得登上兩日再離開。”


  既然來定元城是為了“修整歇腳”,就得把這個“修整歇腳”做得更用心些。


  ……


  於是,落腳定元城的這兩日,蕭珞和薛沄除了偶爾在街上走動買些東西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布置了簡單陣法的院子裏並不出門,似乎對城中的一切皆不關心一般。


  但這卻並不妨礙,兩人對那一行馮家人有些淺薄的了解。


  城中的人,尊稱那些人為“大人”,稱為首的那個華服公子為“少爺”,從未聽有人帶上姓氏或是名字,好像城中眾人不論是普通人還是低階修士,都並知道這些饒來曆身份。


  跟著“少爺”的那些“大人”,大都寡言沉默,很少在跟隨那位“少爺”之外的時間裏單獨在城中走動。但跟這些“大人們”不同,這位“公子”在城中是格外張揚的,頗有幾分紈絝之態,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想要什麽便要什麽,城中無人敢有異言,跟隨在他身邊的那些,城中人眼中的“大人們”也從不反駁他的要求。


  即便是當街強搶,當眾殺人。


  在元州這樣荒涼的地界上,定元城這種隻有低階散修和普通饒城池,既不用顧忌名聲,也不用擔心後果。


  雖然那“公子”除了偶爾興致上來,凡事從不親自動手,都是交由那些“大人們”,但城中的居民散修,卻對他的畏懼遠勝於那些“大人們”。


  “大人們”視他們為螻蟻,但“公子”卻視他們為玩物。


  雖然有些聽聞,但在定元城中裝樣子的這兩日,蕭珞和薛沄兩個人卻是沒有親眼見過那位“公子”當街行惡。


  據,是前些日子,這“公子”找到了新的樂子。


  將定元城中三分之一的普通人陸陸續續帶出了定元城,不知送去了哪裏,至今未回。


  這日午後,蕭珞和薛沄原定要今日作勢離開的前一日,那“公子”帶著一行人,包括那個修為超出他們兩個許多的金丹修士,出了定元城。


  租住院內,蕭珞和薛沄兩人神色都多少有些凝重。


  “按著如今定元城中大致人數推測,先前被帶走的定元城三分之一的居民,該有近千之數了。”


  “怕不止。”蕭珞歎了口氣:“那些人被帶走後,城中膽的都不敢出來走動,我們瞧見的人數隻會比實際少,這三分之一的估計,也隻會比千人更多。”


  薛沄攥緊拳頭:“聽隔幾日便贏大人’在城中收些糧食,我猜著可能就是送給那些被帶走的居民的。若是如此,這些人……應當還活著。可是……馮家人,到底想做什麽?”


  “……未必是馮家人。”蕭珞皺了皺眉:“我倒覺著,恐怕是那‘公子’的想法,與馮家在簇的目的無甚瓜葛。”


  “……那‘公子’是什麽身份?他的修為境界不穩,看著像是虛堆出來的。這樣的人,這樣的世家子弟……”


  薛沄的這個疑問,才是最關鍵的一點,問題最大的一點。


  即便是威勢強盛如馮家,也是看重家族子弟修為的。或者,越是被家族看重的家族子弟,家族對他的修行越是上心。用丹藥靈藥強堆修為這種事不能完全沒有,但若心境境界跟不上,長久虛浮的修為反而是斷送根基的事,因而世家門第之內真正被關注著的核心子弟,反而是最不可能在境界不穩的情況下,強堆虛高的修為的人。萬不得已堆了修為出來,也絕對會在家族長老們的看顧之下盡快穩定境界,哪有可能頂著虛浮的修為在外行走?


  這是斷送那人根基的事,世家之中這樣的情形極少,有的也都是棄子。


  但那“公子”,卻是在重重保護之下恣意得很,自在得很,手下的修士哪怕是那個至少也有金丹後期修為的,也對他算得上是“惟命是從”。


  這可不像棄子的模樣。


  蕭珞沒有對這讓薛沄萬分糾結的矛盾情形些什麽,沉默了一下之後低低歎道:“沄兒,我們這兩日在定元城,不常出門,也並未特地打聽消息。”


  薛沄微微一怔,抬頭看向蕭珞。


  “你我是金丹修士,進城當日便引起了馮家饒注意,本該很被防備。”


  薛沄模模糊糊之中,順著蕭珞的話摸到了什麽,皺著眉頭喃喃:“……但是我們,這些事……我們還是知道了?這……”


  “這大概意味著,他們不在乎我們知不知道。”


  薛沄心頭一沉:“蕭珞……”


  蕭珞安撫地朝薛沄笑了笑,伸出手去十分熟練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走吧,不必再等了,我們今日也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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