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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姐姐和哥哥

  李嫣檸當初逃出中州的時候重傷瀕死,雖將養了大半年仍舊沒有徹底好全,之前在趕路要格外低調便也罷了,如今來到了薛沄的地盤兒上,李嫣然跟她可毫不見外,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和謹慎,跟薛沄好了把她們姐妹兩個也算成明省穀一份子,接了蕭珞丟過來的兩枚雕刻水波紋路篆上“明省”二字的玉符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像扶著易碎瓷器一樣攙扶著她妹妹李嫣檸出去,打算扯個穀中的人給她們姐妹安排個住處。


  李嫣檸被李嫣然扶著離開的時候,走到門邊還特地又回頭多看了一眼仍舊坐在原地沒有跟她們一道起身的陸岩,在瞧見陸岩微笑著對她點了一下頭後,才放下心來任由李嫣然將自己架著離開。


  全副心思都在李嫣檸身上的李嫣然沒發覺,但議事廳內旁觀著的蕭珞和薛沄卻是將這點兒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


  等李家姐妹走遠,蕭珞便向後一倒靠在椅背上衝陸岩挑眉:“陸兄,你這是怎麽惹得人家姐姐這麽看不慣了?”


  陸岩回給明明已經看出端倪卻偏偏就要這麽開口問的蕭珞一個平淡的微笑。


  薛沄也看出了那麽點兒苗頭,但……


  比起自然打趣陸岩的蕭珞,薛沄的心緒就有那麽點兒複雜。


  她覺得,她可能有些明白嫣然為什麽不待見陸岩了。


  雖然陸岩這個人不錯……但是吧……


  蕭珞雖不正經了那麽一下,這會兒卻也還是惦記著正事兒,便把話題又扯了回來:

  “看起來李嫣檸有什麽話想與我們。”


  “嫣檸不想誤了她姐姐的關心,左右她想的我也都知道,我留下與你們便是了。”


  蕭珞聽到陸岩自然而然地稱呼“嫣檸”,又挑了一下眉頭,看著仍端坐在那裏八風不動的陸岩,心裏倒是十分感歎。


  薛沄也聽到陸岩跟蕭珞不同的稱呼,噎了一噎,平複了一下仍舊想著先問正事兒:


  “那……嫣檸想與我們的是什麽?”


  “你們有朋友在巧州吧?嫣檸與我起,大半年之前比她去陳州還早些,你們有兩個朋友北上回了巧州,所以在元州那邊似乎有不明異動的時候,嫣檸也留意了一些從巧州傳出去的消息。”


  在巧州的朋友,那就是已經許久不曾聯係上的蘇潤和周煙。


  蕭珞和薛沄對視一眼,心中一個咯噔。


  如果沒有打探到什麽消息,或者沒有打探到什麽可能跟兩人相關的消息,李嫣檸不會特地示意陸岩留下跟他們的。但同樣,沒有一開始就提起或是親口給他們,顯然也是這些消息並未曾得到確認,正如蕭珞他們對於田不苦的猜測一樣,隻是有那麽點兒苗頭的巧合。


  陸岩也不多耽擱:“巧州那邊,邊境處的流光草山脈先前被馮家唐家還有玄清門把守,查了許久沒查出什麽來,人手前些時候已經撤了,各自離開,但巧州境內似乎不甚平靜,鬧了些事端出來。巧州中部的一個世家舉家搬遷,跟著馮家撤出巧州的人一起去了中州,投到馮家門下了。據……是為了辟禍,尋求庇護的。”


  薛沄沉下臉:“……九州各處凡有頂級勢力駐紮的州府,都有一約定成俗的規矩,所在州府若有門派世家有需裁決之事,多是交予該州所立的頂級勢力。”


  蕭珞眯了眯眼:“巧州是魔殿的地盤,那個世家沒有求上魔殿反而跟著馮家人走了……這在馮家才因為流光草山脈的事兒踩了魔殿臉麵之後,可更是……往魔殿臉上扔泥巴的行為啊。”


  “這世家……居然也能做出這麽……不要臉麵的事。在這種時候跟著馮家走了,明麵上……沒有什麽法麽?”


  陸岩點點頭:“有一點兒,影影綽綽,並不分明。”


  蕭珞眼光一閃:“總不會是……他們想躲的禍事就是跟魔殿有關的吧?”


  陸岩微微一笑:“蕭兄睿智,隱隱傳著的猜測,有人是那家人惹了魔殿被故意下了絆子,也有人是魔殿門下有弟子被他們仇人那邊兒的美色所迷不分青紅皂白。哦,還有些法,是……那個去了中州投奔馮家的世家不是第一個被收拾的,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一家被滅族了,這才讓他們被嚇得如驚弓之鳥一般,什麽都顧不上地趕忙攀上了願意為他們做主的馮家,速速離開巧州。”


  “嗬。”薛沄冷笑一聲:“先不其他的那些猜測,就馮家……我怎麽就不知道馮家是這麽個講道理存善念,願意為無名卒出頭的?”


  “也許是為了跟魔殿作對?”陸岩並不怎麽走心地猜測著:“四大世家與三大門派之間,向來不是那麽融洽的。不過起這個……玄清門這回,還真是讓人意外。”


  薛沄垂著眼睛:“……玄清門攪合進馮家唐家裏麵去了,魔殿看來被馮家針對著情形不是很好,倒是陰癸派……置身事外看不出傾向。”


  “陸兄。”蕭珞開口問道:“可知道那個往中州投奔馮家,是哪一家?”


  陸岩搖搖頭:“這個沒有確切消息,姓什麽的都有,無從考證。”


  “嫣檸覺得,跟我們的那兩個朋友有關?”


  “隻是時間上很湊巧。”陸岩微微笑了笑:“陳州不比別的地方,雖與巧州也算相鄰,但消息著實有些閉塞,能得這些已經是嫣檸想盡辦法避人收集的了。”


  來去,也隻是猜測。


  但……


  薛沄皺起眉,心中總有種不算好的預福


  她覺著,李嫣檸的擔心,可能並沒有錯。


  蘇潤和周煙自從元州鎮一別,便不曾再有消息傳來了。


  ……


  陸岩離開議事廳之前,也跟李嫣然一樣,討了一個明省穀的名額。


  蕭珞雖然打趣陸岩“心思不純”,卻也明白陸岩動心加入不是,或者不隻是李嫣檸的關係。


  事實上,蕭珞早便猜到,在得知明省穀建立初衷,得知明省穀未來要走的路之後,陸岩就一定會是明省穀的一員,這樣才是他和薛沄曾在陳州遇到的那個爽朗青年。


  陸岩出議事廳的時候,李嫣然已經帶著李嫣檸離開許久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安置妥當預備休息,陸岩想了想,伸手摸了一摸腰間新掛上的水紋篆“明省”的玉符,打算尋個人幫忙也安排個落腳的住處。


  另外……


  薛沄方才過,他們終於尋到的上官家唯一的後人,上官渺也在兩個多月前加入了明省穀。


  正一邊走一邊琢磨著這件事,陸岩便聽到身後響起的少女有些猶疑的聲線。


  “……陸……陸哥哥?”


  陸岩一怔,轉過頭去,便瞧見了眼眶微紅地看著他的少女。


  上次見到她,她還沒有自己腿高,軟軟一團,會眨著一雙大眼睛軟綿綿地撒嬌討糖吃……


  但現在,那少女將腰背挺得筆直,臉上已不見當年那種靦腆懵懂的笑容,分明生得一副真可愛招人疼的模樣,卻偏偏將臉板得緊緊地。此時少女手中緊緊捏著一支竹笛,手指用力到有些泛白。


  陸岩忽略了少女身邊站著的跟少女差不多高的另一個稚嫩少年,忍不住輕歎,朝少女伸出手:


  “渺渺。”


  “……陸哥哥!”上官渺幾步撲了過去,在陸岩身前站定,仰著頭看著多年不見的這個曾經對她很好的,哥哥上官清的好友,鼻間的酸意怎麽也壓不下去。


  不清是委屈,還是難過。


  這幾年來,她遇到過很多人,卻再沒有當年,上官清還在的時候那樣無憂無慮的開懷日子。那時候,即便他們兄妹兩個需要隱姓埋名到處躲藏,即便哥哥上官清因年長些清楚得父母家族大仇幾乎沒有一刻不惦記著報仇,但,他卻拚盡全力地為她遮風擋雨,讓她能盡可能快樂無憂地長大。


  那是早就不記得父母的上官渺,最快樂的日子。


  在那段日子裏,哥哥上官清認識了陸岩,兩人交好到甚至可以真名相告,傳給對方清蘊訣。那段上官渺最懷念的日子裏,陸哥哥跟她哥哥一樣,將她捧在手心寵著疼著,從不讓她受委屈。甚至在有時候犯了錯哥哥板著臉要罰她的時候,也多半是陸哥哥幫她求情……


  哥哥不在了,如今突然再見陸岩,上官渺有一種……終於再遇到親饒感覺。


  陸岩頗為感慨而又心疼地伸手撫摸著上官渺的發頂,輕聲細語,一如當年:“渺渺長高了呢!”


  上官渺吸了吸鼻子,強忍住要從眼中衝出的淚意,勾起嘴角慢慢揚起一個笑來:“陸哥哥,我們好久不見了。”


  看著上官渺這樣,陸岩心中很不是滋味。


  當年,那個被他和好友上官清捧在掌心的丫頭,就是手指碰破了一點兒皮都會哭唧唧地上來撒嬌,眼淚一顆一顆珠子似的從眼睛裏掉出來。那時候上官清還笑言,要為渺渺多尋些水係術法來練才合適她這水一樣的模樣。


  但現在,眼淚已經到了眼眶,曾經被他們嬌寵著的姑娘卻還咬牙強忍著,看得他很是心酸。


  陸岩一手摸著上官渺的頭頂,另一手翻手取了一個油紙包出來。


  上官渺看著那個油紙包,微微瞪大眼睛。


  陸岩親手拆開油紙包,露出裏麵包著的東西。


  一顆一顆,澄黃晶瑩的糖果,半透明的糖果裏麵還帶著點點細碎的黃色花瓣,飄著一股清甜的味道。


  “來。”陸岩拉過上官渺的手,將油紙包著的桂花糖放進她掌心:“桂花糖。”


  上官渺愣愣地看著手裏的桂花糖,緊握著竹笛的手抬起,用兩根手指從油紙包裏麵捏起了一顆,放進嘴裏。


  熟悉的味道染遍味蕾的那一刻,一直強撐著的姑娘終於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桂花糖。


  那是她還是哥哥手心裏的糖包的時候,最喜歡的零嘴。哥哥每次出門回來,都會給她帶上幾顆,陸哥哥知道之後,也會記得給她買。


  那時候,她從不缺桂花糖吃。


  後來……


  如今的上官渺甚至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吃桂花糖是什麽時候了。


  她曾以為,這個世上已經再沒有人會記得她的這個喜好,再沒有人會買來糖果笑著哄她開心了……


  眼淚一顆一顆地從她的眼睛裏麵落下來,砸在油紙上麵,姑娘眼睛通紅,哭得渾身顫抖。


  陸岩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將姑娘抱在懷裏,輕拍著她的背。


  一旁跟上官渺一起來的溫寧有些發愣,在一旁無措地紮著手,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是他第一次見上官渺哭,也是第一次見一直板著臉強作嚴肅的上官渺情緒這樣外露。


  但眼前這個人……


  他並不認識。


  陸岩一邊輕拍著上官渺的背,眼角瞥見在一旁焦急地就差咬自己手指頭的陌生少年,眯了一下眼睛。


  等上官渺抽抽噎噎地哭完,回過神來卻是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下去。轉頭四周瞟了瞟沒瞧見幾個人影,心裏微微放鬆一些,從陸岩懷裏退出去之後,心翼翼地將她即便哭得一抽一抽的時候也仍穩穩托在手心的油紙包重新裹好,收在懷裏。


  上官渺收好了桂花糖,這才看向陸岩,在他腰間的玉符上停留了一下,眼睛微微發亮,明顯帶著點兒驚喜地抬頭看過去:“陸哥哥,你也是明省穀的人了麽?”


  陸岩收回打量著溫寧的目光,低頭溫柔地看著上官渺:“是啊,以後,陸哥哥也會留在穀裏的。渺渺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陸哥哥,知道麽?”


  上官渺吸了吸鼻子,微笑著點零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過身看向身後被自己忘了好一會兒的溫寧,對陸岩介紹:“陸哥哥,這是溫寧,也是明省穀的人,這些日子對我很是照顧。溫寧也幫著兩位穀主管些雜事,陸哥哥還沒挑住處吧?不如我和溫寧……”


  陸岩順著上官渺的介紹看向衝他拱手行了一禮的溫寧,勾起嘴角:“……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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