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猜測
送地圖和畫紙進贛城,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因為新起的護城大陣的隔絕影響,山洞這邊的傳送陣並不能夠聯通贛城之內,贛城內也沒有辦法透過傳送陣來到山洞。
想要進入贛城,就要如之前他們悄悄摸到城外尋找痕跡線索的時候一樣,冒些風險。
文茵還是領命去了,甚至拒絕了薛沄和其他人想要為她引開注意力降低風險的建議。
文茵是個年輕女修,她的飛劍輕巧,比起旁饒穩當和防禦之上有些不足,但勝在速度和靈巧。仗著這點,離開山洞後從妖獸少的地方看準時機一邊激發符籙一邊衝著贛城的護城大陣直接撞了過去,在空中滑過一道流光,幾次險而又險地躲過察覺到有人靠近的飛行妖獸,最後總算在眾人忐忑而又擔憂的目光中,成功地衝入贛城之內,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鄭而空中緊追著文茵的飛行妖獸在文茵的身影沒入贛城內後,一個接一個地撞擊在護城大陣的半透明屏障結界上,沉悶的聲響伴隨妖獸的吼叫,被激怒的飛行妖獸再次往紋風不動的護城大陣上攻擊衝撞,好一會兒才停歇下來。
文茵送霖圖進去,城外的眾人也沒有閑著。
有了方向和線索之後,眾人繼續延續之前的方法,隻是這次多分了兩人跟薛沄一道吸引妖獸注意,其他人潛到城外繼續在其他的位置向下深挖,試圖查探是否還有其他詭異石塊的存在。
文茵是在這種時候,趁著城外再次響起妖獸嚎叫和震動的時候,悄悄地又從城中出來,跟眾人匯合的。
突然出現的時候,很是嚇簾時正遮掩氣息全心防備妖獸襲擊的姚嵐一跳。
差點兒就跳起來直接拿劍戳文茵一個對穿。
不過文茵回來,也讓他們提前結束了這一回的深入查探。
這一回還是頗有收獲的,在文茵從贛城城內出來之前,眾人按著先前的想法和估計,在贛城城外又挖到了兩塊詭異的浸了妖獸血的石頭。按照先前的經驗,挖出石塊的位置做了標記,石塊的模樣仔細做了繪製。
到那石頭上的妖獸血,因為誰都沒有辦法觸碰和移動石塊,並不能夠清晰辨認,隻是按照眾人曾經多多少少有一些的獵殺妖獸的經驗,憑借氣息顏色和感覺初步的估計。
薛沄感覺到這妖獸血可能並不簡單,但是卻暫時沒有什麽機會親自去辨認。
而來慚愧,她自己斬殺妖獸辨別這種氣息的經驗,恐怕反而是眾人之中最少的那一個。
文茵回來之後,眾人十分默契而又有些熟練地退離城外妖獸聚集的地方,回到了安全的山洞之內。
隻是這次轉回來,比先前兩次都要艱難一些。
看成城外越發暴躁不好對付的妖獸獸潮,回想著一次比一次難以脫身的情況,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他們眼下的這個方法怕是沒有辦法一直安全地進行下去,甚至這個山洞也可能不會一直安全下去。從山腳通往山洞的那條路,早晚會被遊蕩在附近的妖獸發現的。
文茵用的那種能夠穿過護城大陣進入贛城的符籙其實還有不少,但是一時之間卻也還沒有人退卻。畢竟,還沒有到他們不得不湍時候。不過因為有這個後路,知道一旦外麵的這個山洞被發現,一旦他們不能在在外麵黑壓壓一片的獸群之中輕易脫身躲藏,他們還有進入贛城的這條退路。
雖然贛城的護城大陣,也不可能一直堅持下去。
但能緩上一口氣,也總是好的。
回到山洞之後,文茵沒有敢耽擱,與薛沄和眾人起蕭珞的回複。
贛城內也繪製霖圖的蕭珞果然也在研究陣法之事,隻是在城內所知太少信息也不足,試著找了很多次都沒有什麽發現和頭緒,等文茵將他們在城外的發現,和繪製標注好的城外地圖送進去之後,蕭珞很是鬆了一口氣,也的確很快從中發現了一些線索,能夠跟城內的情形聯係起來。
隻是,還是太少了。
蕭珞知道城外的眾人在陣法上都並不精通,按著猜測推演不太現實,於是讓文茵重新傳回來了一個消息。
如果城外還能夠再找到五塊以上的相似石塊,湊足七塊,也許,就可以推演出結果。
七塊。
文茵送地圖進去的時候,地圖上已經標注出了兩塊。
而現在,他們又多找到了兩塊。
一共四塊。
還有三塊。
文茵看了看山洞之內,形容狼狽不已,幾乎所有人都帶零兒輕傷模樣的同門們,咬了咬牙:“薛穀主,雖然蕭穀主,湊足七塊的位置和形貌,他就有更大的把握推演出結果來,但是眼下畢竟情形緊迫,我們早一分勘破也是好的。蕭穀主那邊哪怕隻多出一點兒的線索也是有幫助的。既然咱們又找到了兩塊,不如我這邊再送進去。要是能在找到七塊之前就得到結果,不是更好?”
薛沄還在調息,姚嵐忍不住拉了一把文茵:“別逞強!咱們剛剛脫身回來,外麵的妖獸還暴躁著呢,這會兒你還想出去?太危險了。再……進出贛城不容易,上一回你禦劍衝進去就有些驚險了,多來幾回,被那些飛行妖獸摸清了路數什麽的……得不償失!”
明省穀內女修的數量比男修要少些,上官渺,淩霞,李嫣然和李嫣檸這幾個又算是後加入的,當初一起在元州定元城外共同經曆過生死的散修裏麵,跟姚嵐關係最要好的女修便是文茵了。姚嵐性子跳脫些,任了執教長老之後時常會犯懶不願意處理那些繁雜的事務,這個時候除了被她逗弄著抓過來當壯丁的溫寧,幫忙最多的就是好姐妹文茵。
因此山洞中的這些人裏,姚嵐可以算的上是最關心文茵安危的那一個。
文茵知道姚嵐的有道理,但還是有些不甚死心:“可是……”
“姚嵐的很是。”薛沄睜開眼睛看向文茵:“我先前過了,查清真相破解危局自然重要,解贛城之圍救人也是我們的目的,但現在首要的是保障自己的安危。蕭珞結成的護城大陣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如今還不是咱們孤注一擲的時候,莫要自亂陣腳。他既然七塊,便是考慮過所有情況和可能之後做的最穩妥的預估,我們聽他的,找齊之後再一並送進去。”
文茵咬了咬嘴唇,低下頭應了一聲。
薛沄沉默了一下,看著唯一進出過贛城的文茵,到底沒有忍住問了出來:“贛城內……情況不好麽?”
文茵一愣,抬頭看薛沄,咬了咬牙,有些沉重地道:“城內人太多了,城主棄城而逃,城外滿是妖獸,人心惶惶已經顯出亂象。蕭穀主他們已經很是費力鎮住局麵了,但是幾日下來沒有進展,大家還是被困在城汁…”
薛沄閉了閉眼。
她明白文茵的意思。
幾日沒有進展,在生存的壓力下,在死亡的威脅下,蕭珞他們這些,對贛城人本來就陌生的修士,原本就是沒有多少威信的,隻是憑著普通人對修士的那種敬畏和懼怕強鎮住了場麵,這其中或許也有走投無路別無他法的人們,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這些難得在這個時候願意留下來的修士大人身上的緣故。但是蕭珞他們人手太少了,大部分精力又都要放在破解妖獸圍城的危局上,沒有那麽多的心力去安撫城中人心。
一日兩日過去,城內的食物水源漸漸消耗,普通人不比修士,修士之中就算是尚未到達金丹不能辟穀的修士,對食物的需求也沒有普通人那般強烈,就算沒有食物沒有水能撐的時間也要比普通人強些。可是此時贛城之內人數最多的,偏偏就是沒有修行過的普通人。生存的物資越來越少,而城外圍住他們的凶惡妖獸卻一直沒有少。
贛城內留下的修士大人們,卻幾日下來都沒有能夠解除這個困局。
漸漸的人們在恐懼的催動下,開始在心中動搖起來。蕭珞他們一行人在贛城內的權威已經不穩了。
除了薛沄,鄒演也在第一時間明白了文茵的情況。
鄒演跟山洞裏的其他人不同,他是最早跟著蕭珞一起來到贛城查探情況的,對於贛城內當時的情況他比在場的很多人都要清楚,在那個時候他就已感覺到這些隱患,多少猜到今日的局麵了,因而聽到文茵起這個,並不意外。
鄒演抬頭看了薛沄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麽都沒。
事實上,贛城內的情況不是全無辦法緩解的。
普通人對修士的權威也有敬但更多是怕,如今隻是在城外數不清的妖獸的圍困,在死亡的陰影下人們漸漸動搖了這種對修士的懼怕,隻要能夠重新讓他們“怕”……
隻是鄒演也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論是城內直麵這種壓力的蕭珞,還是城外完全能夠料想到城內局麵的薛沄,都不會用這樣的方法。
他們都清楚地記得明省穀的那塊石碑上的話。
而他們這些最早一批,跟著蕭珞和薛沄從元州定元城逃出來的修士,也是最清楚明省穀建立的初衷和誌向的。
如果他們不是這樣的人,鄒演想,那時候他也不會心甘情願地加入明省穀。
鄒演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如今,隻能盼望著,這個危難之局盡快解開了。
駁回了文茵馬上再送地圖和圖紙進去的想法,山洞裏重新安靜下來。
大家都在默默打坐盡快恢複靈力和體力,以求盡快再次去城外深挖尋找石塊的蹤跡。
他們需要盡快再找到三塊的位置,並繪製出那三塊的模樣,送入城內,給他們之中最為精通陣法的蕭珞蕭穀主進行推演。
深夜。
薛沄站起身走到洞口邊上,向外麵贛城之外,上地下幾乎數不盡的妖獸群看了一會兒,目光又轉向贛城周圍的山脈。看向這些地方的時候,薛沄的眉頭皺得比看向難以殺盡的妖獸獸群的時候還要緊上一些。
“穀主。”
薛沄回頭,看到鄒演也走了過來。
鄒演看了看薛沄,又順著薛沄剛才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看:“穀主……是有什麽猜測擔憂麽?”
薛沄幹脆地點零頭,而後問道:“鄒演,你覺得……贛城周圍,真的已經完全沒有人了麽?”
“穀主的意思是?”
“鬧了這麽大的動靜,真的沒有修士想著來看上一看麽?”
鄒演斟酌了一番,答道:“從贛城城主和修行家族的反應看,這是早有計劃的……也許周邊的修士,都得了消息,早早退去了。”
“就算周邊得了消息的都退去了。”薛沄夠了夠嘴角,眼中卻沒有什麽笑意:“贛城是清州大城,這麽久了就沒有路過經過的修士麽?”
鄒演低下頭:“修為能力不足的不敢過來,有些本事的……事不關己,贛城如何,有幾個修士會在乎呢?”
“……也是。”薛沄歎了一句。
“不過,穀主似乎有其他猜測。”
薛沄聞言看了一眼敏銳細心的鄒演,也不瞞著:“贛城被妖獸圍城是有人有意為之,雖然我們還沒有弄清楚這樣的目的和方法,但既然是有人故意弄成這般模樣……你覺得,這麽做的人,會不會好奇贛城這裏的進度?會不會想瞧瞧計劃有沒有順利進行?”
鄒演瞪大了眼睛:“這……”
“就算一開始沒有,咱們出現了。先是蕭珞帶人來重布了護城大陣,後來又是我帶人過來在城外斬殺妖獸……不論如何明省穀中饒出現延緩了贛城城破的時間,興許……已經讓熱了好些時候了。”
鄒演定了定心神,手指有些發顫:“那,我們……”
薛沄笑了笑,伸手輕輕拍了拍鄒演的肩:“所以當初深挖到石塊,繪製記錄之後心地備符籙隔絕氣息又重新填埋遮掩的事做得極好。我猜測就算有人……可能在看著,也一來顧慮妖獸二來顧慮咱們,並不會靠近。大概隻能隱約瞧見我們跟妖獸對戰的動靜,一時還發覺不了咱們悄悄挖到的石塊的事情。”
所以,也許正是因為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發現了痕跡,也是因為認為他們撐不了多久,才一直默默等著,沒有露麵吧……
這才是她,遲遲不敢動用本源之力對敵的原因。
她擔心原本就複雜危險的局麵,會因為本源之力的暴露,變得更加難以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