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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議事

  修整兩日,擅本就不算重的薛沄已經好了許多。


  蕭珞臉色已經轉回來,不再透著失去血色的蒼白,但內裏的傷勢究竟好了幾分,他不肯,她也沒有辦法知曉。


  明省穀的三代弟子,大部分都是散修出身,多年來自己行走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醫藥之術,像葉薔一樣有些能力的也有那麽幾個,但若真哪個能獨當一麵,真真正正有足夠的學識能力為大家療傷製藥,隻有一個周煙。


  巧州周家,雖然並不出名也沒有多大勢力,卻實實在在是世代傳承下來的了不起的製毒師家族,周煙作為這一輩賦最佳的周家人,學會了最多的東西,那些古籍即便她一時半會兒還理解不了,早年間卻也都在爺爺和父親的督促下生生背了下來。可以,周煙自己,就可以撐起一個周家最基本的傳常


  製毒雖與醫術不同,但到底相通,周家人在精於毒術之外也會涉獵醫術,而周煙因為從賦極高被視為傳人,在醫術之上便被要求得更高了一些。


  除了極少的那些以醫入道修行的修士,周煙的水平已經算是很高了。


  尤其是……


  巧州周家被滅門,她在蘇潤和蘇潤三師兄駱淨雲的護送下一路逃到苗州明省穀之後,除了瘋狂地修煉提升修為實力外,周煙幾乎將自己剩下的全部時間都用來鑽研製毒和醫術。曾經那些被她抱怨過逃避過的課業,如今成了除了修煉外唯一能讓她暫時擺脫充斥著愧疚罪孽的夢魘的東西。


  周煙的製毒之能得到充分發揮,很快明省穀在外行走的弟子人手都會備上一些毒藥毒粉毒煙,在特殊情況下能夠防身,而同時她的醫術提升也很快,在穀中也時常為同門療慎理,如今雖然並無長老之名,卻已經漸漸得了如長老一般的尊敬看重。


  這一次蕭珞和薛沄他們帶著許多人重傷而歸,原本在後山閉關的周煙毫不猶豫出關之後,這兩日一直在忙碌,不是為這個治療傷口就是在為那個清理餘毒,在穀中藥材並不齊全靈藥更是欠缺的情況下,想要盡快而又沒有後續影響地治好她的這些同門,周煙很是費了一些心思,幾乎兩日不曾合眼。


  這樣的情況下……不論是自己心中有數的薛沄,還是對昆吾刀的反噬都已經算是“習慣”聊蕭珞,都沒有去找周煙治療。


  他們兩個這兩日甚至沒有見過周煙。


  連同雖不是明省穀的人卻也一直在明省穀呆著不走的蘇潤,他們兩個也隻是先前打了個招呼而已。


  蘇潤大部分時間都守著周煙,即便周煙有意識地躲著他。


  曾經巧州蘇鎮之內,那個會主動過去挽板著臉看著不太情願的蘇潤手臂的明媚而又大膽的姑娘,到底還是回不來了。


  而曾經那個雖然臉上板著一副冷淡模樣,卻從不曾甩開她的手的蘇潤,如今卻也再不能靠近她身邊了。


  周煙和蘇潤的事,不隻最為相熟的蕭珞和薛沄看在眼裏,相處過的李嫣檸和後來入穀的田不苦,也都看在眼裏。


  但這終究,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事。


  薛沄坐在議事廳內,來的路上碰到幫周煙去取藥的葉薔,心中便惦記起周煙和蘇潤的事,頗有歎息之意。


  “一進來就聽你歎氣。”蕭珞走進門,直直地朝著薛沄坐著的桌邊過來:“……在想周煙的事?”


  薛沄沒有太意外蕭珞能夠猜到,歎了口氣看向在自己身邊坐下的蕭珞:“周家的仇不報,阿煙的心結不會解的。可偏偏……”


  “可偏偏……馮家是個龐然大物,就算是那個仇家,如今既已進了中州受馮家庇護,也便不是那麽容易動的了。周煙這個仇……報起來太艱難,恐怕要很久。”


  “除了報仇,如今我能想到還能幫得上她的……就是查清楚那個鐲子的事。”


  “周煙自己也對那鐲子有懷疑吧?”蕭珞歎了口氣:“也許也是對周家被滅門的真正原因,還有馮家插手進來的原因,有所懷疑。”


  “隻是不論再怎麽懷疑,她唯一剩下的線索就是那鐲子了。”薛沄放在桌麵上的手握緊了一下,有些無力:“可惜……我什麽都沒能看出來。”


  蕭珞一挑眉:“看來九井之行並無收獲,頑州那邊你的那個方燁也並不知道。”


  薛沄先前獨自離開明省穀,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帶著周煙的鐲子去九井秘地試探,還有詢問對九井和九井守護者家族之事知道最多的她唯一一個能詢問的方燁。隻是薛沄意料之外地遇到了被馮家追殺的田不苦,耽擱了一些時候,後來帶田不苦從頑州返回苗州回到明省穀的時候,又正趕上清州贛城的事,蕭珞並沒有能夠跟她在明省穀裏碰上麵。


  那段時間裏,明省穀內大家都在擔憂先離開的蕭珞幾人,並無心關注其他,九井的事薛沄也沒有告訴過其他人。而等後來收到傳訊求援,薛沄親自帶人趕赴清州……


  多日以來徘徊在生死邊緣,背負巨大壓力,一直到在清州邊境被妖族所救,回到明省穀,薛沄都沒什麽機會跟蕭珞詳細先前她獨自離開明省穀之後的事。


  “阿煙的鐲子在九井秘地之內並無特別反應,方燁詳細看過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就好像……它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鐲子而已。”薛沄又歎了口氣:“等過兩日,我打算把它還給阿煙了。”


  蕭珞沉默了一下點頭:“也好,若是跟九井無關……不管怎麽樣,既然是周家長輩特地留給她的,那鐲子若真有不凡之處,最可能發現的其實也是周煙本人。”


  這個道理,薛沄也是知道的。


  隻是……


  多少有些擔心,她毫無所獲地將鐲子再還給周煙的時候……


  “別太擔心。”蕭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薛沄的頭頂:“周煙心中已經有準備了,你先前帶田不苦回穀周煙閉關便不了,如今她都出來了你也沒有尋她過什麽線索發現,她應當已經意識到……並無所得了。”


  薛沄閉了閉眼:“阿煙如今的樣子……我實在……既不忍心,又很是擔心。”


  蕭珞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轉了話題:“此行可還有別的收獲?”


  “有一些,在妖族出現之後不算什麽了,想必你也瞧出來了。據遠居海外並不過問人族中事的妖族其實駐紮在苗州,因為妖族對妖獸的然威懾之力,整個苗州境內都少有高階妖獸敢於靠近。而且……乘風那隊妖族,就是住在苗州九井秘地之外那村落裏的,當日……也是他們故意引我們去的。”


  “妖族……”蕭珞微眯著眼喃喃:“妖族知道的,比我們以為的要多得多。那日清州邊境你我即便不動手,想來……昆吾刀和本源之力的事他們也早就知道了。”


  “他們怎麽知道的,我沒有問,畢竟看起來不是很想的模樣。”


  蕭珞低垂下眼,想起了一些事。


  曾經覺得奇怪的一些事,在如今對他們情形了如指掌的妖族出現之後,一下子似乎都有了解答的方向。


  那時候在巧州的流光草山脈,蕭珞收回一片昆吾刀碎片的神秘幽穀之外,他總隱約覺得像是有人在看,隻是那時候有傷在身又隻是築基而已的修為,什麽都沒有找到。


  後來,蘇潤趕到用特製傳送符帶他們匆忙逃離的時候,不隻是後來覺得自己可能感覺有誤的薛沄,蕭珞也覺著當時好像有人出手相助。而那個第一個體驗到薛沄的本源之力的厲害的金丹散修,之後卻銷聲匿跡再未聽聞出現過,薛沄的本源之力便沒有在那個時候暴露。


  再後來……


  他為了引開馮家的追兵,以昆吾刀強破了元州九井秘地結界屏障,獨自一人禦劍逃往清州之後,也在養贍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再遇到過任何馮家的追殺,甚至元州那邊極有可能當時參與過那件事的馮家修士一個都沒有留下,不然無法解釋不論是他們闖入過九井秘地還是他的昆吾刀的特殊之事都不曾暴露,馮家至今仍沒有什麽特別舉動而隻是嚴查元州而已的行為。


  看來……


  這些事的背後,極有可能都有妖族的手筆。


  可是……妖族又是為了什麽,一直暗中觀察他們,又是出於什麽目的,一直暗中幫助他們?

  如今他們甚至算是在妖族的地盤上開宗立派,建立勢力,可偏偏之前甚至不讓九州各勢力踏足苗州的妖族,對他們的舉動不聞不問,默默允許了。


  僅憑這些,妖族看著像是友非敵,隻是……


  未知太多,疑惑太多,終究不能讓人輕易放心的。


  “除了妖族……倒是還有兩件事,或者兩樣東西。”


  “哦?”蕭珞看著薛沄輕輕笑了起來:“瞧你的樣子……是打算出來了。”


  薛沄深吸了一口氣,轉頭麵向蕭珞的時候微微笑了起來:“果然……我什麽都瞞不住你的。”


  蕭珞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話。


  她什麽都瞞不住他,沒有錯。但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她什麽都不會瞞他。


  這樣的情緒,大概薛沄隻有過一次動搖,就是在當初剛做了假死的局,打算孤身離開綿州去尋父親薛鈺身死的真相時,鑽了牛角尖並不想連累蕭珞。


  那以後……


  她表現得不錯,而且是越來越不錯了。


  眼中帶笑的蕭珞其實想伸手去戳一戳她的臉頰,不過……


  畢竟是在議事廳,過一會兒……薛沄通知的各位明省穀長老,陸岩他們就該過來了。雖然大家彼此都十分熟悉了,但還是……要給薛沄留點兒穀主的麵子的。


  “蕭珞……”


  “嗯?”


  “你看我之前……那麽費心費力地隱瞞著……想要靠自己查清楚,想要憑自己扛下來,那時候的樣子……是不是看著有點兒傻?”


  蕭珞聽薛沄這麽問,挑了挑眉頭,也並不客氣:“是有點兒,不過……沒傻太久就醒過來了,值得表揚。”


  雖然蕭珞得有道理吧……


  但是薛沄還是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瞪得蕭珞笑出了聲。


  沒等兩人再什麽,除了兩個穀主外其他有資格進入議事廳的明省穀長老們,陸陸續續都來了。


  執事長老陸岩,執典長老李嫣檸,執法長老李嫣然,連同有傷在身本不必前來,但定要咬牙強撐著過來一棠執教長老姚嵐。


  除了這四人之外,還有一個並不是長老的人。


  田不苦。


  蕭珞靠在椅背上,聽著薛沄終於鑽出牛角尖不再強逼自己,將許多過去不曾對眾人透露的事情都了出來。


  包括九井,包括本源之力,包括九井守護家族,包括元州九井那時關於馮家的猜測。


  隻是出於種種考慮,也是事前沒有問過方燁本人意願的緣故,薛沄沒有提方燁,沒有起她有些所知之事的來源,沒有提到頑州九井。


  或許是經過清州贛城一事,生死之間更深刻地感受到明省穀的同門之義,也或許是在錯綜複雜的情勢之中更深刻地意識到一人之力的渺。


  就如同薛沄的那個篆刻在明省穀石碑上的誌向,絕不是一人或幾人便能實現的一樣,九州九井之事,保護整個大千界的事,探尋這背後可能隱藏的禍端,都不該隻是一個人或是少數人背負的重擔。


  這些事出來,在場不少人都有恍然大悟之感,甚至就著這些線索,想得更多也更深。


  “難怪咱們明省穀能有幸建那洗髓池,還有明心訣的心法。”有傷在身臉色仍舊有些虛弱的姚嵐,笑起來還很有幾分以前的爽朗:“越聽越厲害了,怎麽瞧著都是日後揚名九州,推動波瀾的主了,想想還挺自豪。”


  陸岩微微沉吟著,正在腦中極快地將這些震撼消息組織起來。


  李家姐妹兩個是明省穀內除了薛沄之外的四大家族出身之人,是已知的九井守護家族之一的人,隻是……


  李嫣然皺了皺眉頭:“我和嫣檸雖是李家人……但九井這些事,今日還是第一次聽。恐怕……幫不上什麽。”


  李嫣檸微微點頭應和李嫣然,視線卻落在一旁皺著眉沉在陰影之中的田不苦身上。


  田不苦深吸了一口氣:“恩公穀主今日議事特地帶上我一個,可是……可是也要起那石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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