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雖說不知曉皇上為何這般做,但阿妤依舊每日早上乖乖地將葯喝下。
而且因為知曉那葯是何物后,她每日早膳都能用些了,雖說不解皇上的用意,但既然對身子無害,她又已有了佑兒她們,再會不會有孕,其實對她來說,也並非那麼重要。
這情況落入宋嬤嬤眼底,就是她葯膳改進有效的作用,頓時喜得眉不見眼。
宋嬤嬤在阿妤身邊伺候近兩年,雖說對其不如對皇上那般,但阿妤常賣嗔撒嬌,不若旁的主子般自矜自持,宋嬤嬤未有子嗣,哪經得住她這般磨,待她多少有幾分真心,日日見她難受,宋嬤嬤心裡也不舒服。
阿妤見她這般,有些想問的話,頓時如何都問不出口。
阿妤泄了口氣,倚在榻上,剛仰頭,就見嬤嬤看過來:「娘娘,您怎又躺下了?」
「您今日用得不少,快些起來走走,小心積食。」
阿妤臉頰一紅,不吃會被嘮叨,吃得多還是會被嘮叨,她不著痕迹地摸了摸耳朵,被周琪扶著站起來,甚是乖巧。
宋嬤嬤含笑看過來:「如今六月了,娘娘若還養不好身子,那狩獵時如何辦?」
皇上年年舉辦狩獵,只有去年才有一次江南行。
阿妤愣了下,她將這事給忘了去,雖說去年江南行時算不得多好的感覺,但難得出宮的機會,阿妤自是不想放過。
但阿妤稍有狐疑:「今年會出宮嗎?這都六月了,還沒有消息。」
「自是有的,皇上這些日子沒進後宮,許是就在忙此事,去年是因要下江南,才會提前出發。」
宋嬤嬤的話音剛落,阿妤就是一喜,隨後,她輕蹙起眉梢。
周琪扶著她,見此,疑惑:「娘娘怎麼了?」
阿妤耷下眉眼:「我倒是也想去,可一想起去年回宮時,佑兒都不記得我時的情景,就……」
更何況,去年尚有太后替她照看佑兒,如今太后厭了她。
對於太后不喜她這件事,阿妤除了最初有些不解,後來也沒有放在心上,這世上婆媳關係不好的多了去了,更何況,她還算不上太后正經的兒媳。
周琪也皺起眉頭,顯然跟著為難,她小聲提議:
「與皇上說,將小主子也一併帶去呢?」
嬤嬤尚未說話,阿妤就立即搖頭:「佑兒尚好,福兒和康兒太小,哪經得起這般顛簸。」
總歸阿妤想不出什麼兩全的法子,就將此事放在了一邊。
周琪不解:「娘娘不為此煩心了?」
阿妤稍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嘟囔:「讓皇上煩心去……」
話尚未說完,忽地珠簾被掀開,封煜沉沉的聲音傳來:
「想叫朕煩心什麼?」
阿妤噌得轉身看過去,就見封煜負手走進來,再想起他的話,頓時輕咳一聲,下意識反駁道:
「沒甚。」
她眸子噌亮,似含了星辰,叫封煜的步子一頓,眸色稍溫和些,轉頭問向宋嬤嬤:「今日貴妃如何?」
「較之前好多了。」
宋嬤嬤一句好多了,封煜才放下心。
阿妤在一旁聽著二人的對話,輕輕捏緊帕子,又忽地想起那日皇上對她說的「不過是為了你身子好的葯罷了」,心底泛起了嘀咕,有甚不能對她說的。
須臾,阿妤斂下心思,兩步走近封煜,拉住他的衣袖,嬌聲說:
「嬤嬤說怕妾身積食,皇上陪妾身走走。」
封煜有些訝然,卻沒說什麼,如她有孕時那般,去摸了摸她肚子,叫阿妤鬧了個紅臉:「皇上!」
封煜立即反應過來,她如今沒了隆起的腹部,這般動作多少會叫人引起誤會。
他輕咳了下,手握拳抵唇,單手摟過她,神色自然地轉移話題:「想去哪兒?」
片刻后,出了嫻韻宮的小徑道上,前方宮人持著燈籠,封煜牽著阿妤的手,楊德領著一群宮人遠遠地跟著。
六月,即使晚風,依舊帶著一股子悶熱。
嫻韻宮宮離御花園很近,那邊有一湖蓮花,如今已然開了花,今日請安散后,阿妤回宮時瞥見過一眼,但因太熱,沒過多久留。
徑直走到湖旁的涼亭里,封煜吩咐宮人去取魚食。
阿妤坐在石凳上,手托著腮,仰著白凈的臉蛋看向他,就在封煜低頭之際,她忽然輕聲說了句:
「妾身好像很久沒和皇上出來走走了。」
其實阿妤並不記得,她何時和皇上有過這般安靜地在外面散步過。
她往日慣是鬧騰,忽然安靜下來,連聲音都變輕柔了不少,叫封煜有些不適應。
封煜頓了下,尚未反應過來,就說:「你若喜歡,朕便經常陪你出來。」
話音落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甚,輕按了下扳指,卻未曾收回自己說的話。
阿妤笑彎了眸,她慣是懶的,哪會願意日日出來溜達。
倏地,她拍了下頭,好奇地問:「皇上,今年還會出宮嗎?」
封煜不知她為何問這個,每年都會有此行程,除非有何事耽擱,此番該不是何隱秘才對。
誰知曉他剛點頭,對面女子臉色頓時垮了下去。
封煜稍眯起眸子:「你不想去?」
阿妤苦惱搖頭:「不是,但佑兒他們……」
封煜瞭然:「放心,將福兒送去慈寧宮即可。」
太后就算對她不喜,但對幾位皇嗣卻是極看重的。
阿妤覷了他眼,小聲嘀咕:「妾身怕他們又忘了妾身……」
話音落,封煜也想起去年江南行后,嫻韻宮中日日不停的哭鬧聲,輕擰了下眉,遲疑地說:
「此番出宮,不過幾日行程,應是不會的。」
兩人就此沒討論出甚結果,幾日後的請安,皇后就告訴了眾人,今年隨行出宮的名單。
自是有阿妤的,但阿妤聽到最後,也沒聽見賢修容。
她輕微蹙了下眉,不自覺地看向賢修容,卻見她臉色絲毫未變,似早有預料。
待請安散后,賢修容和她一道走著,阿妤才不解發問:「你不想出宮?」
賢修容搖頭,只和她說:「去年皇上未帶皇后,今年自是要帶的。」
阿妤頓了下,才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自從皇後身子不好后,賢修容就領了協助皇后管理後宮事宜的旨意,如今皇后出宮,她若是再跟著出宮,這後宮就真的無人管理了。
對此,阿妤忽然就啞了聲。
對於后妃來說,隨行出宮是恩寵,但管理後宮的權利顯然更重要,沒得丟了西瓜撿芝麻的道理。
她不知曉該說些什麼,賢修容反而偏頭對她笑:「這樣不是挺好的?我也可以替姐姐照看佑兒他們。」
不知怎的,阿妤聽了這話,忽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有人前半生凄苦,後半生榮寵,但亦然有人相反。
不得不承認,自從遇到皇上后,她雖說不是一帆風順,但相較於旁人來說,她的確過於幸運。
就如現在這般,她能隨皇上出遊,然後將自身的擔子都留給了旁人。
皇上特意將賢修容留下,這其中若是說沒有顧及佑兒他們的想法,必然是不可能的。
阿妤想說些什麼,卻被賢修容打斷:
「姐姐這是在同我生分?姐姐替我求來封號時,我可沒去謝過姐姐。」
賢修容彎著眸子,她亭亭而立,身後是灼艷的芍藥,為她背景點了分麗色。
她能猜到姐姐在想什麼,但卻沒在意,如今這般是皇上的旨意,利用她的是皇上,姐姐有甚好愧疚的。
她過分直白,叫阿妤也不好說什麼,泄了一口氣,輕嗔:
「罷了,我從來都說不過你。」
離宮前,阿妤讓宋嬤嬤將佑兒他們送進慈寧宮去,她自己沒去,太后不喜她,她也不想去討嫌。
對此,封煜什麼都沒說。
他對太后敬重,但他總覺得在此事中,貴妃的確無辜,相對於太后而言,貴妃又處於弱勢,他素來偏寵阿妤,自然不會對阿妤此番行為有何不滿。
此次隨行的后妃很少,寥寥幾個而已,一個巴掌都可數得過來。
名單剛出來時,阿妤就對著封煜似真似假地抱怨:「皇上好生偏心,去年江南行時,您帶了那麼多姐妹,鬧得妾身總不得安寧……」
封煜只冷哼了聲,沒有過多說。
去年帶了那麼多妃嬪,最後不依舊是她一人侍寢,是以,他今年才隨意點了幾人。
她慣是個得寸進尺的,這番話,封煜自不會和她說。
七月初,眾人離宮。
此番狩獵,離皇宮並不算遠,只坐了大半天的馬車,就到了圍場。
因為這次皇后隨行,相較於江南行時,阿妤收斂了許多,安安靜靜地待在馬車裡不露面。
待到了圍場后,封煜匆匆交代了幾句,就趕去了主帳。
阿妤覷了皇后,意外發現,出了宮的皇后似比在宮中時心情要好些,眉梢的笑意都要明顯了些。
就在她愣神時,皇后忽然看向她,溫和笑道:
「貴妃應是第一次來這邊的圍場,你同在江南時一樣即可。」
皇後身邊圍了不少誥命夫人,她話音剛落,阿妤就察覺到許多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或是不解、或是好奇、又或是打量,眾多複雜的神色,叫阿妤心中生了分不耐。
她又不是唱戲的,這般盯著她是作甚。
阿妤忍著心中的情緒,對皇后彎眸笑了笑,輕聲說:「妾身坐了一日的馬車,有些睏乏,就先回去了。」
皇後點頭,擰眉叮囑她若是不適,定要請太醫看看。
阿妤剛走幾步,忽地聽見一聲:「長姐!」
她扭頭回去看,就見一神采飛揚的少年朝皇后跑去,而皇后臉上,是她從沒見過的笑容。
愣然,她剛欲收回視線,忽然一頓,察覺到一道視線緊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