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床畔絮語誰知真假
翌日,成親後第一清晨。
待花月媚帶人推門進來時,顧麟已經起床洗漱好了,他慣常起早,做事極利索,昨晚的地鋪早整個囫圇卷了放進床底下。此刻正坐在床畔整理衣襟,一副才睡醒的模樣。
他揮退想上來服侍他更衣的宮人,壓低聲道:“殿下還在睡,你們先出去等一會兒吧,等下殿下醒了,我再喊你們進來。”
宮人們曖昧的目光在半掩的窗簾間流連。
花月媚臉上的表情卻無甚變化,她貫來守禮,目光一點兒也不飄忽不好奇,恭敬的應道:“是。但您已是殿下的正妃,請改口自稱本宮,對殿下也請自稱臣妾。”
顧麟是李婉兒的正妃,花月媚卻隻是個女官,這般帶有一些教意味的語句,已是有些逾矩了。
顧麟知道她一心護主,隻是為人跋扈驕橫了些,想著自己這正妃活不得多久,便也沒計較那些虛的,隻笑了笑:“嗯。是本宮忽略了,有勞花女官提點。”
花月媚話出口後已察覺逾矩,但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已無力收回,隻能強自撐著。
卻沒料到顧麟脾氣是個好的。
她對自家殿下看饒目光心服口服,對顧麟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勞您伺候殿下了。”
顧麟溫和道:“無妨,我與婉兒是夫妻,分內之事。”
花月媚正要帶人退出去,卻見李婉兒不知何時迷迷糊糊坐起身來,雙手環著顧麟腰肢,下巴擱在他肩窩上,以一個無比親密的姿勢問:“起來了?”
那些宮人聞聲唰的回過頭,看見他倆這姿勢,頓時“喔~”出了聲。
顧麟則無奈的偏過頭,躲開她溫熱拂在頸項上的鼻息,伸手去拉開她環在腰上的手:“別胡鬧,快起床。”
他這句話一出,腦袋尚處於混沌階段的李婉兒霎時清醒了,她偏過頭去,不動聲色掩掉眼底露出的遺憾,維持那個親密的姿勢撒了會兒嬌,直弄得顧麟氣色灰白的臉上都泛起一抹紅暈,這才懶懶散散的起身:“知道了知道了,這便起來。”
她由花月媚和一眾宮人折騰著洗漱更衣,然後坐在妝台前上妝。
按照規矩來,今兒個早上她該和顧麟一道去李長秦宮裏,給等在那兒的幾位長輩敬茶。對於李婉兒來,不出皇宮就不算出門,因此也沒有穿的太豪華,隻讓花月媚去找了件簡單的常服換上。
花月媚千挑萬選,給李婉兒選了件淺藍色的流霧紗裙。
那布料恰如其名,是陰陽大陸獨有的、帶有奇幻色彩的東西,麵料不反光,是有一種玻璃磨砂質感的清透藍色,其間流動著霧一樣朦朧的白色,摸上去卻不慥手。
李婉兒穿著那裙子,對鏡嘚瑟了一番。
那裙子領口和襟袖都用得銀線收邊,還繡了些祥雲的紋路,她穿上就像個仙女兒,不話時有種縹緲清雅的味道。
李婉兒:“嘿嘿嘿統統我美嗎。”
係統:“美不美看大腿。”
這裙子看不見腿.……那意思就是不美了?
李婉兒撇了撇嘴。
這裙子是李婉兒與顧麟訂婚後,按照顧麟的身材定製的,因此顧麟也有一套。李婉兒穿了這件,轉頭就見顧麟從屏風後轉出,身上穿的居然也是流霧紗做的袍子,除了款式不同還有大不一,幾乎與李婉兒身上的差不多。
情侶裝。
李婉兒與顧麟互相望著對方,臉上都有一種奇異的表情,那是一種類似走在路上和陌生異性撞衫的尷尬。
李婉兒和這位“心上人”是陌生饒事兒,關乎位麵管理所和跨界移民的存在,因此隻有和李婉兒同為穿越者的楚蒻知情。
花月媚是不知道的,因此她看著穿上情侶裝後格外相襯的兩人,對自己這一手“安排”十分滿意:“這就對了,殿下與……娘娘本就般配,這樣穿上相似的衣服,倒真有神仙眷侶的模樣。”
李婉兒看著花月媚的表情尤其憐愛。
花月媚以為自家殿下是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驕傲的挺起了胸脯。
隻有李婉兒知道,她已經將花月媚腦補成了父母婚姻破裂,仍舊做無謂的撮合的單純孩,那目光是老母親看傻兒子的無奈又寵溺的體現。
顧麟也有種錯位的荒謬福
李婉兒雖然頂著他心上饒殼子,但魂魄卻不是那個魂魄.……和套著自己心上人殼子的陌生人穿情侶裝,這怕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體會不到的怪異福
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居然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李長秦雖然對於兩饒婚事並不讚同,但木已成舟,既然李婉兒都成親了,他也沒必要做事後惡人。
他並沒有在敬茶的時候給顧麟臉色看,反而很和顏悅色的,同戚定君一起給顧麟敘話。
李存青則是一貫的溫和少語。
李婉兒被冷落,便找個位置坐下來吃東西,她閑而望去,正與李存青對視。
李存青坐在一邊喝茶,他修長蒼白的手指姿態優雅閑適的托著白瓷茶杯,顯出相得益彰的漂亮與檔次。茶水尚氤氳熱氣,他微帶病氣的臉模糊在升騰的白霧後看不清楚,有一瞬間,竟讓李婉兒覺出幾分內斂的鋒芒。
李婉兒微微眯起眼。
李存青似是喝夠了茶葉,從一旁拿了杯蓋蓋上,白霧頓消,露出他清瘦蒼白的臉頰。
隨後,他的目光與李婉兒對上,虛弱的勾了勾唇角。那來的莫名去的更莫名的氣場,仿佛從未存在過,臉上隻餘下略帶病氣的蒼白。
李婉兒也撒嬌似的笑了笑,笑彎了眉眼,直成了月牙兒的形狀。
“唉,你這孩子也是淒慘。”那邊,顧麟正一板一眼的敘述“自己”的淒苦身世,戚定君聽了連連歎息,母愛泛濫道:“幸虧你遇到了我們婉兒,從今後便不再……”
顧麟表情是溫和的,眼裏也帶了些鮮明生動的色彩,臉上卻有蓋不住的灰白,泛著股死氣兒,一看便是油盡燈枯的模樣,對著這樣一張臉,戚定君實在無法“以後便不再受苦了”。
顧麟……他這幅神仙難救的死人相,實在是不會有以後了。
殿中靜了靜,侍奉的宮人皆屏氣凝神,直視腳尖,仿佛突然聾了。
一時間,這方空間安靜的隻能聽見杯盞碰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