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自我厭棄事出有因
李存青突然有了動作。
他利索的將身上染血的袍子脫了,扔在地上,對李婉兒:“父王將他們扔進牢裏了。”
這個他們,指的大概是戚正卿和戚蕪茗父女倆。
李婉兒不曉得李存青突然對她這個是想表達什麽,臉上現出些許詫異。
“你……你認為父王和母妃成親,是什麽樣的?”李存青的語調有些顫抖。
他往日語調聲線總是不溫不火、平平直直,從來不惹人注意,永遠溫和、含蓄內斂,不像個紅塵中的活人,反而像個出塵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但如今,這聲線卻帶著不出的顫抖。
仿佛神仙終於有了凡饒牽掛。
是什麽樣的?
李婉兒沉思片刻。
傳奇?佳話?
畢竟商賈之女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衝破世俗偏見的愛情故事,別人聽到應該覺得是一段浪漫的佳話吧。
但李婉兒沒能回答出這句話:“.……不知道。”
李存青可能也以為李婉兒會像外人一樣,用這些話回他,沒想到李婉兒卻很與眾不同。
他愣了一愣,失笑道:“是我為難你了。”
隻是這笑容裏,有些苦。
自己老婆擱裏麵躺著,正常人哪能笑得出來。
所以李婉兒很能理解李存青想轉移注意力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幹不了啥,還不如和李存青好好談談,免得母妃生完孩子,父王卻先抑鬱了。
所以她斟酌片刻,還是道:“女兒不曉得你們成親怎麽樣,但女兒曉得,您娶母妃,應該從未後悔過。”
“你錯了。”出乎李婉兒意料的是,李存青否認了她的話:“我……後悔了。”
啥意思,這是要鬧婚變?
李婉兒傻眼了。
別吧您呀,您老婆還躺裏頭要死要活的為你延續後代呢,您咋就擱這兒發表渣男宣言了?
正當李婉兒誤會時,李存青及時開口了:“如果她不嫁給我,就不會有懷孕這事,也許今也不會給那個老東西嚇到.……也不會躺在裏麵。”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李婉兒恍然大悟。
這是鑽了牛角尖了。
“未必,女人生孩子這事,都是很凶險的。”李婉兒開導他:“而且,這事情的根源並非因為母妃嫁給了您,而是因為戚正卿。他商人本性,對於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都會盡可能的榨幹。”
李存青一怔。
“這樣淺顯的道理,想必您也是懂的。”李婉兒娓娓道:“如果沒有您,母妃會在戚正卿的安排下,嫁給一個一麵都沒見過、但對於戚正卿的事業有很大幫助的男人,進行政治聯姻。”
“那個男人不會像您一樣疼愛母妃,但戚正卿依舊會利用母妃嫁過去的契機,在對方家族手裏撈取足夠的油水。那人不愛母妃,久而久之必定忍不得母妃,母妃性子剛烈,兩人必定會爭吵,那人就有可能從外麵帶回來溫柔知意的解語花。”
李婉兒越暢想,自己越害怕:“母妃必定會和那人鬧,那男人不定就會忍不了,不定會休了母妃。而我作為一個棄婦的女兒,麵對後來上位、吃盡我娘苦頭的後母,必定沒有好下場。”
李存青有些忍俊不禁:“你想的太多了。”
“不。”李婉兒真摯道:“我想這麽多都是無稽之談,女兒真正想表達的是,您作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永遠不要對自己的價值進行否認,在我與母妃心裏,您永遠都是最好的父親和丈夫。”
李婉兒最後一句,強行升華了主題。
李存青聽得此言,卻突然沉默了。
他仿佛遠離了這片喧囂的現實,很久才道:“你真的不怨父王?”
李婉兒蹙眉。
這好像不大對,李存青對於李尋妧這個女兒,雖然不過分親近,卻也沒什麽虧欠的地方,李存青突然問這一句,不大對。
就好像他曾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什麽對李尋妧不好的事情。
可是李婉兒回憶片刻,卻從未想起有類似的事情。
許是久久沒收到李婉兒的回答,李存青補救似的問:“就是你和梁瀅的婚約,父王沒有反對。而且因為父王的任性,導致我們皇室現在根基不穩,你必須被迫與柯家人定親。”
李婉兒的直覺告訴她,真相不該如此簡單。
可她仍是裝傻,態度不變:“那當然不怨,有所需要而已。有您和母妃的結合,才會有如今的我,我怎麽會怨您呢。”
李存青意味不明的笑笑:“那就好。”
隨後兩人間又陷入久久的沉默。
這一沉默,就是一一夜,這一一夜裏,戚定君喊痛的聲音從未停過。
戚定君一直也沒有把孩子生出來,據太醫和穩婆的法,是戚定君原本就胎位不正,生產要比其他女人多很多努力。
經戚正卿這一嚇,又肚子朝下一摔,很大可能……
這接下來的話不,大家都能猜到。
李婉兒的心沉了下來。
連李長秦都被驚動了。
當他了解了事情始末趕過來的時候,李婉兒和李存青正站在產房門口。
這父女倆仿佛化成了不會動的雕像,站了這麽久也不知累。
李婉兒倒也好,是有修為在身的人,可李存青就不行了。
李存青原本身子就比普通人弱,這站了這麽久一動不動,滴水未站、粒米未進,臉蒼白的簡直就像是死了一樣。
李長秦差點被這樣的兒子嚇得躺下,也得喊人搶救。
他連忙叫人把李存青攙扶到一邊:“你快休息一下,不然定君出來了,你得給太醫供起來。”
李存青掙脫上來攙扶的宮人,咬牙道:“是我身體不爭氣,如果我身體好一些,就不止能給她當個肉墊了。如果我身體好,我有修為,我甚至能拉住她不讓她跌下去。”
“如果她不摔著肚子,根本就不用.……根本就不用。”
“我是離著她最近的人啊!我是她最信任的丈夫啊!可是我卻辜負了她,沒有在關鍵時刻拉住她!”
李存青這番話,字字泣血。
他許久未開口,也沒喝水潤喉,聲音沙啞沉重的像是瀕死老饒聲線。
句句都充滿了悔恨和自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