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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酒

  “值勤期間一切安好無事。”西蒙匯報道,身為槍火騎士的鋼鐵親兵,最重要的職責便是片刻不離地站穩崗哨,騎士在哪兒,他們就會出現在哪兒,即便是正處午夜,也要輪流交班,確保永遠有四名鋼鐵親兵護衛。


  親衛隊長埃森斯掃了一眼才成為袍澤不過兩周的西蒙,波瀾不驚地替他理了理衣領,掖好了外骨骼裝甲裏的軍服風紀扣。“嗯”了一聲,便算是接替過了西蒙的職位,扣下可視呼吸麵罩,手握著速射機炮衛戍在槍火騎士的宮殿門前——芒茲維爾議長生前的豪華套房。


  “天氣真冷,去喝一杯,我請客。”西蒙提議道,與他一同下崗的羅爾夫沉沉地點了點頭,滿臉的黑褶子若不是西蒙曉得此人也才三十出頭,不然都要以為行將就木了。他們兩個皆是近期才選拔進鋼鐵親兵中的精銳十字軍,當然西蒙的十字軍要打個引號,畢竟他是以議長頭顱換取的軍功,得到了騎士格外青睞,而羅爾夫則是實打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按照十字軍的一顆腦袋升一級的晉升機製來看,他至少砍了上百顆腦袋交給所屬扈從才能有此機遇。


  雖說是近期加入,但西蒙無疑是資曆最淺的那個,與同僚搞好關係向來沒有錯,尤其是這會兒鋼絲一般顫顫巍巍,唯恐哪一天槍火騎士靈光一閃,想起了他睡榻之處就有一個衛兵居然是鋼鐵城渣滓,屆時誰都救不了他。西蒙這段時間侍立於槍火騎士一側,見多了這位十字軍戰爭騎士每天的嗜好興趣,也非常深刻體會到了槍火騎士臭名昭著的綽號“裂顎佬”從何而來。騎士會親自下場,手操一柄維修坦克用的特大扳手,挨個敲下戰俘的牙齒,再削製成子彈狀,鑲嵌他自個兒的口腔裏。然後戰俘們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別忘了諸如砍手人、火狐、篝火舞者的騎士扈從稱呼可都是很具象的。


  羅爾夫瞥了西蒙一眼,輕輕點點頭,鋼鐵親兵畢竟隻有那一層常年得不到零配件更換的落伍外骨骼,人身不是鐵打,百來斤的玩意穿久了,穿堂冷風一吹又要紋絲不動,每每換崗時西蒙壓根感受不到雙腿的存在。好在出了市政府堡壘建築便是在廣場隨處搭建起來的防風帳篷,隨便鑽進去一個準能找到酒喝。


  但是身為槍火騎士的鋼鐵親兵,自然不可能與普通大頭兵鑽一個棚屋,親兵便是騎士的行走臉麵。二人在軍械庫脫下外骨骼裝甲,悶頭往軍服外套了一層羽絨襖,倒也不虞走在路上吃顆槍子,如今的芒茲維爾能走在街上的全是十字軍,淪落成戰俘、奴隸的芒茲維爾市民必定是以一根長繩串起,一列漫長隊伍,默默忍受著在自己家園,被鳩占鵲巢的征服者們恣意施為。


  這曾是一座希望與自由的中立城邦,如今滿是瓦礫與禁錮。


  若是白日換崗,西蒙必定是去四季晴天二樓喝上一杯滾燙的龍舌蘭。不論北方大湖、東海岸帝國、南方聯盟、黑山自由區,任何一座有城牆的中立貿易城邦都會儲備數量極其龐大的酒類。不單單是因為本地市民、過往商旅的硬性需求,還在於酒精可以跨越時間,經受著惡劣環境而儲存下去,長達數月的雨雪天氣會令一切幹燥燃燒物異常難尋,沒人會把珍貴的汽油浪費在點火上。戰後廢土複雜嚴酷的氣候土壤迫使植物往多肉少葉方向變化,或許是酸堿地的緣故,擠出來汁水相當酸澀,蠻適合拿去釀製劣酒,不過人的曆史就是一部酒的曆史,再困難的時代也抵擋不住人們對於一醉方休的渴望。


  嗚咽寒風裹挾著雪粒直往脖頸裏鑽,二人不約而同打消了走遠路的打算,盡管哪裏才是十字軍的軍官俱樂部,最烈最純的酒,最漂亮的芒茲維爾美人得天亮了再見了。“哪裏。”羅爾夫捂緊了絨領,指著漆漆夜晚遠處最亮的一盞燈。


  西蒙在芒茲維爾都待了快有三個月,芒茲維爾攏共就那麽幾條街道。“行,雪蟒就雪蟒,這會兒留點蛇肉羹最好不過了。”說著,二人踏過新雪一覆,遮蓋掉底下凍結著血跡屍骸彈殼的冰塊的市廣場。


  早在二十天前,西蒙提著哈德森議長頭顱獻給槍火騎士,但這並不代表著地下避難所的戰鬥結束了,直到如今,那些被逼進深處的自衛軍戰士們仍在化整為零地頑強反抗,盡管他們彼此為戰分割切斷了聯係,十字軍每拿下一個據點,付出的代價愣是沒比議長活著時的少。走道閘門後堆滿了屍體,至少有個肉眼可見的好處,十字軍們再也不需要為爭奪倒塌房屋而大打出手,人人都有充足補給、燃料去捱過冬季。


  槍火騎士始終不肯投入碾壓性力量清剿避難所,擊滅抵抗者的同時何嚐又不是在消耗多餘的雜牌軍?動輒數百上千的人命因為一道命令而大批量消逝。想清楚了這個事實後,西蒙原以為自己會有點觸動,但他感覺就像是看完了一份傷亡報告單,人是沒有辦法對數字起感情的,特別西蒙又沒資格看。


  千麵者自從那天把西蒙引薦給槍火騎士後便埋首進了黑旗裝甲兵,假如他真的在的話,保不齊身邊的羅爾夫就是千麵者也講不定。千麵者不算苛刻,把拉米雷斯、馬爾科、喬納森三人都安插進了黑旗裝甲兵,總比混在某個扈從手下莫名其妙當了炮灰來得強。


  西蒙抬頭看了一眼被冰雪完全遮掩住的酒館招牌,掀開厚重門簾,一股久違的暖風熱氣撲麵而來,越是晚,酒徒們拚酒的心思越重。不過能匯聚在帶地暖的酒館喝酒的十字軍最差也是個資深士官,放蕩形骸者少得多。更多的是趁著休整過冬之時,軍隊事務鬆懈,跑到舒服地方找個女侍暖床罷了。


  “兩瓶伏特加,有什麽熱的東西都來一份。”西蒙走到吧台前,敲著被酒液浸染成斑駁溝壑的原木叫道,一言一行,純粹就是個幹了無數肮髒勾當的十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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