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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遺跡(四)

  災刃心頭一緊,當即拇指一撮搭在食指上繞一圈,繼而朝屍臭來源方向如蟒蛇昂首虛虛一抬,見到首領如此示意,附近的多利安人探險隊員跟著麵色凝重,倏忽間三四成伍,往最近的掩蔽體奔去。


  在芝卡廢墟中混跡多年,災刃極富有廢墟探險經驗,曉得什麽時候應該硬打,什麽時候應該暫時退卻避其鋒芒,尤其是遇上這種都可直接嗅見的屍臭,便意味著有不下於十頭的活屍在周遭遊蕩,看上去探險隊具有絕對優勢,實則不然,這些類人怪物身軀細長柔韌,彈跳力極為驚人,及膝長臂若是抓住凹凸一蕩,就能一越十數米,蘊著完全不符合身軀比例的巨力,特別是,屍毒。


  多利安人探險隊雖是密爾城排的上號的強隊,頗有些勢力開了價碼想招攬這支人數百人,配合默契的強勁戰隊,然而也沒有任何一家能豪奢到開出人手一支抗屍化血清的價碼。僅有的五支血清還都是災刃機緣巧合下從密爾軍哪兒高價偷購來的,嚴密包裹在災刃背包裏,絕不肯輕易拿出示人。


  “噠噠~”聽著手下彈舌示警聲,災刃不動聲色抬高了步槍緊盯著街對麵破敗高樓,被無數歲月磨蝕過後全隻剩下了一副大鋼筋水泥框架,一個個幽邃窗戶口子裏拿強光手電也照不到底兒,進化出微光視覺的人類畢竟隻是少數,但對那些人類基因上來稱“堂兄弟”們卻是如魚得水。


  “咕咕~呼喳喳~”猶如沼棲妖般的叫聲跌宕起伏著,學會各主要威脅廢土生物的叫聲是一項必修課,探險隊員們開始用擬聲傳遞著疑似的活屍位置,甚至希冀用駁雜的叫聲令潛在敵人忌憚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並不想貿然在這種無準備環境與活屍接戰。


  可惜,必定事與願違。


  災刃嚐試著挪向下一個街角,剛離開原先點位,整個隊伍便跟著有序交替移動著,互相照顧好了後背、側翼,哪怕是最頭最尾的兩支分隊同樣如此,從這點看,多利安人探險隊即是戰鬥力出眾,戰力來源基礎於紀律,而非個人。


  本就寂靜的街道愈發隻剩下“簌簌”腳步聲,踏在皸裂的柏油路上,縱橫交錯的斑駁裂隙無聲唱和著周圍的高樓大廈,這是舊時代永不肯輕易逝去的舊光輝。


  當榮光逐漸黯淡,陰影吞噬,血眼俯視,而利爪饑渴。


  於是它們躍下。


  黑潮突湧!


  災刃心跳突兀漏跳一拍,難以抑製的心悸驅使著他握著槍管護木的手伴著腰身一轉,屍臭極近地襲來,如飆射來的同伴鮮血,當頭澆到頭頂,他咆哮著步槍一推,頃刻間砸脫了瞬息間攀附過黑峻造物,一同砸脫的,還有他的機槍手的半邊腦殼。


  寂靜撕破。


  災刃狠狠喘息一口,揮蕩著臂膊,連連勾動扳機,一顆又一顆的7.62子彈自突擊步槍射出,他呼嘯著,大喊著,要求手下們立刻沿著兩側街道匯合。然而這場黑色雪崩遠不是四兩撥千斤這麽簡單,它更像是西弗勒斯的懲罰,永不停歇。


  很快,第一束火簇淹沒在黑潮中,前夕的驚恐嚎叫聲震撼了所有仍舊奮戰著的人類,很快,他們必須用上了刺刀,拔出始終懸著的鐵鍬,伴著一蓬蓬紅血、黑血,黑白紅相間時,必是有嘶吼呼喊。


  一潭血,正向大地滲去,紅,極其的紅,紅的,像是有一線紫。


  ……


  獨耳眯著眼望著半空升起的一枚紅色信號彈,在他眼中正不斷分叉,下降,遠處密如炒豆的槍聲趕起寥寥幾隻遊隼,在發現彼方的刹那即是立刻殘殺起來,與鮮紅一同下墜。


  “哥,首領哪兒遇襲了,咱們是……”有人過來小聲問道,獨耳仍聚精會神地盯著那枚打開了降落傘緩緩下墜的紅芒,幾秒後才環視片刻身旁一片廢棄了許久的公寓樓棟,不需抬頭即能看見斷斷續續的高架橋。


  “不,這點小事就是首領提個醒,用不著我們折回去礙事,我們繼續走,繼續抓那隊人!”


  ……


  信號彈一升,天空若是晴朗能令方圓十幾公裏一切人馬望見,自主隊分離出去的瞎猴隊看得極清楚。他們知道打信號彈便代表友軍遭到了棘手麻煩,不僅處於交戰中,還需要即刻支援。


  瞎猴精瘦地與皮包骨頭無二致,皺巴巴地恍如屍鬼的臉令人不寒而栗,他第一時間命令手下取出撓鉤發射器,往最近的高架橋射上鋼索,再懸攀而上。這並不比原路奔跑回去來得快,但是從這條橫貫了芝卡廢墟大半,甚至通到核心區的橋麵行去,便能掌握製高點。


  三條鋼索先行構住橋欄,瞎猴向是謹慎,要是所有二十人一同攀登,無疑是將立起靶子,還是固定靶子給人打,他握著步話機隻能從中聽到時有時無的嘈雜廝殺聲,顯然,唯一一個在首領懷裏的通訊器已經不頂用了,他不曉得主隊是在與人與鬼接戰。


  瞎猴拉過一個高個顯得腿長步大的隊員,低聲吩咐著要他原路返回查查究竟發生了什麽。接過決不許輕易加入戰團的命令,這名長跑健將應允奔去。瞎猴渾濁眼珠裏泛出幾抹異樣色澤,在所有廢墟探險隊裏,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要是確認主隊行將覆滅,或是有覆滅危險,那麽分散出去的分支隊伍不承擔任何義務去救援。這便是導致探險隊多是極親密的父子兄弟共同組建,以期陷入囹圄時有後援來。


  瞎猴手搭涼棚看著三名先鋒隊員倏忽間就是要從附近樓房順著鋼索要登上高架橋了,其餘人皆是警惕地哨戒周圍。


  就是那三個先鋒隊員也是呈著高低態勢先後攀援,他們沒學習過操典,純以經驗行動,無數支被黑吃黑的廢墟伏擊戰教給了他們謹慎,無與倫比的謹慎。


  第一個人翻過了護欄。


  旋即一聲轟響!

  “砰!”巨響拽著瞎猴下意識地朝背後一趨,人未轉身,槍以在手!毫無猶豫地連扣扳機,三發子彈出膛!

  “乒乒乒!”瞎猴驚愕間看著背後街道上忽的冒出了十個裹在鉛灰色鋼甲中的人影,彈頭擦過鋼板飆出的火花刺目難堪,他這三槍打出了一條直線,竟是無濟於事!


  瞎猴瞬間反應過來這是突然消失掉的那支要吃掉的菜雞隊,什麽時候他們藏著十副鋼板防彈衣了?瞎猴這隊據守在高架橋的小樓下,就算是有鋼板也能壓製住嘍!他們是有輕機槍的!

  “簌簌簌簌~”M240長點射疾速地無從分辨出單個擊發聲,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射擊,彼此交換著射擊陣位,也無法稍稍遲滯住這群被他們視作菜雞的敵人突進。


  我們在樓頂,是製高點,瞎猴想著,掃過腳下堆著的行軍包,裏頭滿是破拆炸藥、手榴彈、防禦手雷。


  我們有二十個訓練有素的精銳探險隊員,人數齊平。


  “啊!”背後慘嚎聲由高至低傳來,瞎猴倏地一低,匍匐著爬到剛才站立的位置上,強忍著心悸抬頭往高架橋看去。


  三條隨風搖曳的攀援索,和,一杆狙擊步槍。


  “趴下!”瞎猴大吼道,然而為時已晚,接踵而來的狙擊彈數秒內便是擊斃了三人。


  六個。


  在三樓窗台的槍手仍舊是操著輕機槍瘋狂開火著,一邊哀嚎著:“為什麽!我打不中他們!”


  瞎猴一路連滾帶爬地拽著手下離開了樓頂,他推開機槍手,顧不得擦掉額頭浸過的同伴血跡,便是握著擊發鈕怒吼著射擊。他以為是手下一時慌張犯的錯,很快他發現,他也打不中那些滑溜跟泥鰍一樣的鋼板敵人。


  決不該如此!瞎猴心裏咆哮著,將鋼板做成如此盔甲還能保持高速移動乃至於預判過子彈密集落點!這根本非人力所為!

  是的,這不是人力所為。


  隨著那一抹抹鉛灰色愈發逼近,瞎猴忽然想起了他曾經在鋼鐵城見過的鋼鐵軍閱兵儀式,那三千鋼鐵正規軍皆是披掛著鉛灰色的“AEXO”先進外骨骼。


  與眼前敵人,如出一轍。


  ……


  “boss,keep them alive or die?”(老大,留不留)


  可視麵罩附掛的通訊模塊彈出了拉米雷斯的問話。西蒙身旁堆著個脖頸詭異回轉過去的屍體,毫不疑問是這支多利安人分隊偵察兵。


  西蒙趴在單膝跪地,輕輕調試著M110A4的狙擊鏡倍率,他從高架橋上俯瞰著全局,雖說拉米雷斯率領的裝甲步兵不過十人,且是從正麵突擊,甚至沒形成包圍圈,隻是緩慢卻堅定地推進著。不過有西蒙管著多利安探險隊後退路徑,以他在當年群英薈萃的盟軍中都能做頂尖王牌的狙擊技藝,空曠地上打誰都等同於打靶。


  固定靶的那種。


  “no prisoner except leader.”(除了頭目,一個不留)

  西蒙吐字清晰,淡淡的賓州字正腔圓口音,怎麽改都是不好變的,或許這也是她喜歡我的原因?西蒙想到。


  這一句話直接判決了瞎猴這隊人的命運。有AEXO先進外骨骼做依仗,還有拉米雷斯這個在龍湖中真正使用過外骨骼的教官帶領,數個前龍湖退役隊員做骨幹,一個班組的裝甲步兵如狼似虎地衝殺進敵人據守的小樓中,架著高強度纖維防彈盾便是開始強行突擊。


  “是外骨骼!”


  “我們死定了!”


  霎時勢如天傾,外骨骼意味著何不必多說,這直接擊垮了多利安人隊員們的心理防線,和鋼鐵軍特戰隊作戰?他們哪有這個膽氣!

  裝甲步兵們粗粗地有了戰術配合,三人架盾正麵攻擊吸引住了注意力,另兩人往窗戶口槍榴彈一伸,旋即再四人猛力一跳,兩個直接撞裂了二樓牆壁,兩個更是助推著跳到了樓頂,像是三明治一樣,一分鍾而已即是徹底擊斃了所有敵人,當然,除了西蒙點名要留的頭目。


  “投降!投降!”老實說,拉米雷斯也不知道誰是頭目,不過既然最先扔下槍,雙膝跪地嚎著不殺的也多半沒差。


  機械手一攥,拉米雷斯攥著這個最是機靈的小子的脖子提地雙腳離地,M5步槍插回腿側槍槽,問道:“我要你們的暗號。”


  “我可以帶你們混過去!我是災刃……啊不,多利安人的三當家!”瞎猴慌不迭求饒道。


  拉米雷斯努努嘴說道:“我隻是要暗號而已。”隨即,就是槍托一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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