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遺跡(六)
ϓ�YZ誰也說不清芝卡廢墟裏的聯合太平洋車站是什麽時候變成了密爾軍的堡壘,最早那批探險者,當然是比較尊敬的說法,直截了當即是廢土客,拾荒的,這群人早已作古在茫茫鋼筋森林中。隨著大規模再建設興起,那座堅不可摧的堡壘上飄蕩著的密爾“漢紮”旗便是黯淡暮色中唯一一抹恣意的色彩,昭示著人類的偉績仍在以某種形式默默地為子孫後代們指著方向,號召著冒險家與勇敢者的開拓。
這是一場新的地理大發現,一場新的再征服。
西蒙一腳踏著瓦礫,一手舉著望遠鏡看著遠方漸起的虹色,那是密爾軍的安全警戒,從這個距離上看,即便西蒙有五感增強的海德拉能力也無法盡覽具體火力配置,隻依稀辨出了幾個像是一體澆鑄出的黑峻峻鋼板。憑著遊騎兵經驗,與當年空降埃本·埃馬爾要塞前數十個日夜的反複堡壘突擊訓練,西蒙自感黑漆漆後十有八九有不小於75MM口徑的速射炮,運送如此多的建材肯定是要開辟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同時動用大型工程機械,但在西蒙並未看出有什麽車轍印。
“真的是聯盟啊……”望遠鏡往胸口一蕩,撞到戰術胸掛又輕輕晃悠著,西蒙沒頭沒腦地讚了一句,弄得一旁的馬爾科頗是摸不著頭腦。不過這個老痞子向來摸不透小老板心裏究竟想的什麽,於是明智地退後了半步。
在西蒙身後的,還有包括拉米雷斯在內的十名裝甲步兵,雖是日頭漸西,然而士氣依舊高昂,絲毫不畏懼怖暴之夜,有AEXO在身,縱是活屍潮也甚可虛的,兜頭衝殺過去就完了!
若是這群“愣頭青”知曉了連活屍都站在他們這一邊,又該作何感想?
西蒙撓了撓須發叢生的下頜,稍退一步,淡漠地看過被一條繩子係在某個裝甲步兵身後拖著走的俘虜,他說道:“多利安人主隊有多少彈藥儲備?”
瞎猴本是喪魂落魄抿著兩根軟塌塌耷拉著的指頭,這時他還哪裏敢撒謊,忙不迭卑聲道:“就兩個基數,我……災刃他們這次隻是要去取回上一次埋在理工學院裏的戰獲,所以彈藥帶的不多……”
西蒙雖說長在賓州,但少年時那會兒國際摩擦尚未白熱化,黃金時代的尾巴還是有點的,趕上了舊聯盟政府要全麵複興鐵鏽帶重工業以備未來戰爭,於是便跟著老爹往芝加哥走了一趟看看有沒有什麽機會,幾天下來倒是把芝加哥逛了一遍,自然是粗粗地有個印象。
“伊利諾伊理工學院?”自從那次去過芝加哥後,少年西蒙頗對這座蓬勃出更旺盛生機的湖濱城市有好感,後邊因為特麽膝蓋被小茱射了一箭還是灰溜溜選擇了賓州大學—雖然入伍通知書比入學通知書來得更快。
瞎猴眼角閃過一絲驚訝,理工學院地處芝卡廢墟深處,能去到哪兒的活人就不多,更遑論指望一群文盲認出那些個文縐縐的牌子,便是料定了眼前這個青年十有八九真是鋼鐵軍某個特戰部隊的,不敢怠慢道:“您說的真對,就是伊……伊伊……利……”
“伊利諾伊(Illinois)”西蒙緊著嘴唇複述了一遍,然而瞎猴還是磕磕巴巴地念不利索,西蒙也懶得嘰嘰歪歪教人吐詞了,拐過原先小隊分散的街口,心裏默想著彼特他們應當是布好點位了吧。
“理工學院離湖畔不遠,為什麽你們不坐渡船直接往海軍碼頭上岸?”依傍著密歇根湖,密爾城自然有好幾個規模頗大的駁船乃至風帆港,用於大宗貨物的水路運輸,哪怕五大湖向來有湖妖出沒襲擊小噸位船隻,但也犯不著千難萬苦在捱過廢墟好幾夜才抵達目的地。
說到這個,瞎猴麵色突地一苦,捧著兩根顛顫顛顫的指頭,愁道:“一開始災刃是想搭汽輪直接往近些的河灘卸人就是了,沒想到出發前一天城裏突然搞整肅,查抓打了不曉得多少違著禁令往外走的小船,隻許每天定額的貿易船出港,沒得辦法隻好走陸路了。”
算算時間,西蒙讓屍鬼波爾金把在他的鮮血裏泡了一天的AATS腕表秘密送去密爾南城也是那個禁船令時候。
西蒙冷哼了一聲,海德拉本部那邊果真是要麽不做,要麽做絕,臉皮也不要了,拉上密爾城一道對純血派發起清洗,就是不知道他想依托密爾城海德拉純血派放出的消息,阿多菲娜有沒有收到……不過這隻是其次,事已至此,再無握手言和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西蒙這一聲冷哼,反倒是把瞎猴嚇得夠嗆,碰著了斷指更是撕心裂肺的痛,不待西蒙繼續發問便搶答道:“災刃這麽著急去理工學院,是因為裏頭埋了批真正的好貨色!”
好貨色?一旁的馬爾科見是眾人這麽大大咧咧地徑直追擊災刃主隊,照樣是麵不改色,嘿然兩聲道:“無非一點破銅爛鐵。”
西蒙鋼藍眼瞳一掃而過,瞎猴一咬牙,想著既然做了一,幹脆鐵了心走到黑得了,掂著腳靠到西蒙身邊,低聲說道:“裏頭是戰前學校搞實驗留的設備!說有什麽重要原料,這一趟災刃拿的是樣本!一瓶換回去就是二十萬!現付現清!”
二十萬?西蒙有點興趣了,錢是一碼事,能值價位的一瓶樣本又是一碼事,想當初西蒙把自己賣給了軍隊也才換了三十多萬流通劵回來,一口氣付二十萬現金出去除了各城邦政府和裏頭排的上號的有數大家族,誰有這個財力?
“是誰買?”西蒙追問道,一瓶樣本?就是活屍異化後的夜魔形態,一顆夜魔女王心髒估計也才這個價,魔鷹隻在摩天廈築巢,再說要是魔鷹也輪不到多利安人探險隊這個規格的搶。
瞎猴麵露難色,囁嚅道:“這個……小的也是無意中聽到,災刃喝多了舌頭大了說漏了幾分,後來就上樓玩姑娘去了。”
西蒙淡淡“嗯”了一聲,這東西有最好,他可不嫌棄錢多,維護外骨骼就是燒金大戶,更別說想組建一支有戰力的獨立部隊了,二十萬怎麽也能拉起一支百人部隊,還是按照西蒙標準的。
長街即是盡頭,兩側破敗樓廈陰惻惻地,提前撒出去的隊員明令禁止不許擅發信號,隻得以西蒙這隊動手為前提才準動作。西蒙展開口袋地圖,手指捏著做了個圈,按照瞎猴提供的位置,與活屍往死裏幹了一架的災刃必定落後於另一支人數小得多的獨耳分隊。
西蒙拍拍足足比他矮了一個半頭的瞎猴,說道:“你想要你的人生,還是死?”
“那小的建議您留災刃一個就行了,隻有他知道樣本位置。”顯然瞎猴抱定了邀功。
“哢吧~”
西蒙提槍上膛,平靜提醒道:“我說過,撒謊一次,掰你一根指頭,看在你隻撒謊了一半,我留你一顆眼珠子。”
“所有人注意,速戰速決。”
……
呼氣,吸氣……保持平穩……
擱在臂膊上的麥克米蘭隻從偽裝網中露出了指甲蓋大小的槍口,彼特瞥過街道入口與出口,他於是知道,是時候了。
稍稍側過步槍,準心扣在了疑似首領的男人胸口,看樣子他們完全成了驚弓之鳥,甚至不敢多停滯片刻,一心一意地想奔到堡壘樓為止。出於機敏本能,彼特很快找到了對麵樓廈中潛伏著的隊友,隻不過比他低了數個樓層。臨近夜晚,即便貼著街側走也是在冒險,然而不沿著街走就得進入黑暗區,比起活屍,人們還是更願意麵對巨鼠群或者沼棲妖。
居高臨下,彼特望見了要轉過街角,直接與敵人同一長街的主隊。
“嗶~”這是一聲。
“乒!”這也是一聲。
一瞬間,便是槍聲如麻,彼特沉穩的一拉槍栓,彈殼悄無聲息跌入收集袋中,近在咫尺的活屍倏忽一動,但沒有氣味指引,它們也隻是沒頭蒼蠅罷了。至於其他地方傳來的連綿炒豆爆響,在天生的對於日光畏懼下,便是完全忽略過去,對它們而言,之前那股簡直透進了骨髓裏的渴望早就消失了。
彼特才打出第三發子彈,就無奈地發現自家老爹的輕機槍已經解決了所有他能夠著的目標,其他的步槍手也是如此,隔著幾百米上千米都覺得麵麵相覷,隻能讚一聲西蒙大表哥弄來的偽裝網真是好得出奇了。
頂上的槍手自然頗是閑心逸致,但底下的多利安人探險隊則是一場雪崩砸過一般,短短十秒鍾,兩側突兀而來的爆發火力直接打死打傷了十餘人,有的小組直接被一輪覆滅。任誰都知道,他們又被伏擊了,但是這群無不是從血海裏走出來的精銳戰士仍是自發地還擊著,滿目瘡痍的街道便是他們的掩護,但不竄入樓廈底部的黑暗區依舊是要被來自高處的子彈一一點名。少數性急不怕死已經連滾帶爬進了黑暗區,但陣陣瘮人慘嚎卻證實了更恐怖的事實。
他們已無路可走。
當第一個人失聲叫出“外骨骼”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垂低了槍口,沉默看著街尾愈發清晰的裝甲步兵。
“投降,然後,不殺。”整個戰場,頃刻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