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物盡其用
Z�Q��密爾堡壘本身就是基於一座結構極為堅固的戰前政府大樓改建而來,按照全軍事化整修後,首要功能自然是實時監測掌握芝卡廢墟,這片麵積遼闊的地域放在舊時便是一等一的大都市圈,蘊藏的價值即便搜刮了數十年也遠遠沒到盡頭,而且堡壘內設施堪稱完備的生化實驗室無疑表明另一重價值——突變基因研究。
在2055年前,生物基因學裏就漸漸有了渠狀限製的重重理論性打破設想,如果植物嫁接已經證明是成功了,那麽不同種生物間的“嫁接”、“移植”自當可行。出於文明世界的倫理道德任何實質性的進展自然都是被認為邪惡的。隨著裁決日核爆摧毀了舊世界,在新世界中人類連基本生存問題都在竭力維持,正所謂不知溫飽不知其他,遍地皆是的實驗材料或隻要能夠為人類福祉服務,那便是最高尚最有驅動力的。
芝卡廢墟比之克利夫蘭舊城在規模上更勝一籌,臨湖傍水,南麵處於原野、荒原交替狀態,而西麵反倒持續受著西部沙漠侵襲又誕生出獨有的鬣蜥犬。而密爾堡壘把監獄層與實驗層放在一起,其意不言自明。
那兩頭八爪巨人蛛少去了兩肢,西蒙不單觀察到這點,趁著現在的“半偽裝”身份便利,他一路上走馬觀花地看過應是儲藏標本的走道兩側。不經意道:“魔鷹,我記得它們都隻活動在東邊。”
洛林軍士顯然在堡壘內地位不低,資深老軍士長身份直接讓他在一時缺少聲望足夠的軍官時成了臨時指揮官,十有八九會繼任下去。說到這個,軍士恐怕做夢都想不到讓他成功上位的直接推手就在身側。
兩人並不折返而是繼續朝深處走去,軍士不以為然道:“氣象偵測機偶爾會發現北岸活動的鷹群就會引導到我們這兒打下來,鋼鐵科學院的人對這東西感興趣的很,剛才那種羽毛致密有皮下油脂的黑頭鷹被那群老學究起名是北岸黑獅鷲,肉嚐起來跟雙頭牛犢肉差不多。”
走道多了兩個拐角,一邊的隔離門上顯著的三角交叉輻射標誌,洛林軍士介紹道:“按照規章我們要原路返回才對,不過這時節也不用管,兩分鍾後就到下一層了。”
“為了下半生考慮,規章可能是對的。”西蒙瞅了眼輻射標誌,克萊默中尉走前隨手扔過的半包白天鵝香煙甫一拿出,洛林軍士的眼神就歪來了。芝寶打火機、天鵝牌煙、賓州腔,活脫脫的純血人象征。
軍士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指頭一甩,不以為意道:“發電機用剩下的核廢料堆場在底下,要是關老子們卵蛋的事,早給拆了,裏麵是城裏派駐實驗室的工程師,不然這麽好的東西荒廢多可惜,上次來的時候,娘的,有個女人真他嗎地漂亮,貼這個瞎幾把玩意估計是怕咱們悄咪咪過給摸了,哈哈~”
用剩下的核廢料?工程師?西蒙發現密爾堡壘愈發有意思了,若是地下有個仍在正常運轉的小型核電機組,把這技術吃透,建這堡壘就實打實的回夠本了。聽軍士這麽隨意,在內部倒也不算是秘密才對。而工程師,實驗標本和隔離門後的可能設備……西蒙腦筋一轉,簡直是想什麽來什麽。
西蒙索性把剩下半包煙都送給了軍士,後者頗有些受寵若驚模樣,哪裏還有剛見麵時義憤填膺地要追殺海德拉架勢?每一個於軍隊任職的純血人背後皆有龐大的盤根錯節家族,像洛林軍士這樣第二代安置流民出身的,想往肩膀上按顆星,有純血關係肯定是事半功倍。畢竟密爾堡壘雖好,一連待上數年也比不過城邦繁華。
果然有個小升降機通到了其下的21層,一開門便是一股濁氣撲麵,西蒙眉頭微皺,軍士解釋道:“昨夜那個海德拉一跳出來就把關押野獸震得暴躁不安,亂戰大肆破壞了不少內部係統,輸到高樓層的電力不夠用,隻好優先供應22層實驗區。”
所以22層暗得出奇麽?不過西蒙又沒有義務替密爾軍分憂,一走到軍醫傷兵間,就大手一揮道:“弟兄們傷勢最優先!把電導這兒來,不能讓弟兄們打了仗還憋屈,聞聞!這味!嗆!要是上麵的人問,就把我名字報上去!我還是認識幾個克萊默的!”
做別人的順水人情自然是極爽,立即有人屁顛顛地通知了底部發電機提升電力,不消幾分鍾,通風係統就全速啟動,清新風力頃刻間都讓呻吟著傷員們輕輕歡呼起來,順帶著把西蒙這個未曾謀麵的“第14警戒營機甲軍官”的名聲給帶上了一些。
“這是安茹醫官,堡壘的首席醫士。”軍士介紹著,後者正對著病床上一名袒露著上半身、肚腹像是被銳器切開,縫合上線卻仍然血水不斷,而整個創口沿線都呈腐爛趨勢的士兵剔著腐肉。
“這是前來增援的警戒營赫夫曼中尉。”但安茹醫官隻是微微抬起身,說道:“抱歉,我這副樣子……”
“您忙,我想了解士兵們的傷勢,看看有沒有辦法更好處理。”每一個軍人都對軍醫十分尊敬,西蒙自不例外,他也不著急,站在一側,悄悄地示意安茹醫官的助手去處理其他等待著的士兵,自己不動聲色地一邊觀察傷勢一邊遞過器械。
這個應當是腹部受傷時無意濺入了西蒙紫血的士兵已經形如枯槁,像是急性感染造成的連鎖反應使得他體力永遠消耗在人體免疫係統間互相瓦解的爭鬥中,床邊放著鐵皮桶,而士兵嘴唇上還留著沒來得及擦去的黑色斑塊樣的黏液,整個麵容布滿了星狀紅斑,猶如得了猩紅熱,並在朝著膿包發現發展。這隻是最次要的罷了,下腹部的腐爛把盆骨一帶都侵蝕成了黑青色,也許是內髒腐蝕開的征兆。西蒙甚至能看見被溶解掉的皮膚下緩緩流動著的血液,看上去血液都在凝固。
這才一夜間而已。
西蒙試圖沉進海德拉血脈中,原本有些萎靡的紫血仿佛有靈性樣聽從召喚就活躍了起來,大量的同種氣息匍匐在紫血麵前,宛如對父親的天生權威。光是眼前這個士兵,西蒙最少估計他體內暗藏著不下於幾十毫升的次生紫血。但濺入他體內怎麽可能有一試管這麽多!這意味著紫血在自行增生!
越想越是驚心,西蒙恍惚間都忘了遞過手術刀,安茹醫官摸了半天才發現是西蒙在做助手,兩人眼神一碰就撤開。醫官繼續剔著爛肉,西蒙沉著心思索。
海德拉堪稱突兀地爆發全麵內戰是純血、聯合兩種理念的不可調和所導致,而西蒙直到此時才發覺他真的是那個引火線。到了這份上,海德拉本部也不願輕易殺死他,先是千麵者不惜一切代價拿到了芒茲維爾避難所的確切消息,再以還不清楚的代價換來了哈裏斯堡十字軍的貝特朗將軍叛變,取得了通行碼,最後再掩人耳目地派猩紅衛隊挾持他到保存了戰前真正絕對純血的避難所裏去挨個注血實驗。
念及於此,西蒙心裏就是極深沉的寒戰,他絕不會去當個永無天日的抽血機器!既然在墓碑城,塞茲臨走前告知了他紫血能用抗排斥藥劑製衡住的信息,他就會打好這張手上唯二的王牌!
這無關於純血派海德拉,也無關於海德拉,甚至無關於阿多菲娜,這是他自個的小命!
安茹醫官終於是刮除了傷員肚腹的爛肉,上了藥裹上繃帶,醫官這才疲憊地解開口罩,像灼燒過的瘢痕橫過鸛骨,結出了一顆顆黑色瘤子,這是輻射病初期的明顯征兆,但軍隊一定是充分供應抗輻、消輻寧的,不過近距離長時間解剖突變生物不可避免地會沉積輻射。
“情況很壞。”軍士沒再陪著西蒙,回到了底層平台。醫官在休息區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嚼著檳榔果一樣的某種小糖。
“所有傷員都表現出了血液、器官的全身感染,這,這就像是人體裏各係統的交叉感染!那個襲擊堡壘的海德拉肯定攜帶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病毒,抗生素與通用解毒血清根本就對付不了病毒的急劇繁殖!最早一個送過來的傷員現在不單單是受傷處爛透了,血液趨近凝塊卻始終沒辦法止住內出血,器官在衰竭、液化,我已經托軍士向城裏求救了,但我猜……沒人能活到專家來,他們很快會脆弱到碰一碰,就會像通心粉一樣爆炸開來。”醫官夾著煙的手在顫抖,他能做的太有限了。
“這種病毒……傳染性?”西蒙問出他最想問的。
醫官慘笑半聲,嗬嗬道:“我猜即便有,潛伏期也有一段時間,照我這種程度的接觸,我肯定感染了,但這種症狀幾乎是送來時就開始了,說明病毒是即時感染即是發作,海德拉是玩弄基因與毒藥的高手,或許還在變化……而我手頭的條件這有這些,沒有更好的了。”
西蒙從懷裏掏出一管清澈中帶著幾分幽藍的藥劑,正是海德拉的抗排斥藥劑,本意是防止海德拉血脈與尚未蛻化盡的凡血發生嚴重對抗,這種情況在海德拉中不算少見,沒有授魂的成員有四分之一的幾率產生排斥反應。
“醫生,這是我偶然間從黑市得來的藥劑,賣給我的人說這是海德拉某型治愈類藥水,或許……能派上用場。”
“在不得到確認成分前,我不會用。”安茹醫官拒絕了。但這時病員區裏數聲驚叫,醫官匆匆趕過去一看,僵在原地,一個傷員成了一具屍體。這個人全須全尾地浸在自己的血泊中,找不到半分屬於人的顏色,黑、紅、黃,暴虐至極的紫血輕而易舉地毀滅這個傷員所有的生命力,幾萬年建立起來的免疫係統紙糊一般碾過,甚至變成了它的幫凶。
醫官沉默地拿過西蒙手上的藥劑,推進針管裏,打進之前那個剔除腐肉的傷員體內,同時換了一卷新的繃帶,而舊的那卷已然紅芒一片。抗排斥藥劑注入後幾分鍾內就明顯地延緩了滲血狀態,繃帶,仍是白的。
安茹醫官深深看了西蒙一眼,說道:“看來你運氣很好,我需要請求權限,把樣本送到22層的實驗室裏複製,希望不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