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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第三日:前哨

  “喀吱~”西蒙扭斷了一人脖頸,頓時令這軟成一灘爛泥的士兵倒地氣絕。西蒙倒握軍刀,已記不清楚究竟是第幾個死於刀下的今日亡魂。


  與之對峙著的紫雨披們終於是有些騷動,盡管他們裝備精良,武裝到了牙齒,不止一杆槍對著這個看上去精疲力竭衣衫襤褸的年輕人。但是唯獨不敢妄動,不敢輕踏一步。


  溫熱鮮血自額頭流下,覆過橫七豎八的屍橫遍野,喊殺聲漸漸停息,反倒是更彰顯出梁柱的不堪重負聲。數輪精準到極限的炮火掃蕩後,西蒙辛苦布置下的所有火力支撐點,全部湮滅。


  “頭兒,我們甩掉追兵了,你趕緊撤!”耳機傳來了馬爾科的通訊。即便是紫血通訊也到了枯竭盡頭。強弩之末,完全不假。


  “下一個?”西蒙皸裂的嘴唇動了動,一個詞,一句話。對手卻是沉默,再無一人敢上來白白送命。


  “很好。”西蒙持刀一橫,就這麽倒退著,沒有一絲白地,盡是屍骸鋪就出了道路。素來以決死突擊聞名的紫雨披竟是眼睜睜地看著西蒙,海德拉紫血者,他們任務的最終目標,消失在血波蕩漾的河道外。


  麥坎德利斯眼神複雜地注視著這一切,他按下了手下們的槍,脊背陣陣劇痛仍在顯示著西蒙送給他的“小禮物”,但剛強如他,堅持著不至於攙扶。部下們投來了詢問的目光。麥坎德利斯於是說道:“讓他走。”


  “要想釣到大魚,就不能把誘餌放地太少。”


  等到西蒙追上一番惡戰才脫離的大部隊時,天際間躍出了第一線墨色。守衛在幾日前第一次伏擊紫雨披的“運河河堤”上的紫血士兵們抬高了槍口,直到望清了那道模糊的暗影是他們的主人,才無言地各自隱沒。


  陡峭的河堤現在攀爬起來簡直是吃力,西蒙抓住士兵們扔下的繩索,艱難地在長滿了藤蔓水草的斜麵一下一下把自己扯回到平地上去。


  西蒙躺在被太陽曬地滾燙的水泥地上,每呼吸一次,就是充滿了血腥味的氣息,好似一堆煤炭在肺腔裏熊熊燃燒著。周遭無人,沒有主動的紫血通訊,那些受到紫血感染的士兵會保持著該有的自我意識。唯一的限製就是在於不可能對施予者做出任何不利舉動。但要想對這個剝奪了精神自由還置之必死險境的罪魁禍首稍加援手。恐也是不可能。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孤家寡人罷了,若不是一直僥幸到了極點,哪裏還有今日?


  或許,這樣的今日,又哪是常人所能忍受?

  西蒙喘息著解開被打的稀爛的軍服外套,沉重的陶瓷護板幾乎襯裏化作了齏粉,往昔能力扛重彈的護甲再也經受不住一次打擊,亦如其主。亞麻布襯衫不是被血浸透就是混合著如水沁出的汗液。彌合著,揮發出無論多少次,都不會讓人甘之如飴的氣味。


  伏擊、突擊、反突擊、炮擊,正是一輪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西蒙再是果決也終是沒算到海德拉執行官真的有這個膽魄寧肯消耗掉數倍於他的精銳兵力去換掉一點紫血士兵。西蒙苦笑著,這才是真正精明到極致的指揮官,現在流的血多,那麽在巷戰裏,就不是一換一了。


  一戰而廢他大半兵力,何以繼續?何以功成?

  在這片即將從灼燙降為溫暖的水泥地上,西蒙漸次眯著眼睛,恍如小憩將眠。


  ……


  一雙亮色豎瞳眯著,凝視向西落紅日。


  似乎很難有人可以想象豎瞳一旦眯起,究竟是向內由細菱變成一個四方體,或是單純地尖若麥芒?


  人說阿多菲娜·莫爾芬喜怒無常,但擦肩而過入目時,她向是一個紮著辮子的紅發少女,偶爾泛起的笑容之下藏著傳言隻存在於無土栽培室的“紅蘋果”甜蜜。不知者尚以為她會如鄰家女孩無虞過夜,知曉者,自是敬而遠之。


  她叫阿多菲娜·莫爾芬,海德拉九首會議的第二首易形者,血統史官萊彌亞的養女,君上的欽選授魂者。


  她的統治權,非是天生,也非後有,乃是自取。


  風揚起了肩後橘紅發梢,撥到了肩前,她彎腰貼攏了皮靴的係扣。抱著肩膀,飽滿的弧度在修白色的襯衣下凸顯無疑,然而所有人都隻得隱隱望見那一蓬燃燒於風中的紅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不!”風也送來了求饒嚎叫聲,旋即換做了一絲沉悶踏響,似乎像是一顆變種果碎做糜爛。


  “大人,全部清理完了。”阿多菲娜並未稍動豎瞳,而是直白地盯著落日之際分外刺眼的夕陽,她舔舐 著比之鮮血的唇瓣,夜幕未臨,而酷寒已是滲出。


  “剝皮,畫圖。”


  “遵命,我的大人。”


  錚然匕刀翻動聲,俄後那些窸窸窣窣的細響淡漠得很,隻是她靴下的泥土悄然濕潤。她當然不會有所介懷,畢竟,在這個五英尺高的小小軀體內蘊藏著的力量,從未有人真正地見證過。上一次試圖查探的人名作肖恩·杜福倫。廢土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從未聽過這個平凡的名字,一如阿多菲娜·莫爾芬,在諸如鋼鐵十三議會、帝國元老團、黑山鏽魔幫這類實際掌握著廢土命運的至高之地裏。都是一樣的如雷貫耳。


  一個是昔日的侏儒,現今海德拉的真正掌舵人,從前所有人見到他都必須彎腰低頭,現在,更是。一個是昔日的巨人,海德拉舉足輕重的血公主,沒有她的投票。廢土最強勁的暴力機構則將一事無成。


  這是掌權者間的內戰,也是無數仆從於他們者的內戰,一並的,更是觀戰者的戲劇。等待某個時機,親自下場。


  野心,比核爆輻射更能扭曲一個人。


  阿多菲娜的身後悄然浮現著一幕幕血墨色的影子。漸次浮而未浮。幽靈,純粹的幽靈。一旦賴以視作歸屬的軀體抽去,那麽幽靈便是亡魂。


  像是飛蛾撲火,聚集在燈邊。


  阿多菲娜的眼底將這座廣闊的廢墟收納眼底,天邊一抹虹色即是最好的指明燈,一應的結局,都會在哪兒,得到求證。


  “畫圖完成,我的大人。”沙啞嗓音說道。阿多菲娜回首掃了一眼那片以血為墨以首做料以皮做圖的九頭蛇畫作。輕輕頷首。


  她的聲音依舊清靈且無暇。


  “前進,去救出你們的王。”


  “你們的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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