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展廳：義無反顧
“你分明沒有授魂！”
金斯利的吼瞬間傳遍展廳，連浮遊著的黑霧也為之一滯。
靜止住的彈頭劈頭蓋臉地原路射回，金斯利與馬蒂爾德哪知輕重，倉促間隻得撩起嵌了防彈夾層的衣襟抵擋，待意識到力度遠達不到擊穿時再想回攻時，迎麵而來就是西蒙的刺刀。
“嘭！”子彈難以擊穿的嵌層刷地刺透，一連刺過了手掌，金斯利吃痛之下仍是不得不死死抵住，反手扒住西蒙，使之無法空餘，連聲喊著：“殺了他！殺了他！”
短槍已是擲出，持槍的女武士抽出腰間短刃即是撲來，防塵圍巾後的蒼青麵孔遊動著揮之不去的灰氣，每一個海德拉調毒者皆是真真切切跳舞於鋼絲邊緣，百毒不侵更是鍛造了他們心如井石，若是一個人能每日對著日日腐爛的屍體而不癲狂，大概這世上也沒什麽能擊垮了。
西蒙旋即抬腿一腳，如此直接的直踢自然是擊不中的，但馬蒂爾德突兀間像是漏算了一下似的，本該遊側而過卻是不偏不倚地被靈能波挪到正中。
“嘭！”蓄足了力的重踢，靴釘鍥入膝頭而帶血勾出，馬蒂爾德瞬時倒飛而出，砸在牆壁，鏡櫃之下，這名從容毒殺了密爾城半數海德拉的調毒者掙紮著扔出短刀。
“呃啊！”西蒙吼叫著角著力，紮中後心的舔毒刀刃瘋狂地與前來圍剿的紫血因子激戰著，爆發出的劇痛直追紫血懲罰，並無強化過力量的金斯利隻得眼見刺刀一絲絲逼近，無論如何挪動，就是一座山巒巋然。
“噗嗤！”刺刀沒入心口，一應力量如潮水般褪去，甫被刺破心髒，金斯利即癱軟下去，任由刺刀穿透背心，曳行出一灘血跡靠坐著垂首淌出涎水。出氣多進氣少。
在這個將死的海德拉血色的視線裏，那個同樣狼狽垂危的紫血者拖著腿，一步一踉蹌地往反方向行去，不論那該死的，六十年都沒崩壞的係統廣播在嚷嚷著“您正在離開靈魂反思展……”，幾步外就是另一個天地，或許足夠他暫時逃離奪魂者幾刻鍾，得一個體麵的死法。
西蒙悶哼一聲拔下了背後的刀，漸次模糊地勉強看清了熒熒發綠的刃。“當啷”一下刀墜開。爬起身的馬蒂爾德當麵一拳擊得西蒙口鼻噴血後仰而去。
“你想念我麽？”仰去的刹那，阿多菲娜燦紅燦紅的發梢鋪滿了西蒙的世界。
“你並不孤獨。”
“我永遠陪伴你，記住，你是我的私有財產。”
馬蒂爾德喘著氣，鼻息急促，並未追擊過去，而是一手扶著牆，箍住詭異地軟趴趴下的左小腿，“哢噠”一聲活生生複位回去，幾分僵硬，蒼青臉龐泛上談不上任何美感的酡紅。她再無利器或是槍支，於是她非常自然地俯身親吻著瀕死了的金斯利，涼薄的唇瓣賦予了封存了的溫度。金斯利痙攣著睜大雙瞳，喉嚨裏“嗬嗬”地嘶著。
一柄沾著心頭血的手柄刺刀牢牢夾在食指於中指間，她張開嘴，妖冶黑紫的舌苔一掃而空這混雜著太多海德拉血的刃麵。堪比劇毒的紫血消解在反帝王藥劑中。
現在，她要去擊斃一個尚未登位的幼君，凡王之命，必以金鐵而終。
一個海德拉，沒有廢話，沒有仁慈，也不會給予對手任何的臨終遺言，所以她毫不拖泥帶水地一刀直下，直取心髒。
停於心髒之外。
擠出的一點靈能波攔住了一瞬，前後心皆是傷到了八十年來從未休息過的心髒，這顆拳頭大小的肌肉 團終於感到了疲憊。西蒙回掌擊歪了刺刀，撲身而上，兩人絞倒一塊。
刺刀一次次地狠命紮著腰肋，肉眼可見的血窟窿一次次噴湧出淡薄的血液，封閉的速度越來越慢，但扼住咽喉的手掌始終未放鬆一次，西蒙注視著馬蒂爾德，這個素未謀麵的海德拉。一個將將觸到了三能力門檻的老練海德拉。假如沒有這場內戰，或許在他的授魂儀式上，兩人會有一麵之緣，又或許在那一年那一日的任務裏，二人並肩而戰，甚至甚至，投上九首會議的一票。
刺刀停留在一坨爛肉裏，這個小眼睛永遠鐵青著臉的女武士仿佛回到了平常，隻是唯一能證明她曾是生命的溫熱鼻息消失了。西蒙就這麽耷拉著腦袋，跨坐在她身上，過了幾秒，也可能是過了許久，他才有力氣顫巍著手，探到腰肋間的刺刀，拽出，然後頹然摔倒。
他已經累了。
三角階梯點綴著起本不屬於這兒的紅瑪瑙珠子，若是仔細去看，並不難發現沁著鬱紫，平躺著屍首靠著頭顱被180度扭住了屍身大腿處。實際上從階梯走過，也隻能看見似乎有兩人在依偎著審視鏡碑罷了。
鏡麵走廊中，斑駁裸露的水泥牆壁盡數噴射狀的紅跡，一人靜謐靠坐，一人悠悠朝天，一人歪頭傾身。
是啊，他們都累了。
“你的故事上次隻說了一半，我還想知道那支隊伍後來怎麽樣了呢？”海浪層疊破碎在礁石成了泡沫，月桂樹下的姑娘遙遙地望來，招過手。
“答應我，不要再講那些壞結局的故事了，來，換我來說。”
放眼四顧，接天連地的水幕湧起，西蒙奔跑過去，向那顆生長在海峽懸崖上的月桂樹，喊道：“小茱，等等我！”
2052年，四月十六日。
致 上等兵，茱莉安娜·克萊恩的家屬，親愛的克萊恩先生及太太，我相信你已獲悉朱莉安娜的死訊，我莫名難言，對你的失去至親，我感到非常抱歉。在這裏，朱莉安娜是第二營全體官兵的白衣天使，是所有人的家人。親情是偉大的，慟失親人的痛苦，身為營長的我亦然深為之悲切。朱莉安娜有一種獨特的性格，大多數時間裏，陸戰隊都必須身涉艱難險境，朱莉安娜總是隨軍上陣，救人無數，大夥感激又尊敬她，她的微笑與友善態度，像她精湛的醫術一樣為人送去溫暖親近。可以確信的是，在火線中，她英勇無畏盡職盡責， 請記住她是一位為國犧牲的烈士，更重要的是，她本就是一位英雄。說來諷刺，我十分相信，世上若是有您女兒這般的人，那麽這場戰爭也將不會開始，也不會需要海軍陸戰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