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二十二章 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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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之又問,“那……夫人這膳食如何處置?”
裏麵又一聲冷淡,“倒了吧。”
季先之聽見這話,眼中露出些無奈,隨後正準備應聲,便聽見裏麵又傳來聲音道,“慢著。你放在外麵。隨它去吧。”
季先之端著膳食,有些詫異的望著映在窗紗上的身影,愣了一番才道,“是。”
“季叔,你先下去吧。不必在門前守著了。”裏麵的人淡漠的說著。季先之知曉,寧南憂此時隻想一人安靜的呆著,於是應聲退下。
書房裏的寧南憂領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在確認季先之已經離開後,他跽坐於案幾前盯著上麵放置的竹卷猶豫了一番,最終悄悄放下了門閂,推開了門,盯著放在屋外角落裏的膳食,思慮三秒,迅速的端起,又再次栓上門,回到漆幾前端坐下來。
他摸著還溫熱的陶碗,滿是陰霾的臉上稍稍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打開碗蓋,一股糯香便撲鼻而來。
寧南憂默默的吃了一口,熱騰騰的湯汁入口便化為濃鬱的香氣,米粥十分軟糯,這種羹食他從未吃過,卻不知為何總有一股熟悉至極的味道。
他獨自一人默默將一碗粥喝盡,原本糟糕的心情似乎也好受了些。
江呈佳一人回到寧南憂在大婚前特意為她建造的雲乘閣中,跽坐於院落中搭起的一座高台上眺望此閣之下的格局,這座院落構造十分別致,清雅淡然,整齊有度。一看便是寧南憂花了心思專門令人為她築造的。她喜好清雅之地,他特意打聽完備,顯然是想要討好她。此院落非四月之功不能建成。他對江氏一族的心思自兄長於西疆一戰成名後便已存於心中。江呈佳凝滯著目光,又想起今晨於南宮之中同魏帝說起的話,便滿是愁容,千珊侍候於一旁,見她時常失神,不禁擔憂道,“姑娘怎麽了?”
她黯淡的眼眸略略一動,有些苦澀道,“千珊.……或許,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洛陽了。”
千珊不解道,“姑娘何出此言?”
江呈佳端起陶壺,斟了一杯茶,慢慢抿入一口,眸瞳微動,望著與高台對立的那座書閣,目光有些迷離,“魏帝與寧錚皆不願意饒了他。”
千珊走到江呈佳身邊,跽坐於她的斜後方安慰道,“姑娘不必擔憂,千詢曾於南雲都中算過一卦,姑爺此世命數有一轉機,定然不會再似從前。”
江呈佳沉默不語,正想著心事,便隱隱約約聽見外院傳來雜亂的聲響。她蹙起眉頭,瞧了一眼即將落下山的太陽。
映在天際邊一道道霞光似猩紅的鮮血一般,熏染了洛陽的天,如同這變幻莫測的人心,叫人焦灼難安。
江呈佳聽那雜亂聲愈加嘈雜,便急忙自高台青階之上,領著裙擺迅速的跑了下去,千珊急急忙忙的跟上。她走至雲乘閣與外院相連的回廊上,朝正堂府內望去。隻瞧見一群黑壓壓的人擁簇著一個身穿靛藍色曲裾服的男子朝王府裏麵走來。
她躲在石柱後麵觀望著,緊接著便瞧見一直將自己閉鎖在書房中的寧南憂不知何時去了正廳堂前,此時向那來勢洶洶的人迎了上去,麵色十分慘白。
來人,正是攝政淮王寧錚。
寧南憂迎上前去,謙恭行禮,做足禮數道一句,“父親怎麽來了?”
他低著眸,眼中似有絲譏笑。
寧錚沒有看他一眼,麵色冷峻的提著衣擺,上了廳堂,跽坐於正座之上,一聲不吭。
“父親這是怎麽了?何事使得父親如此生氣?”寧南憂隻裝做不知寧錚此來何意,輕聲詢問道。
寧錚瞥了他一眼,眼眸轉了轉,滿臉冰霜的說道,“你,倒是越發的孝順了?”
寧南憂微微一顫,將頭垂得更低了些。
寧錚冷哼一聲道,“怎麽?你救駕有功,又娶了那江氏女,便連子女應有的晨昏定省都沒有了麽?如此,你心中還有什麽君臣父子之道!?”
對於寧錚的訓斥,寧南憂並不意外,且十分冷靜淡然,他彎著身子稍稍思慮了一番,隨後緩緩起身,滿麵虧欠道,“是兒子不孝,請父親責罰。”
“不錯,我的確要責罰你。”寧錚滿臉怒意,眼見著寧南憂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便立即想起曹秀那雙永遠露著對他的不屑的眼眸,那雙眼錚亮,很是漂亮。那個女人高傲矜貴,從不將他放在眼裏。他的胸腔中倏的便冒出一層又一層的怒火,即刻衝著一旁侍奉這的小廝道,“來人,取家法來!”
寧南憂眉宇間輕輕一頓,望向寧錚,眼眸中盡是不解,夾雜著一絲又一絲的失望,他滿麵慘白的問了一句,“父親.……要因此緣由對兒子動家法?”
“怎麽?難道,昭兒覺得向為父請安一事並不打緊麽?你眼中可還有‘孝’一字?是不是認為你手中有了一個夜箜閣,有了精督衛,有了個江氏,便可以放縱無度,目無父兄了?”寧錚盯著寧南憂這張透著異域神資的容貌,心中惱意便愈發的深刻。
寧南憂默了聲,待小廝取來家法,他忽而冷冷一笑,朝著寧錚跪了下來。
寧錚看著他臉上的冷笑,不由得怒火攻心,愈發無法冷靜下來,竟直身而起,徑直走向那拿著家法的小廝,一把奪過那根估摸著有五尺長的戒板,朝寧南憂的身上狠狠的打了過去。“你如此不孝,不尊父兄,不守君臣父子之道,還不知悔改,當真是丟盡我淮王府的臉!”
那塗著黑漆的戒板重重的落在他的身上,一股巨痛便自他的背脊向全身擴散開來,寧南憂咬著牙,原本鐵青的臉色因上下顎緊緊相合而變得通紅。
寧錚似是氣急,可睿王府的下人顯然不知代王究竟因何生如此大氣,他幾乎用盡全部力氣,拿著戒板狠狠的抽打著寧南憂,絲毫不留情麵。寧南憂的臉色自通紅再次變得鐵青,又從鐵青變得蒼白。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吭一聲,縱使雙目已變得殷紅,也隻是緊咬牙關,不曾叫疼。
寧錚卻像是止不下來一般,不斷的抽打著他。他被打的趴倒在冷冰冰的瓷地上,寧錚卻怒吼著讓他繼續跪著。
寧南憂努力的將自己從地上撐起來,卻因下身被打的幾乎麻木而無法動彈。他顫著氣,好不容易爬起來繼續跪著,寧錚卻揮起一板在此將他打趴下。
他一月前的劍傷並未痊愈,此番遭此毒打,心中一直鬱結的血氣便一下控製不住,猛地咳出一口血來,整個人狼狽至極的趴在地上。
他咬著牙,想要在此站起來,寧錚卻連這個機會也不給他。他努力撐著自己,讓自己不至於被疼暈過去。可寧錚卻像是發了瘋一般的毒打。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時,突然察覺背後有一團柔軟的東西壓了上來,他猛地驚醒,一張臉毫無血色的抬頭望去,隻發現江呈佳不知何時衝了出來,擋在了他的麵前。
那戒板在她的身上落下兩記。隻聽見她悶哼了一聲,跪在他身邊,用身體護住了他,抓住寧錚手中的戒板,滿臉恐慌道,“父親這是要將二郎打死麽?父親何至於動如此大的肝火?”
寧南憂聽著她的聲音,低低的喘了一口氣,意識稍稍清晰了些。
寧錚見江呈佳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才恢複理智,停下了揚起的戒板,立於她的麵前,有些呆滯。
他瞧見寧南憂那身玄青色的曲裾袍上印上一片深色,已是血肉模糊,眼眸猛地一縮,即刻想要去扶他,可又因腦海中曹秀的那張臉停止了動作。
他站在江呈佳麵前,半晌未動。頓了一會兒,便猛地將手中戒板摔在地上,憤然離去。甚至將他此行的目的都拋諸腦後,從睿王府急匆匆的離開。
江呈佳揉著肩上火辣辣的痛意,靠在他的身邊,慌亂的喚了一聲,“二郎.……”
寧南憂的雙腿以及臀部劇痛難忍。他悶著聲,想要用手撐起自己,卻難忍痛意,狼狽不堪的趴下。江呈佳看著他背後濕淋淋的一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熏紅了她的雙眼。看著他如此,她的心間便猶如刀絞。“二……二郎。”她雙眼浸滿淚水,顫著聲道,“你……”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萬分心疼他此番的模樣。
可寧南憂卻並不領她的情,明明已經沒有力氣,卻依然將她猛地推開,用手撐著自己的身體朝前麵移去。直到抱住可以支撐著他站起來的石柱,他才停止了挪動。
江呈佳呆滯的坐在地板上,就這麽眼看著他一步步挪動著自己,不啃一聲的離開了她的身邊。他靠著自己從地上緩緩爬起。他的發髻此時早已散亂,可他依然端直自己的背脊,哪怕根本無法挺直。
他艱難的朝著自己的棲亭軒移去。並不理會此時跪坐在地上,已是淚流滿麵的江呈佳。
她愣了半宿,想起他渾身的傷,迅速的將滿臉的眼淚擦幹,朝著寧南憂的棲亭軒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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