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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三十九章 曹氏的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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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南憂睡得很沉,但因心中總還惦念著曹氏,沒睡片刻便漸漸的醒了過來。


  屋前的侍婢見他來了,剛準備行禮叫喚,便被他出手製止。寧南憂將食指抵在唇邊,示意那小侍婢莫要出身,自己一人立於屋外朝紙窗上看去。


  江呈佳天不亮便去了曹氏房中侍候,碧芸守了曹秀一夜,此刻已經雙目布滿血絲。她輕聲同碧芸道,“姑姑先去睡罷,天快亮了,我守著便好。”


  碧芸亦不做推辭,隻是向她行了禮,便退出了屋子,走之前又吩咐屋外守夜的仆婢留意屋內動靜,若曹夫人醒了便立即來報。


  寧南憂瞧著紙窗之上的剪影,心間如波如瀾。他沒有進去,隻是默默守候在曹氏門前,等著天亮。


  曹氏早已蘇醒,此時此刻亦恢複了神智,她慢慢睜開眼,便瞧見江呈佳守在身邊,正在水盆中洗著絲巾。她盡量放輕了聲音,擠幹絲巾後,轉了過來。曹氏再次閉上雙眼,假裝還在沉睡。


  她替曹氏擦了擦額上冒出的熱汗,又為曹氏撚了撚被角,靠在一旁繼續守著。曹秀眯著眼,看著眼前模糊的江呈佳,稍稍遲疑了一下,輕輕堆起了眉心,動了動嘴唇,幹澀沙啞的朝著江呈佳問了一句,“阿蘿,替母親煮杯茶可好?”


  她一驚,朝曹氏看去,便見曹氏雙眸稍稍睜開了一條縫,唇色蒼白幹涸,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病怏怏的靠在榻上,聲音微弱細小。


  江呈佳急忙起身應了一句道,“母親稍後,兒這就去。”


  案幾上有碧芸早就備好的茶末,她倒了些放入茶皿中細細碾勻,煮一壺水待到裏麵冒了熱泡,便將粉末倒了進去,用茶勺稍稍攪拌,便蓋上了茶壺的蓋,放置一旁煮沸。曹氏很喜喝茶,也不知是因何緣由。


  寧南憂亦憂為喜愛飲茶,其之狂愛程度不輸曹氏。母子倆愛茶如命也叫她引之為奇。旁的人愛茶,是喜茶道,他們倆隻獨獨愛那茶末,且品茶亦是挑的很,定要茶沫色白如雪才肯飲。這二人白水倒是喝的少,這一月來隻見他們母子日日飲茶,甚至以茶代水,也是稀奇的很,若不是富貴人家,怕是也消耗不起這名貴的茶餅,日日煮喝。


  江呈佳雖心中疑惑,卻在嫁入淮陰府的這一個多月來日日研習茶道,已能做出一手好茶來,倒是用心的很。等了片刻,她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向曹氏走去。


  曹氏掙紮著坐了起來,渾身虛弱的斜靠在榻前,滿麵渾白失色。


  “母親,茶還有些燙,小心入口。”江呈佳細聲囑咐著,跽坐與床榻前,雙手將茶奉上。曹氏接過茶盞,瞧著盞中色白好看至極的茶末,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江呈佳,拂袖遮麵緩緩抿了一口,眸中便顯露出了驚喜之色。


  她抬起頭向江呈佳看去,滿眼讚賞與欣喜道,“阿蘿這茶道相較於一月前大有進步。”


  江呈佳被誇讚,心間喜悅幾分,朝著曹氏恭順言道,“母親過獎了。”


  曹氏盯著她認真的瞧了一會兒,眼前一直浮現出昨日晌午時這姑娘嬌小的身影不顧一切擋在她身前的情景,於是清了清嗓子溫柔的詢問道,“阿蘿難道不怨昭兒以非常手段將你迎娶入門麽?”


  江呈佳知她這話之意,於是稍稍低下眸,顯得有些落寞悲寂,低聲呢喃道,“母親願意聽我實話麽?”


  “但說無妨。”曹氏寬慰著,衝著她和顏悅色的笑著,並不想給予她太多審視的目光與壓力。


  “說是不怨,阿蘿自己也不信。姑娘家家還待字閨中,便被人設計……叫我如何不心寒。一開始我恨,我怨。可我曉得,即使再怎樣怨恨,這都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除了昭遠,其他人我也無顏再嫁。


  我抱著認命的心情嫁給他,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可嫁給了昭遠,我發現他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惡煞,混賬無恥。他娶了我,便說一定會對我負責。他也做到了,他待我比待旁人要溫柔許多。


  他心細如發,總能察覺我的喜樂悲哀。就算我使了小性子,他也能夠包容。他並不像傳言中那般冷血殘忍,他有著一顆溫暖的心,隻是同我所處環境不太相同而已。所以現在我嫁給他不怨了,也不悔,往後也隻想好好同他過日子。”


  江呈佳誠心誠意,懇切的說著,黑沉沉的眸子閃著星光。


  曹秀瞧著她的模樣,不知不覺中便想起了從前的自己,眼底浮現一絲傷痛,輕聲同江呈佳道了一句歉,“阿蘿我兒,我替昭兒同你道聲歉。是母親未曾教導好昭兒,叫他走了黑路。”


  她心間一片柔軟衝著江呈佳而去,漸漸放開心懷,愈發的喜歡眼前的這個姑娘。


  江呈佳笑笑,“母親,亦不是您的錯。夫君並非心思不純,隻是無人相伴,孤苦的很。我不怪他,亦不怪您,您無需同我致歉。”


  曹秀短歎長籲,又是心疼江呈佳,又是懊惱當初她沒有阻止寧南憂鑄下此等打錯。這孩子若是能夠與昭遠相逢在好的時日裏,定然是他的良偶。隻是現在卻不一定了。


  她雖為女子,卻也因為寧錚清清楚楚的曉得朝堂之事。她甚至逼過寧南憂,逼迫他與寧錚為敵,狠狠責打辱罵過他,在對她來說黑暗陰森,肮髒不堪屈辱至極的七年裏,她幾乎每一日都在折磨自己,折磨寧南憂。


  曹氏一開始並不喜江呈佳,甚至認為她的出現,就是來提醒自己,寧南憂幾乎重蹈覆轍,同當年的寧錚對待她的手段一樣,用卑劣至極的手段得到了江呈佳。她本該杜絕這一切的發生,可因為她自己,使得寧南憂成為同寧錚一樣的人。


  她有愧於黃泉之下的岑生,有愧於曹家世代忠烈的祖先。


  她瞧著眼前的姑娘,心中愧意愈發深重,於是聲色愈發輕柔道,“你不怨便好。”


  “阿蘿可願聽母親說件往事?”曹氏拉過她的小手,放在手心,低聲說道。


  江呈佳點點頭,乖順道,“母親盡管說,阿蘿聽著。”


  曹秀長歎一聲,言起一樁關於寧南憂的往事,“我年少時,剛剛生下昭兒不過兩年,他天資過人,兩歲時便已能識些字,算是淮王府幾兄弟中開蒙最早的,可他的父親卻因我極其不喜他。三歲時,他因一句天真童言惹怒了他的父親。這麽小的年紀便遭到了一通責訓與暴打。當時的昭兒不過三歲幼 童,痛的哇哇大哭,被奶母子送回我房中時,渾身是傷。若換做旁的孩童定然於母親懷中痛哭流涕。可憐他小小年紀,竟為了不讓我擔憂,一聲不吭,就像曉得我知道他被責打會痛心疾首一般。那樣小的年紀便學會了忍痛。他的隱忍,他的悶不吭聲,皆是因為我。他之所以從早到晚都板著一張臉,也皆是因為我。


  阿蘿,母親很後悔,小時未曾給予他關愛,待他稍稍大些,又疏遠了他,待他極為不好。我很痛苦,想要靠近他,卻又時時想起自己的過錯,而不敢輕易同他致歉。直到你的出現,阿蘿,我瞧見他改變了一點點,碧芸同我說,昭兒同你在一起時,臉上有了些笑容,他常年寒冰如雪,不許任何人靠近,卻同你在一處時,曾露出舒展的神情。可見他心中對你不一般。現在,我慶幸昭兒能夠娶你為妻。可也擔憂,憂心哪一日你因他忽好忽壞、古怪難測的脾氣而棄了他。”


  曹秀真切的盯著她看,一番言語充滿誠意,這多年來,她從未像昨日那樣害怕,雖然時常神誌不清,卻也知道自己究竟在執著與什麽,可昨日當她瞧見那一波波的刺客全都向寧南憂衝去時,她的確於心中深深恐懼起來。她始終還是對寧南憂有所惦念與愧意。


  江呈佳反握住曹秀的雙手,一雙眸堅定有力的看向她,用著極其肯定的語氣道,“母親放心,兒不會做那樣一個人。兒向往一人一雙一生一世,既然認定了他這樣一個人,一定不離不棄,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麽,都絕不會有棄了他的想法。”


  她黑亮的眼眸裏閃耀著光芒,那是對他滿滿的眷戀。曹氏才知,這姑娘已對昭遠種下情根。


  而此時立於屋外的寧南憂一字不拉的將她二人的話聽入了耳中,沉黑深邃的眸前莫名染了一層濕意,叫他略略澀了雙眼。他聽著曹氏的話,多年來沉積在心頭的苦痛似乎由內而外慢慢散發而出,叫他心酸澀苦,難忍痛意。


  這世上尋到一位懂他的人不易,能聽見母親這般發自肺腑的說出此番話亦是萬般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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