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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寧錚的計劃

  城皇後緊緊抱著魏帝,不敢放鬆,眉目間是濃濃的關切與擔憂。


  秦冶略略抬起頭,看了榻上的這兩人一眼,心下湧現一片酸楚,一絲恨意便從眸中漸漸顯出。


  江呈軼隱隱覺察到他身上的戾氣,猶覺驚悸不安,急急忙忙出聲提醒了一句道,“陛下無恙,多謝秦先生相助了……”


  城皇後聽此語,從滿心滿眼的擔憂中稍稍回過了神,轉過頭衝著秦冶露出友好的笑意,溫柔道一句,“有勞先生!多謝先生!”


  秦冶從瞬息而逝的往事中緩過神,雙目凝滯片刻,忍下心澀再朝城氏一拜道,“草民萬不敢當一個謝字。”


  他行完禮,便自覺朝江呈軼身後避去,不讓城氏尋機同他搭話。


  江呈軼這才鬆下一口氣,滿頭的涼汗。


  城氏覺得江呈軼與秦冶之間有些奇怪,但又不知哪裏出了問題,一雙水靈眸轉了又轉,最終緩下疑惑,慢慢將魏帝扶著枕在高枕上,端莊高雅的站起身,親自向秦冶拜謝道,“秦先生醫術如此高明,此次亦算是救駕有功……本宮與陛下皆是一諾千金之人,待陛下醒來,必然重賞於你。”


  秦冶悶不吭聲,放在袖中的兩隻手死死的掐住,低著頭冷嘲道,“多謝殿下好意。隻是.……草民並不想要什麽賞賜,也不需什麽賞賜。”


  他陰陽怪調的說著,站在他身前的江呈軼露出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情,突然很後悔將秦冶帶到宮中。


  城氏輕蹙黛眉,總覺得這個秦先生對她充滿敵意,正欲問些什麽,身後忽而傳來一聲沙啞的喚聲。


  “皇後。”虛弱綿長的喘息在城氏耳邊響起。


  城皇後一怔,扭過頭,瞧見魏帝微微睜開了眼,正看著她。


  皇後欣喜若狂,即刻奔至他的身邊,握住魏帝冰涼的手,淚眼蒙蒙道,“陛下,您終於醒了!”


  魏帝瞧著城氏發紅的眼眶,心頭一暖,緊緊攥住她的柔荑,淺淺道,“讓你擔心了。”


  城氏哽咽著,靠在他的身邊凝噎了片刻,才想起這宮內還有外人正在,於是匆忙坐起身,同魏帝道,“陛下.……這次多虧了江主司,帶來了灸治聖手秦先生.……這才救了您。”


  “江主司來了?”魏帝虛弱的靠在城氏身上,冷眸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江呈軼,嘲諷道,“江卿不是說……得了病,需在府中養病麽?”


  江呈軼一聽,急忙下跪一拜,端著禮恭敬道,“陛下,您就不要嘲諷臣了……這種情勢若臣不在府內躲一躲,避避風頭……想必這京城的唾沫星子都能吐死我了。”


  魏帝不作聲,寒眸牢牢的釘住他不放,仿佛要吃人,“江卿如此裝病來欺騙朕.……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江呈軼垂下眸,裝作一副苦愁難忍的樣子小聲求饒道,“還請陛下體諒臣之心。不管怎樣,那淮陰侯畢竟是臣如今的妹夫。臣還是避嫌的好。”


  “避嫌?你到是輕鬆,朕封你主司之位作何用處?”魏帝氣不打一處來。


  江呈軼自任官以來,政務倒是勤勤懇懇,太子跟在他身後也是越學越好。本以為這次寧南憂弄下個這麽大的爛攤子,江呈軼多少會幫襯著點自己處理此事,卻沒料到,駁斥寧南憂的折子才呈上來,他竟立馬稱病告假,不理政事了。


  “陛下.……臣,自淮陰侯從洛陽出發前往臨賀時,便已派人跟在侯府車駕之中,這一個半月以來,淮陰侯並無異常。”江呈軼眉目凝重起來,“且,半月前……臣妹曾修家書一封,命人快馬送至了臣手中。臣所知的事情本貌與眾臣所述完全相反。臣心下疑慮,又不想錯怨旁人,這才稱病於府,實則仔細查探了一番。”


  “你這是何意?”魏帝稍稍來了些精神,支起身子疑問道。


  “這.……”,江呈軼遲疑一番,朝城皇後看了一眼,又看著滿宮跪著的侍婢,閉唇不語。


  城皇後心領神會,斂了斂神色,從魏帝身旁抽身而出,略行一禮道,“陛下,太子還在外候著,臣妾先出去瞧瞧,就先行告退了。”


  魏帝點頭默認。


  城氏即刻屏退左右,順勢也將秦冶帶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寢宮便隻剩下江呈軼與魏帝兩人。


  “江卿現在可以說了?”魏帝將後腦勺枕在倚欄上,鬆了一口氣懶懶道。


  江呈軼這才暢快說道,“臣妹家書中說.……德王殿下趁著淮陰侯外出之時,將其擄去泉陵……以此逼迫淮陰侯.……這才有了泉陵之戰。”


  “令妹.……莫不是為了替六弟隱瞞什麽?”魏帝深思蹙額,涼眸寒氣森森的與他對視,“我可是聽說淮陰侯夫婦可是恩愛非常啊……江卿,令妹若是對淮陰侯動了真感情,她說的話,便皆不可信了。”


  江呈軼心下一顫,解釋道,“臣妹若不盡心盡力侍候,隻怕無法替魏帝監看淮陰侯。”


  魏帝雖然心中依舊懷疑,但語氣卻稍稍轉變了一些,“若按照你所說.……此次隆中賑災食糧與錢兩被劫的罪魁禍首難道另有其人……隻是那人嫁禍給了淮陰侯?”


  “依臣所見.……大抵如此。”江呈軼恭敬道,“臣以為……縱然淮陰侯才能再怎樣不如德王以及明王,終究是攝政王之子。攝政王此番卻坐懷不亂,不僅沒有半分替淮陰侯求情之跡,更是要求陛下處罰.……此事陛下難道不覺得奇怪麽?”


  “的確,這正是朕想不通的地方。”魏帝腦海裏浮現出寧錚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麵色僵硬起來。


  “陛下.……朝堂之上,貶斥淮陰侯的折子,幾乎一夜即成。一時之間大臣都因此事上奏駁斥,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錯,此事,朕也深感奇怪。但,朕後來細細命人一查,發現這些最初上奏貶斥淮陰侯的人,皆是寧南昆之人。”魏帝眯起雙眼道。


  “陛下,且想一想,淮陰侯為何會請旨前往臨賀?”


  魏帝眉頭一跳,冷道,“臨賀動 亂,他請旨前往助臨賀郡太守顧安平定此亂,實則想要對蔣氏下手,擊垮城氏一族的後防。”


  “不錯。此事必然是其父之意。既然攝政王想利用淮陰侯暗地之中除去蔣氏一族,那麽怎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讓淮陰侯出事?”江呈軼的提問令魏帝眉頭深鎖。


  魏帝反複咀嚼著江呈軼說出的這番話,愈加覺得有理。


  這次,看來是他心急,隻一心想著若是能夠除去寧南憂,那麽蔣氏一族或許還可保一段日子。可卻並未深想,以寧錚之勢,若是存心陷害蔣氏,失去了這次動 亂的機會……也會有其他時機將蔣氏拉下水。說不準,此次隆中之事.……便是寧錚調虎離山之計,其目的便是想要自己放鬆警惕,最後再來致命一擊。


  魏帝不由冷哼一聲,“這怕是又是他們父子幾人的計謀,為了除去蔣氏一族,他們倒是費勁了心思。真是好一招聲東擊西。”


  江呈軼緩了緩又接著道,“陛下所言極是,不僅此事奇怪。臣近日還察覺.……駐守幽州的虎嘯軍……一營中至少有一帳之人皆消失不見,且消失有兩月多餘。”


  魏帝咳了兩聲,直起身道,“有此事?江卿可有查到那一營之人去了哪裏?”


  江呈軼略略壓低了頭淺聲言道,“這一營三帳之人離奇消失,臣已派人細細盤查,發現他們沿著北平一路往泰山奔去,最後在琅邪消失了蹤跡。”


  “琅邪?”魏帝挑了挑眉,聲色逐漸壓低沙啞起來,“城氏本家琅邪?”


  “是。”


  “攝政王到底要做些什麽?”魏帝蹙額深思。


  江呈軼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先是穩住了魏帝。


  他也隻能替寧南憂做到這一步,此事他插不了手,也不希望魏帝插手其中混雜不清,於是隱瞞了自己所知的,按下心思不語。


  江呈軼同魏帝兩人論了許久,才從內宮出來,城皇後此時正與從太子以及秦冶站在外麵等候。偏殿之中,左右侍婢皆被屏退,大殿裏隻剩三人。他秦冶老老實實的呆著,並無可疑的舉動,一直提著的心才鬆下片刻。


  隨後,他收起臉上沉重的神情,向皇後淺行一禮,接著才轉身朝太子禮拜道,“臣參見太子殿下。”


  這眼前個子小小的少年郎急急忙忙上前一步扶住江呈軼,稚嫩的聲音清脆響亮,“老師不必多禮。”


  江呈軼謝了一聲,便直起了身,“殿下既是來侍疾,本不該侯在外麵。快些進去吧。”


  城皇後站與一旁默默看著,一耳聽入江呈軼的這些話,眉頭一皺,眼裏泛起一絲不安。太子轉身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請求道,“母後,就讓孩兒去照顧父皇吧?”


  城氏呆滯片刻,緩過神,低下頭看見了少年眼眸裏的憂慮,於是微微歎道,“你且去吧。”


  太子得了允準,這才按規矩行了一禮,跟著崔遷朝內宮行去。


  太子離去後,城氏原本還掛著一絲溫和的臉龐瞬時黑沉下來,不悅的衝著江呈軼道,“江主司方才之言……是在責怪本宮沒有及時讓太子入宮侍疾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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