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李湘君之意
她笑著看他,拿著菜刀熟練的且起蘿卜,又將砧板上切的七零八碎的蘿卜塊通通切成了絲,又迅速拿過放置一旁的一大束芫荽剁成細碎的菜沫裝成盤,放在一邊。
寧南憂目瞪口呆的瞧著被她整整齊齊切成大小長度均衡的蘿卜,好奇的問道:“阿蘿.……這菜刀頭重腳輕,明明很不好用.……你這是怎麽切的?”
江呈佳無奈道,“刀雖鈍,但有一邊我已用石頭打磨過,隻要靠著較為鋒利的那一邊,自然能夠切成。”
她將蘿卜絲下鍋住了一會兒,便撈出冷置。
緊接著,她又利用灶上僅有的料子調製出一種酸甜的汁水,再將所有煮好的菜放在大盆中,淋上汁水攪拌均勻,最後裝盤撒上碎成菜沫的芫荽,濃濃香氣飄散而出。
接著,江呈佳又揭開正冒著滾滾熱氣的蒸籠蓋,一股濃濃的奶香味便從中冒了出來。
寧南憂湊了過來,盯著蒸籠中躺著的圓滾滾似球狀的小點心問道:“這是什麽?”
“府中從洛陽帶過來的酥酪與奶糕還剩下不少。如今時節將至盛夏,這宅子裏暫時也沒有可以儲藏東西的地方,我便想著拿來做一些小糕點。”江呈佳甜甜的笑著,指著一陣雲霧繚繞的蒸籠中央躺著的小糕點道,“這些糕點在蒸一會兒,馬上就好。二郎莫要著急。”
寧南憂聞著香味,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的確有些饞。但聽見江呈佳這樣說,立即撇過頭裝作滿不在乎道:“你慢慢做,我又不著急。”
江呈佳眉眼即刻一彎,眸中星光閃閃,見他背對著自己,在灶房中東張西望著,她便覺得格外好笑。
她轉過身繼續忙碌。無意間朝他瞥了一眼,發現寧南憂正偷偷用餘光掃著做成的那碟冷菜,時不時舔著嘴唇。
這樣的場景叫江呈佳忍俊不禁,於是尋了一小隻碟子洗淨,替他盛了些端到他的麵前,勾起唇角溫柔道:“不如君侯先嚐嚐?”
寧南憂盯著碟子裏傳來沁人心脾的香氣的小菜,兩眼放光,於是輕輕咳了幾聲,沉著聲說道:“既是如此,我便先替阿蘿嚐嚐味道。”
她笑而不語。
寧南憂接過碗筷,心滿意足的嚐起味來。
江呈佳瞧著他似小孩子般的脾性,好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又轉身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少焉,身後突然傳來他的一聲叫喚:“君姐?你怎麽來了?”
江呈佳不由一怔,扭過頭便瞧見門檻前立著一位端莊淑雅的女子。那女子察覺她的目光,便朝她看了過來,很有禮貌的衝她行了一禮道:“弟妹。”
江呈佳欠了欠身,還了禮。
屋子裏煙霧繚繞,寧南憂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碗碟,向門前的少婦行去:“君姐,這裏煙大,你身子不好,不宜到此。快出去吧。”
雖語氣恢複成平日裏的冷淡,可江呈佳卻明顯的察覺寧南憂的語氣裏多了一絲顧慮與疼惜。
她漸漸沉下嘴角,興致緩緩低落下去,一聲不吭的轉過身,繼續忙自己的事。
寧南憂一同與李湘君出了灶屋去了外麵的院子,也並未在意江呈佳忽而低沉下去的情緒。
李湘君與他麵對著麵,瞧見寧南憂滿臉的汗漬與灰炭痕跡,忍不住嘮叨一句,“昭弟,你也是這臨賀兵馬指揮了.……怎麽還似兒時一般不注意自己?”
她抬起袖,替寧南憂擦去額上汗珠與臉上的汙漬,一臉疼惜道:“我聽季叔說,你身上還有傷,怎好來東廚灶屋這樣髒亂的地方?煙氣重,不利於你的傷。”
寧南憂勾唇一笑,聲色溫潤道:“內子一人在灶廚,我過來看一看。”
李湘君朝灶屋裏望去,見灶台前忙忙碌碌的那個嬌小身影,目光中浮現出一絲不明情緒,嘴角一抿輕輕道:“沒想到……弟妹竟精通庖廚之事,倒是十分難得。京城裏哪個大家閨秀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也隻有弟妹吃得了這種苦。”
寧南憂溫和道:“內子讓君姐見笑了。”
“君姐怎得尋到這裏來了?”他又問了一聲。
李湘君這才想起答:“姑母在前廳都等了好一會兒了。見你與弟妹一直未曾來,便使喚人去北院尋你。沒想到,北院的仆婢說你們夫妻二人去了東院。姑母便讓我來瞧一瞧。”
“母親等急了?可是餓了?”寧南憂一拍腦門,差些忘記了前廳還有一堆人等在那裏,個個都是沒用過午膳的。
“東院這灶廚也是髒得很,阿蘿方才稍稍整理了一番,這才做起膳食,恐還要等一會兒。”寧南憂順口喚了江呈佳的小名,麵上露出些歉意道:“還要麻煩君姐去告訴季叔,叫他去街坊酒樓中,使喚人送些膳食來。”
“季叔已喚人去了,哪能真叫姑母餓著。可姑母非要等著你與弟妹一同來,這才肯吃。”
李湘君聽見麵前的男子喚出江呈佳的小名,亮晶晶的眸中明顯的黯淡閃爍了一下。
“既是如此,還要讓母親再等一會兒,想來阿蘿也快了。君姐,也不要急,稍等片刻,我們三人一同前去。”寧南憂保持恭敬,整個人也溫婉如玉,很是謙和,同平時與人交談時的冷冽完全不同。
江呈佳悄悄從屋內移到了門前,將他們的對話都聽了進去,此時開口道:“不必等了。二郎,冷膳與甜點都已備好了。府內年初醃製的乾肉(指臘肉)都還保存尚好,我便做了一大鍋乾肉香米。全府上下都累壞了。不如叫他們分食?”
寧南憂扭頭望她,耐心等她說完點點頭道,“也好。這事便讓季叔來做好了。”
一旁聽著他們夫妻二人對話的李湘君,耳聞江呈佳喚的那一聲“二郎”,微乎其微的動了動眉頭。
“別讓母親等急了。我們且先去前廳,膳食便讓小翠端上。”寧南憂朝立在門檻一動不動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江夢蘿立即點點頭,剛準備跟上去,便聞見身上一股煙熏味,便急忙喚住了寧南憂,溫溫婉婉道:“二郎!母親身子不好,聞不得煙熏氣。不若我們先去換套衣物?”
寧南憂經她這麽一提醒,這才注意起自己一身髒兮兮帶著刺鼻煙味的衣物,不由失笑:“到是你提醒了我。”
他轉身退幾步,朝李湘君一拜恭敬道,“君姐且先去前廳,我與阿蘿先回院子裏換套衣,馬上就來。”
李湘君一僵,又見江夢蘿踱步過來,自然而然的牽起了寧南憂的手,便更覺不適,於是強撐著麵皮道:“也好。昭弟且快些。”
她衝著江呈佳親切友好的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此刻,江呈佳緊繃的心忽而放下來,不知怎得竟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
寧南憂低下頭,見她出神的望著李湘君離去的背影,略略蹙眉道:“還在發什麽呆?快走啦。”
他親昵溫軟的一聲提醒,叫她立即醒神。
江呈佳衝著他揚起笑,隨即兩人便朝北院走去。
少頃。
夫妻二人紛紛換了新衣,重新梳洗了一遍,才去了前廳。
一家人和和氣氣用了一頓膳。
食間,與江呈佳並排坐著的寧南憂同那李湘君言語談笑,一刻不停。
沐雲與一旁看著,覺得十分膈應。
但又不好說些什麽,隻能靜靜看著。
江呈佳倒是麵不改色的吃用著,途中曹氏誇讚她做食的冷膳與糯球甜糕口感十分美妙,她也照樣不動神色的回了微笑,端莊著禮,一絲不苟的侍奉著。
李湘君的目光時不時的飄向她,她也並未在意,吃著自己的,也不參與寧南憂同李湘君的話題。
午膳後,沐雲尋了由頭將江呈佳拉出來,詢問道,“那個湘夫人是什麽來曆?怎麽就住了南院的主房?”
江呈佳打趣道:“怎麽?難不成你還想同母親住一個院子?北院的客房不是挺好的?”
沐雲剜了她一眼道,“貧嘴!你明明曉得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湘夫人是前大司馬魏漕遺孀……你這麽在意人家身份作甚?”江呈佳不在意的提了一句,邊說邊往沐雲住著的客房走去。
“你別告訴我你沒瞧出來這位湘夫人的小心思.……”沐雲點了點她的額頭,不客氣道:“我瞧她,對君侯可有些意思。”
江呈佳笑出聲,安慰道:“我都不急,你急做甚?她的那點小心思連你都看得出來,估計這全府上下.……看不出的隻有君侯一個了……既然君侯不在意,我又為何要在意?”
“你怎麽知道寧南憂不在意呢?你又曉得了?我同你說,遇見這種女子,你便應該防著些……免得你.……”沐雲絮絮叨叨說著。
江呈佳心間煩悶起來,即刻打斷了她的話:“沐雲,此事你就莫要管了。還是想想,我們該如何尋到隱藏在臨賀這座城內的中朝密探吧。”
沐雲被她噎住了話語,衝著她翻了一記白眼道:“好好好!是我多管閑事。你自己注意一些就好了。”